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时欢

　　印小小登时拍着桌子站起，怒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娘，他跟你回来了吗？”
　　“小小，你这是怎么了？他可能是看着大壮长得壮实，就没再跟着我。”
　　怕她担心，印小小抑住战栗与怒气，柔声道:“他……他是我娘家的表亲，估计是因着这段日子没看着我担心了，循着我留下的地址找了过来。”
　　“大娘，下回你再见着他时，直接把……把……屋中有纸和笔吗？”
　　妇人忙道:“有有，小小你等着啊。”说着转身朝里屋走，将薄积灰尘的物件儿取了出来。
　　纸张铺开，拿起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字迹现出也不待妇人去细看，揭了那纸吹了吹便草草叠上，又从袋中翻出一只小布包，将纸张胡乱塞了进去。
　　“大娘，这东西你拿好，下回不管在哪处见着他，要是他跟着你你就把这东西给他，要是不跟着就快回家来，我那……表亲气性古怪，您不值当与他费什么事儿。”
　　“哎，好！我还以为是什么怪人呢，小小你放心，大娘这几天的注意些，看看他找不找得到这儿。”
　　“嗯，时候也不早了，大娘早点歇下吧，小小今儿还陪着大娘，明儿我就回去等着我那表亲。”
　　“好好，那大娘给你留着灯先用着，我回屋去歇了。”
　　“嗯。”
　　印小小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盯视着面前燃着的烛火，她知道那人定与槐生的死脱不了干系，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那人的行事敢如此猖狂，竟直接找到了槐生他娘的门上去，接下来他又会做些什么？
　　惧意已被怒焰焚尽，不知不觉中她的手凑近那团烛火，发了狠地猛一抓，屋中立时被黑暗所拢，只余窗间透进的微光。
　　“我不怕你，要来你就尽管来！杀人作恶，是要下地狱的，我……定要送你入无间！”

　　天一亮，草草准备过先去了城西，毫无例外的，又是碰了一鼻子灰。
　　在车中等着见时间差不多，林禾霁走进门去问昨天见过的那位职员，“你好，我是林闻，谷先生可有什么留言？”
　　“哦，林先生您来了！是这样，昨天下午先生打来电话，说他现下正在中京，得知林先生来这还吃了一惊，说与您怕是碰不上面了，让您照常行事便是。”
　　“他去了中京？！有没有说去那儿做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毕竟是先生的私事，他并未多说。”
　　“他有没有留下居处或是电话之类的信息？”
　　“没有，先生只交代一两句就挂了，此外并没留下什么。”
　　“好我知道了，谢谢啊。”
　　“林先生客气。”
　　匆匆转身向外走，上了车只略提一句，司机立时调转车头驶向列车站。
　　“总司令，夫人这线路……倒像是去车站。”
　　“嗯，跟着。”
　　窝在车中待了一宿，眼下已泛了乌青，整个人的气势也颓了大半，阴沉沉倚在座上沉默着。
　　若是可行，他倒宁愿逢着这一切的人是他，起码手中握着主动权，责骂也好厮打也罢，他都经得住。
　　而不是隐在门口看着她受尽难为，却毫无办法……

　　“怎么样？”
　　“回林少，那位印小姐总觉有人暗中跟着，且十分笃定。”
　　“一会儿我派人送去把特制匕首，女人用着正好，枪还是别让她碰了，万一走火反而麻烦，东西到了你就给她送去，让她拿着防身。”
　　“好。”
　　“还有，要是情形危急不必请示直接射击，你的任务是护好她的周全，其他不在你考虑范围之内。”
　　“是！”
　　挂了电话，小莫照旧守立在墙的一侧，凝神听着周边的动静。

　　“来了来了，严小姐来了！”
　　“花呢花呢？！快拿过来！”
　　严绛看着面前的一切，忽觉得有些讽刺，她到底算是什么？一位影星？一个名人？还是一个名号？
　　众人看过一部电影，因着种种动人的情节对她生怜，由着电影中的角色将这份怜爱赋予了她本人。
　　人人爱她、怜她、疼惜她，可那不过是一个角色带给她的魅力，褪去这层呢？
　　这些人又会喜欢真实的她吗？
　　前些日子发生的种种，让她觉得自己就似风中的一片叶子，顺风时她安然落地，暴雨时却承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击，将她摧损得千疮百孔。
　　她忽然就觉得有些累了。

　　“林先生您可回来了，院方有好消息传来！”
　　登时便是一惊，“怎么？”
　　“许是新近请了医术高超的医师，那方传来消息说已有法子治她们面上的伤了！”
　　“太好了，这可太好了！快，帮我备车，我得赶快过去看看！”
　　“哎！我这就去。”

　　人与他推搡，他却碍于种种不能动手，只得被动缩在门后看人们与他叫嚷。
　　“这算是什么？应付我们的啊？！”
　　“龟儿子，有种你就出来，躲着算什么本事！”
　　“钱一分不能少！大家伙的脸成了这臭样子，你们不负责谁负责！”
　　“……”
　　说来也怪，明明传到众人耳中的是好消息，却怎么在听过之后忽地变了面色，一个个竟争抢着挤拥上来，那样子……倒像是要将他活剥分食。
　　娄冼有些疑心，莫不是方才他表述出了差错？又或是她们根本就没听清，只是因着面上灼痛而生了火气？
　　“你们都消消火，消消火~刚才我的话没说明白，现给各位姐姐们再说一遍……”
　　“大夫亲口跟我说，说是各位面上的伤都能治好，现用着的药是抑着伤情扩散的，再过几天便会来新药，到了那时各位姐姐们就不愁面上留疤了，说是能痊愈呐！”
　　“砰！”一声爆鸣忽地自耳边响起，娄冼登时吓破了五分的胆子，循着那方一看才看明是有人将盛装着饭菜的餐盒砸到了门上，现下已沥沥拉拉在地上拓出一摊。
　　“闭上你的嘴！老娘啥感觉自个不知道？！我还就觉得用了你这药越来越疼了！疼得……疼得我都吃不了饭！”
　　“就是！都快疼死了，你嘴一张一闭就知道说瞎话，心不知道得多黑！”
　　“告诉你，我们姐妹几个可不是好糊弄的，要是拿不出我们说的那个数，你，啊不，你们掌柜的，就等着拾个烂招牌吧！”
　　一句接着一句怼得娄冼哑口无言，要说他表述有问题咋怎么就琢磨不出问题出在哪？可若他的表述没啥差错，那么她们为什么又是这个反应。
　　本能般的，脑海中幽幽浮起了个念头，“这几个人……有诈吧。”

　　“谢谢您，真的很感谢！”
　　“不不不，我可担不起这份谢意，这方子还是一位外来人士送来的，那人留话说过几日会将另一方子带来，到时候会亲自和你见一面。”
　　她怔了怔，将纸张攥紧的同时问道:“您可认得他是谁？或是，他的名姓？”
　　“那人自称钟先生，看着倒是面生，在这院中应该是没见过。”
　　“钟……”思来想去没有对得上号的人，只得匆匆向那人道了谢，攥着纸条出了门来。
　　“小齐，你将这方子拿回去，通知各地负责人按方取药，尽快将药品送到病患手上。”
　　“林先生您放心，我这就去！”

　　“谢谢莫大哥，这物件我会贴身放好的。”
　　“其实这匕首倒也用不着，一切还有我，我得了令需对你寸步不离，且随身还配着枪，要真有歹人想是不会故意上门来寻死。”
　　印小小牵强着笑了笑，应道:“说的也是，一切还有莫大哥呢，我留着这刀子也是图个心安，不会……用到的。”
　　“嗯，这样就好……”
　　“小小，来吃饭吧！”院中忽地传来妇人唤声，印小小立时回头应了。
　　“莫大哥，一起吃吧，您天天这样守着太辛苦，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今儿我与大娘一同做了顿饭，进来一起吃吧。”
　　小莫忙摆摆手，兼后退几步，“你们吃就是，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嘿，我也是沾了你的光现在林先生天天派人送大餐过来，还有津贴领着，有啥辛苦的。”
　　见她还要让，小莫便边摆着手边朝旁边那处屋子去，“真不用客气，我都吃过了，倒是你快进去吧，一会儿饭菜就凉了。”话音落地的同时门亦阖闭，印小小无奈，只得转身进了院子。
　　“小小啊，你放心，大娘能照顾好自己，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将那提糕点带上，大娘旁的什么也……只看着你爱吃这糕点，就带回去慢慢吃吧。”
　　“好，小小爱吃大娘做的糕点。对了大娘，小小这次可能就跟着表亲……回去了，以后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您，您……珍惜着自己，好好过着……”
　　妇人抬了手擦着印小小面上的泪痕，“傻孩子，都记下了大娘都记下了，你……安安心心回去吧啊。”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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