将夜雪

作者:忘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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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男


      当然,无论后宫情势如何诡谲,甄容懿重夺后位之心,已然坚如磐石。而楚王李珏,毕竟刚刚恢复身份,面对宫中错综复杂的局面,以及母妃看似势单力薄的处境,偶露忧切之态。

      这一切,皆被幕后筹谋的雁岁枝看在眼里。每每楚王前来议事,她总会婉言开解,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道:“殿下不必过忧。势微,未必是坏事。当懿贵妃娘娘展现出足够的力量与智慧,那些原本摇摆或被压制的力量,自会如百川归海,向她靠拢的。”

      时日一久,楚王果然体悟到雁岁枝所言深意。昔日那些家族势力薄弱的地方州官,对他这个皇子派下的差事,往往推三阻四,抱怨税赋沉重,天灾连连。

      可如今,他们敏锐地嗅到了懿贵妃得宠的信号,态度竟悄然转变,开始积极配合稽查税账,调拨粮草。甚至有几位颇具眼力的州官,早早备足粮仓,在楚王派去的将领面前,隐晦地表露支持懿贵妃之意。

      看着这些父母官脸上热切的神情,楚王心腹虽暗自振奋,却谨记雁岁枝的告诫,不敢有丝毫张扬,只略略暗示他们需沉住气,不可操之过急。

      这些远离京畿的官员,心中亦如明镜,深知懿贵妃羽翼未丰,万事尚需韬光养晦。

      尽管前路漫漫,但楚王深信,有雁岁枝这般心计为母妃筹划,定能稳操胜券。心中对那位运筹帷幄的女子,不禁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钦佩与倾慕。

      甄氏晋封贵妃,楚王恢复皇子身份,此次崛起,最是刺痛了庆王的眼与心。

      想当年,太后、皇后乃至已倒台的皇贵妃、魏贵妃,费尽多少心机,布下多少罗网,才将懿贵妃从前皇后之位上拉下来!

      原以为即便她解开镣铐,失去母族支撑,也绝无可能在吃人的后宫中重新立足。正是这份轻忽,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甚至,当蓟州洪灾时,楚王不计前嫌,表现出献计之意时,他还曾生出过一丝可笑的愧疚,以为对方是真心投效,如今想来,那所谓的忠心慷慨,不过是精心策划的虚与委蛇!

      “好一个甄容懿!好一个李珏!当真是狡猾如狐,隐忍如狼!”庆王在府中,烦躁地踱步,胸中恨意翻涌。

      他多年来倚仗太后之势,自身于后宫经营的眼线本就不足,所能打探到的关于甄氏的消息,大多还停留在她身为皇后时的旧印象。

      至于那温婉面具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城府与手段,竟无人能说得清!

      几番犹豫,他几乎想放下身段,再度向太后求援,借助其庞大的后宫网络压制甄氏。正当他心烦意乱,苦无良策时,幕僚纪仲老先生被请入府中。

      听闻庆王有意求助于太后,纪仲面色一沉,断然道:“殿下,此为大不妥!”

      庆王正值气头上,闻言更是恼火:“有何不妥?!再任由那甄氏坐大,只怕再过些时日,她就要重登皇贵妃之位了!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纪仲捋着长须,目光深邃:“那又如何?即便她重获皇贵妃之位,于殿下而言,又有何实质威胁?你才是陛下最倚重的亲王,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殿下若因一时意气,再度屈身求助于太后,那你这些时日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摆脱的掣肘,岂非前功尽弃?一切努力,尽成他人嫁衣!”

      庆王眉头紧锁,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明白纪仲的意思,太后始终不肯将核心势力真正交予他,不过是想将他作为操控朝局的棋子。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借着各方势力支持,坐稳了庆王之位,若此时回头,无异于自毁长城。

      如今甄氏晋封,确实代表着楚王也受恩宠,可自己已经是封储最佳人选,只要自己不犯错,懿贵妃再得宠,最终也撼动不了什么,想到这里心里窝着的火,似乎一下就平消了。

      “老先生所言极是......是本王心浮气躁了。”庆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即便父皇有意扶持甄氏平衡后宫,但只要本王谨言慎行,不犯大错,这储君之位,终究还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纪仲赞许地点点头:“殿下能如此想,老朽便放心了。当下之局,殿下真正需要警惕的,并非懿贵妃,而是......太后。”

      “太后?”庆王一怔,“老先生此言何意?难道要本王此刻与太后相斗?”

      纪仲淡淡一笑,言语缓缓地道:“殿下如今已是储君首选,地位尊崇,远非刚刚复起的楚王可比。甄氏再得宠,终究是罪臣之后,陛下再念旧情,也绝无可能册封一个曾忤逆圣意、其子曾撕毁圣谕的罪妇为后。朝堂衮衮诸公,亦不会答应。殿下当前要务,乃是琢磨圣心,稳坐钓鱼台。若行事稍有差池,引得陛下猜忌,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届时再想挽回圣心,恐难于登天。”

      这一番剖析,如同给庆王服下了一颗定心丸。若是太子未被废时,他处处受制,听此言论或许依旧焦虑。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在朝中地位稳固,势力日盛,确有傲视群雄的资本。对于东宫之位,他自觉已是胜券在握。

      然而,对于如何精准揣摩父皇,那深似海的心意,以及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中,有效拉拢群臣,他依旧感到棘手。更让他隐隐不安的是,纪仲只为他指明方向,却迟迟未给出具体可行之策。

      纪仲何等老辣,岂会不知庆王心中所虑?在与庆王商议完毕后,他立刻寻了由头,将庆王府的动向与庆王的焦虑,一字不落地通过眼线,传递给了幕后真正的执棋者雁岁枝。

      ......

      与此同时,远离京都权力漩涡的青州城,另一场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雁岁枝麾下的重要暗探,影七岳知音,因前番潜入皇后宫殿探查蝎子线索,身负箭伤,伤势沉重。为免暴露行藏,雁岁枝令其悄然离京,前往青州城外的据点云绣楼静养。

      云绣楼,明面上是一家经营布料丝织生意的店铺,坐落在怀苍山脚下一条繁华街市。对面是书香楼,旁边是醉玉轩,皆属雁氏产业。此处商贾云集,人流如织,酒庄、花楼、胭脂铺林立,喧嚣扰攘,正好为这处暗探据点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青州城入夜,便实行宵禁。这日黄昏,岳知音刚落下店铺前门的门阀,提着灯笼正欲穿过后院回房,忽闻门外巷弄传来一声闷响,伴随着竹棍落地的清脆声。

      她脚步一顿,心知多半又是那些逃难至此、寄居桥洞的流民,在赶回栖身之所时跌倒了。

      今年收成不佳,京外多处州县饥荒蔓延,大量流民涌入相对富庶的青州,靠做苦力、行乞度日。

      有些个流民连着几日未寻得甚活,只能靠行乞为生,饿了两三日未进饭食,已没什么力气在宵禁前露宿过夜。

      所以在备夜食时,岳知音总会叫厨子多备一些白面馒头。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如此,今夜也以为是哪个乞者饿的走不动道了,便像往常那般看门去瞧瞧。

      以前只是偶尔会叫厨子备些白面馒头,而现在,她会有意无意地关注宵禁时间,甚至提着灯笼专门在后院踱步,就为了能将备好的馒头给施出去。

      而且每每施完馒头之后,第二日总能在门口看到,有个身形高挑的男子在铺子前,帮忙卸马车上的大箱子。

      那男子正是她这些日子,经常施粥撞见的,此刻倒在门外不远处,身形瘦削,衣衫褴褛,身旁散落着几卷残破的字画。

      借着灯光,岳知音看清了他的脸,正是近日常来领取粥饭的那个落魄书生,祝丹蚩。

      半个月前从城外逃荒的,本是入城来卖字画讨生活的,谁料得罪了城里字画商铺,被打了一顿,字画笔墨全给摔了,面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起路来还有些腿脚不便,显然是被伤的不轻,受了不少欺辱。

      不仔细瞧那挺直阔背行礼气度,外貌穿着几乎和普通的流民无甚区别,因着身上书香傲骨,还是落不下脸面去行乞,最后空腹连饿三天,晕倒在了云绣楼的门口。

      还是岳知音施了粥水,才把他救活过来的,看了他身上招文袋,问了半天才知道是个书生。

      不过家中父母早逝,儿时在京外小户人家当过书童,后来闹饥荒那户人家拿不出口粮,遂被赶了出来,之后便想着靠摆卖字画为生,谁知会惹上字画商行麻烦,砸了饭碗受了重伤,此后就只能暂在京城流浪露宿桥洞了。

      因着他长相清秀,气貌又完全与周围流民割裂开来,因此在见过他几回拿馒头,岳知音便有了印象。

      因着身上有伤,人消瘦憔悴了许多,但却真的长的俊秀,难怪会抢字画商行的生意,但是这副样貌,在书生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俊雅了。

      岳知音见着他,独自一人来京讨生活,孤苦伶仃的不禁想起了以前自己在州地,靠丝绣四处讨生活而遭到绣坊的欺辱,今见他这副模样难免心生同情。

      每到撞见他来拿馒头时,便会多给两个他,而男子也记着她的恩情。

      云绣楼正缺一名画工,岳知音见他识文断字,举止得体,便顺水推舟,邀他入店帮手。

      此举自然引起了隔壁雁氏,其他商铺眼线的注意。不待岳知音上报,调查结果已先一步传来:祝丹蚩身世清白,所言非虚。

      入楼之后,祝丹蚩异常勤勉,不仅专研绣样图稿,更主动学习算数,帮忙打理账目,其精明干练,一点即通的悟性,远超寻常伴读书生。岳知音肩头担子为之一轻,对他更是信任有加。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岳知音身上的伤总算好的差不多了,而祝公子面上的淤伤也消退了,精神面貌愈来愈好,面色逐渐白润,整个人说话做事也越来越有劲了,简朴的修身布衫,衬的他气貌轩昂。

      岳知音虽是绣娘,但曾在京都生活多年,见过的贵门公子不少,但见眼前这男子,竟有些含羞带怯了起来,有些不敢对视看人,如果对方站的近了,心跳便觉脸颊微热,心跳会迅速加快,心旌摇曳的。

      而祝丹蚩看向岳知音的目光,亦时常带着几分恍惚与专注,寻着各种借口与她攀谈。

      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竟滋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

      然而,无论是沉溺于微妙情愫的岳知音,还是远在京都运筹帷幄的雁岁枝,此刻都未曾察觉,这张清俊皮囊之下,隐藏着何等致命的秘密。

      他并非什么落魄书生,而是草原巴林部落的少领主慕容丹赫,精于伪装的敌国谍者。

      他之所以刻意制造出被打受伤,晕倒云绣楼前,一切皆是精心设计的苦肉计。目标,便是通过岳知音这条线,潜入雁岁枝势力的外围,伺机探听关于雁岁枝,那位隐居于怀苍山深处的师父的消息,施以利用。

      那才是他真正的任务。

      他小心翼翼地扮演着感恩勤勉,略带倾慕的落魄书生,所有言行皆经过周密算计,不着痕迹地获取着岳知音的信任与好感。

      那偶尔流露含情注视,在那不经意指尖触碰,都成了他麻痹猎物武器。

      他看着岳知音在他面前日渐放松警惕,眼中泛起他预期的羞涩涟漪,心中冷笑。感情,是这世间最脆弱,也最好利用的枷锁。

      “快了......”夜深人静时,祝丹蚩于陋室中,擦拭着一柄薄如柳叶的短刃,眼神冰冷如霜,道:“待我从她口中,套出那老东西的确切藏身之处,便是你们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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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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