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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
谢临渊偏头吐出来一口残血:“大哥...”
“给少将军止血上药。”谢临境的声音蕴含着雷霆般的威压。
一旁的军医看谢临渊和檀淮卿终于被分开了,拿着烈酒和金疮药开始处理谢临渊的伤口。不管是烈酒消毒还是创口清理,谢临渊都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睛死死盯着檀淮卿,就好像床上那人若是断了那口气,他这一口气也喘不上来了。
谢将离那边似乎是得出来了结果,与此同时,谢临渊看见檀淮卿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些诡异的青黑纹路。
谢临渊猛地起身,被谢临境眼疾手快一把摁住,疾言厉色道:“你乱动什么!”、
“还是你觉得现下你能帮上什么忙?”
谢临境也看出来檀淮卿的状况不太对劲,倒不像是一般中毒的样子,目光看向谢将离:“如何?”
谢将离神色沉重,谢临渊的心咕咚一声像是落进了黑黢黢的冷湖中。
谢将离复杂的看了一眼谢临渊:“大哥,你可听说过先前固州的瘟疫?”
谢临境点点头:“略有耳闻。”
一旁的林风原本就有些怀疑,一听谢将离这么说:“你是说箭上的毒是那个村里的那个..那种东西!”
“是。”谢将离的话没有胜券在握,反而透着担忧。
林风有些不太明白谢将离的反应:“那应该是有救的吧。”
毕竟他当初就是谢将离一把从地府里拉出来的,檀淮卿应该也没问题的。
谢将离摇了摇头:“不一样,这疫毒里面加了一味毒引子,不知道毒引子是什么我没办法下手。”
“那...不能一点一点试吗?”林风说完这句话,看到了谢临渊死灰一般的眼神。
没时间。
他当初没有毒引子尚且是和阎王爷抢人一般,如今那么多毒,一个一个试,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谢临境皱着眉头听他们对话,也大概了解了:“我已经派了穆元前去抓活口,若是能找到是谁制作,是不是便有解决的方法了?”
谢临境话音刚落,帘子被掀开,穆元一身血腥气的进来,袍子一撩单腿跪在地上:“世子,末将无能。”
“说清楚。”
穆元继续说道:“末将一路追到了拓跋宏的营地,负责制造此毒的军医已经被杀了,不止这个,所有的都被杀了。”
“但是末将抓到了一个小侍从,他说这毒是个从天陵方向来的人带来的。他听到拓跋宏叫那个人,沈久闻。”
谢临渊听到这句话,眼睛顿时血红一片:“沈久闻!”
几乎是咬碎了说的这几个字,人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浑身鲜血淋漓,伤口崩裂都浑然不觉。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研磨出来的带血冰渣,“他一定知道毒引子是什么!他人在哪?我去抓他!”
穆元低声回到:“从抓到的俘虏口得知,在拓跋宏离开营帐的时候,沈久闻就离开了,下落不明。”
“报——!” 就在这时,帐外陡然传来急促的传令声!
“有一名自称是陶歌的,说有办法解檀少爷所中之毒!”
“传他进来!”谢临渊厉声说道。
一个浑身裹在破旧衣衫,如同幽魂般的人出现在众人视线。
陶歌虽然从前便有些削瘦,可是如今的身形瘦削得竟然让人有几分惊悚,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烛火昏暗只能勉强看到尖削的下巴,突出的双眼,以及裸露在衣衫外面布满新旧交错、狰狞伤痕的手腕脚踝,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
陶歌有些艰难地一步步地朝着帐内挪动,每走一步似乎都耗尽了全身力气,等到人彻底暴露在烛火之下,众人被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陶歌曾经与檀淮卿有着几分相似的清秀轮廓,如今却被数道狰狞的刀疤和尚未愈合的鞭痕覆盖扭曲,最深的伤痕斜贯左颊,几乎划破眼角。
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灰败与死寂,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空洞躯壳。
林风张了张嘴:“你怎么...成这幅摸样了?”
陶歌缓慢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我如今的下场皆是我咎由自取,只希望有生之年,还能报檀少爷一丝恩情。”
陶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小心翼翼包裹的几片残破的,带着焦黑边缘的纸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字迹。
“我看看,”谢将离大步走过去,接过陶歌手中的焦纸片,借着帐内跳跃的灯火仔细辨认着上面残留的字迹。
纸片太小,字迹大半烧毁,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残缺的字符……
“…石… ” “…三… ” “…冷泉…”
谢将离皱眉沉思,半响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我知道毒引是什么了!”
“石康城往北三十里,有一处冷泉,里面有一种虫名为三蚨虫,它既是毒引也是解药的引子。”
听完谢将离的话,谢临境立马就要吩咐人前去,谢将离开口说道:“我得一块去。”
“石康城是瀚朔部的地盘,虽然偏远可难保不会有残军逃到了那里,让穆元和龙吟卫去比较稳妥。”
谢将离摇了摇头:“三蚨虫常年休眠见光即死,出水则臭。”
穆元哑然:“那怎么才能...”
谢将离:“三蚨虫遇温血则会醒过来,分泌出一种特殊的脂液,然后一刻钟后脂液便会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我必须亲自去,就地提取三蚨虫的脂液,然后制作解药的引子。”
谢将离的话刚说完,一直闷不做声的陶歌开口轻声说道:“还有我...”
谢临境带着防备的语气看向这个人:“为何?”
陶歌颤颤巍巍的掀开了衣袖,胳膊上是一大片惊悚的血洞,彷佛被什么虫蚕食过一样。
陶歌的声音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痛苦:“因为用来给檀少爷做毒引子的三蚨虫,是用我的血肉饲养出来的...”
陶歌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死寂的营帐内炸开!
“什么?!用你的血肉饲养?!” 林风失声惊呼,看向陶歌手臂上那令人头皮发麻、如同被无数细小生物啃噬掏空的密集血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陶歌的声音带着深入骨髓的颤栗,仿佛那恐怖的记忆再次将他吞噬:“拓跋宏为驯养此虫,每次都会割开我的皮肉,用温血引诱那沉睡的三蚨虫复苏,钻入血肉。”
“等到它吸饱温血活性最盛时,用特制银签刺虫尾,逼其吐出脂液。”
“如果没有我这个宿主,配出来的解药也是无用。”
谢将离深吸一口气,她这些年行走江湖,各种稀奇古怪狠辣歹毒的手段也见过不少,却还是被拓跋宏这种歹毒的手段惊得一阵心悸。
她压下心头的惊悸:“他说的没错,如果是用人血喂养出来的三蚨虫,如果要解毒还需要同样的宿主......”
这也意味着,陶歌当初经历过的痛苦,还要在经历一遍。
谢将离点点头:“毒不等人,我让苍岭鸠留在这里看着,我们即刻出发。”
陶歌也没什么表情,谢临境迅速调派好人手,又命人给陶歌重新拿了一套衣衫,不过片刻指间人马已经整顿完毕,随时准备出发。
谢临渊面白如纸的走到陶歌面前:“陶歌,这一次你若是救了逢川,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陶歌苦笑着摇摇头,眼神空洞地没有焦点,“我生而卑贱,这条命如烂泥一般。”
“当初在天香楼若不是檀少爷,我早就没命了。如今做这一切,也不过是想尽力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
谢临渊喉结剧烈滚动,干裂带血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只挤出两个沉重如山的字:“多谢……”
陶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
那双空洞的眼眸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有一丝微弱的光芒短暂地划过那灰暗的深渊,像投入死水的微小石子,转瞬即逝。
马蹄奔腾而去,谁也没看见陶歌的嘴角极其轻微地,轻蔑地,仿佛神经抽动般动了一下,却未能形成任何表情就落了下来。
谢临渊保持着僵立的姿态,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直到马蹄声和人影彻底消失,人才转身走回营帐。
帐内内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病床上檀淮卿那微弱得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谢临境走到谢临渊身边,目光深深的落在了那具没有生机的身体上。
没有人说话。
他突然想到重生过来第一次看见檀淮卿的样子,红绸满堂,繁烈似火。
盖头掀起是一副天仙面孔,玉雕似的五官容貌极盛。檀淮卿一身玄朱如火的婚服,骨架匀称颀长,嫁衣金丝银线云蒸霞蔚。
可是如今,那张曾经被上天精心雕琢眷顾的脸庞,此刻惨白得如同金纸,唇上唯一一点血色也已褪尽,透着灰败的死气。
曾经潋滟明媚的双眸紧紧闭合,长睫无力地覆盖着,投下深重的阴影,就好像再也不会睁开。额角脸颊上沾染着干涸发黑的血污与泥尘,如同被随意丢弃在了什么污糟的地方。玉树临风的身躯如今无力地陷在简陋粗糙的行军床上。
胸腹之间,染血的素白中衣下是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仿佛死神的獠牙嵌入其中。
伤口周围的血肉肿胀外翻,周围笼罩着如同蛛网般的青黑色毒纹,如同活物般在檀淮卿苍白的肌肤上蜿蜒,扩散,吸食者檀淮卿的生命,散发着死亡与腐朽的气息。
谢临渊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颤抖着手,想擦掉檀淮卿脸上的血污,可手指悬在半空。
他不敢碰他,生怕一个不小心,那微弱的气息就此断绝。
若不是因为他,檀淮卿本不用经历这些。
哪怕是因为意外来到了这个时代,凭借着檀淮卿的聪慧机敏,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他也能活的很好,天宽地广的任他潇洒自由。
造成如今这一切的,都是因为他。是他要报仇,是他将檀淮卿拖进了这个泥潭。他甚至卑劣的让他爱上了他,困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一切。
“逢川……” 一声破碎哽咽的呢喃,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恐惧,悔恨。
谢临渊眼睛几乎看不清,喉间逸出轻得如同叹息的声音:“等你好了,我们在成一次亲好不好?”
“我们再好好的成一次亲,你娶我,或者我娶你都可以。”
“我们在成一次亲,好不好...”
“等你醒过来...”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血还是从掩面的指尖落下:“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没有你...我不行的...”
“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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