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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那天后章张回了上海，再就很少回家了。
临近年关，身边的同学都在买回家的车票，各种小程序发群，找人帮自己抢票。
唯独章张没有。
室友严逸飞平时和章张处的关系不错，他家就是上海本地的，很热心的一个人，帮着各个室友抢票，唯独没收到章张的消息，便好奇地问：“你买到票了？”
章张继续写着东西，说：“嗯，买好了。”
严逸飞挺稀罕：“平时节假日你都不回家，春节倒是挺快，来的票也买好了吗？”
章张点了点头。
其实他并没有买，他之所以节假日不回家就是怕和杜程碰上，即便这种几率很小。
所以这一个学期以来，他每次回家都是赶着没课的时候或者周末，匆匆回去一趟，坐上半夜的车再来。
春节他也不打算回家，他在学校外面的咖啡店找了份兼职。
张景溪是打算让他回家的，在视频里说了好久，章张却一直说：“寒假我就不回去了，学业挺繁重的，节后我再回去。”
因为张景溪说不动，也没再强求。后来她对章张就有些小心翼翼了，因为现在的章张太安静了，在家是长久的沉默，不说一句话。
＊＊
室友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章张手机亮了一下，他扫了一眼，看见是赵子玉的头像。
赵子玉说了他放假的日期，问章张春节回不回去。
章张盯着他发的日期看了很久，最后又切换界面去买票，买到北京的票。
他放假时间比杜程早两天，他可以去偷偷看一眼他。
北京那么大，混迹在人群中看他一眼就行。
实在是太想他了。
去北京的票很难抢，章张立刻给严逸飞发小程序，让他帮忙抢，向来独来独往不爱笑的章张那天几乎给整个班的人都发了小程序。
后来终于买到了最近的一班票，在济南中转一次，到北京的时候是半夜一点。
章张简单收拾了东西就出去了，严逸飞看着章张有些吃惊，说：“他这是，吃错药了吧。”
旁边的符文华打趣道：“打赌吗，这绝对是去见对象的。”
严逸飞立马摇头：“你没见过章张的手机吗，他没有对象，他的屏保都是他和他高中最好的朋友合照。”
符文华愣了几秒，说：“最好的朋友？男的？”
严逸飞说：“对啊，那个人长得也很帅，你说他们都是怎么长的，随便一长就是帅哥。”
符文华没再理他，严逸飞又想说话，便走过去凑在他跟前说。
“等年后来了你可以看一下章张的手机，你知道那张照片有多离谱吗，章张竟然是笑着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你说高考把人摧残成啥样了吧，本来眼里闪着星星，现在没了。”
“没什么了？”符文华问道。
“没星星了啊，”严逸飞气道，“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符文华没理他，过了一会，他拿着手机问严逸飞：“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是这个人吗？”
严逸飞定睛看了一眼，点头说是，还没来得及看旁边的一堆小字手机就被符文华收回去了。
“诶你刚刚怎么找的？那是新闻？”严逸飞问道。
符文华不理他了。
后来严逸飞带着好奇的心思上百度输入了章张的名字，出来的结果是让他大震惊。
那些视频和照片在检索页面的最上面，毫无疑问，视频和照片里的章张都是弯着眼睛，清澈张扬。和现在的不像是一个人。
更让他没想到的在下面，章张竟然还是他们省的第二名，和他合照的那个人，竟然是他们省第一。
严逸飞看向章张的床铺，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他是差点被调剂走的，很难不对章张产生敬佩心。
深藏不露啊。
**
从上海到济南中转的车票是站票，但是时间不长，和当初杜程的二十一个小时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章张站在两节车厢中间，透过玻璃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
两个小时后，乘务员路过这里，看见他，提醒道：“你好，那边有空座，可以先去坐在那里。”
章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说：“谢谢。”
乘务员露出标准的微笑，说：“不客气。”
可是等她再转回这节车厢的时候发现那位置依旧空着，而那个男生依旧站在车厢连接处看窗外的风景。
到济南后有两个小时的候车，他感觉肚子有些饿，却又什么都不想吃。
到北京的时候是半夜，地铁已经停发，章张顶着寒风出了站打了辆车。
司机一口正宗的北京腔，问章张：“不是都快放假了，怎么这个时间还回学校？”
章张看着沿途的风景，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去学校大部分都走这条路吗？”
“不是，”司机还反应了几秒这句话的意思，给他解释道：“你从南站出来的，所以咱走西三环，这么着好走，要是西站，要近得多，走二环三环都行。”
章张点点头，说：“谢谢。”
他听赵子玉说过，他们都是到北京西站。
他经过的有可能是杜程走过的路，这样一想，他觉得心里满足了些。
司机把他放下很快就接了下一单，章张在大门口站了很久，发现他没有地方去。
他又意识到，其实他可能见不到杜程的。
这个学校太大了，纵横交错的路，人来人往的人，他走这条路，杜程可能走另一条路。
他绕着这条路走了很久，浑身冰凉，窥见天色渐亮的那瞬间几片雪花落下。
下雪了。
这场雪很急，很快地面上一层薄薄的积雪，章张呆滞地看着雪花，没多久，他的肩上也落了一层雪。
后来天色大亮，却很混沌。
这条路上有了人，章张动了下酸痛的双腿。
长时间没有吃饭，他胃开始疼，想了想，他还是进了学校，绕了很久找到了食堂。
他买了份米饭，坐在了最边上的角落里。
本以为不会见到杜程了，结果他刚吃了一口米饭就看到了从他这一列走过去的杜程。
杜程的背影挺拔又清冷，端着餐盘坐在了他前面两个的位置，一直转头看着外面洋洋洒洒的雪。
巧么。
大抵是心里难过的太明显，扯的他呼吸疼。
他们刚刚那瞬间离得那样近，杜程就从他身边经过了，可是也没有看到他。
也对，世间万物向来不入杜程的眼睛，他从不注意身边经过的人。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杜程的背影。提出分开的明明是他，现在当小偷来怀念的却也是他。
他忽然听见一声“杜程”，声音很娇俏，身边有个女生跑了过去，很漂亮。
闻声杜程回了下头，章张立马低下头，生怕被他看见。
女生端着餐盘坐在杜程对面，笑着说：“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
他看不到杜程的表情，只看到杜程僵直的肩。
后来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杜程说：“昨晚睡得早，不好意思。”
女生热络有趣，主动给他台阶下：“这样啊，所以这么巧，我们今天早上就遇到了。”
杜程转头看着窗外的雪，没有回答这句话。
人来人往的宽阔餐厅，他们三个是最特殊的存在。
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谁也没有吃饭。
女生注意到杜程的视线，找话道：“你很喜欢雪吗？”
杜程平放在餐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有些感觉没有来由，也不好形容。
就像他其实是不喜欢雪的，也不喜欢冬天。但是因为那个人喜欢，所以他也开始期待。
先前是期待冬日的寒风中总会有那个人，而现在，似乎是因为视觉记忆久久不忘，他身边的每一处景象都映着章张的影子。
窗外的雪花在杜程眼里纷纷扬扬，他的侧脸看上去总是透着冷意，此刻却少见的多了几分温情。
章张听到他轻声开口：“我喜欢的人爱看雪，也爱玩雪。”
女生哑然。
半晌，女生问：“那你喜欢的人呢？”
杜程答非所问：“他那边没下雪。”说完他朝女生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先走了。”
章张的心又抑制不住的疼。
他宁愿杜程现在过得特别好，宁愿他去和别人说说笑笑，也不愿意看着他将自己隔绝在人群之外。
章张匆匆起身，在杜程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穿着黑色的棉衣，又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只留下一双眼睛。如果杜程回头的话，大概是认不出他的。
这场雪一直没有停，地面上的雪到了脚踝。
杜程走走停停，最终找到一片没被人踩过的空地，一个人蹲下来堆起了雪人。
章张在距离他十几米的地方看着，看着他堆起了一个很丑的雪人，又在地上写了什么。
后来杜程站起来掏出手机弯腰对着那片地拍了几张照，拍完照后在手机上点了什么，操作了好久。
杜程收起手机后看着地上的小丑人，笑了下，小心地将它端起来放在了不远处的树底下。
等杜程走后，章张慢慢走了过去，看见被轻轻擦去的一片空地。
他依稀还能看出来，那是“章张”两个字。
后来的杜程不知道往哪走了，章张又在远处跟着他，看见他遇到了两个同学。
杜程在那处停下脚步，他很少说话，大多是两个同学在说。
后来杜程抬手捋了下左手袖口，无意识地揪着红绳在手腕上转了两圈。
远处的视线是大片的白，所以显得那抹红太过扎眼。
比分开更扎人的是，分开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还在爱自己。
章张可以忍受自己内心的煎熬和想念，却不能看到这样的杜程。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绕了很多路才出了学校。
后来他辗转又回到了上海。
他匆匆去了北京一趟，很快又回到了寝室。
还没回家的严逸飞很好奇，不明白为什么章张看起来这么难过。
章张总是长久的沉默，杜程的一举一动都死死映在他的脑海里。
他反复钻进死胡同，将一切都归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杜程是因为他，杜程失去外公也是因为他，他们现在这样不快乐都是因为他。
他其实，比谁都希望杜程自由丰盛，得偿所愿。
可是到最后，失约的却总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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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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