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姐姐？”玉萦雪听她这几句话，很是迷惑。
　　陈璧环叹道：“我真不知道丽波是怎么想的，但我也试探了她几次，我看她或许也有为难之处，所以请你就不要怪她。”
　　“……”玉萦雪看着她。
　　陈璧环笑了笑，道：“去年，我……有一次看到她和南公子似乎，他们似乎在一起……”
　　“是去年的十二月初三左右的日子？”
　　陈璧环一惊，忙道：“你也看到了？”
　　“嗯。不过，……”
　　“雪儿！其实你不必相信外面的话，她也不过是一时糊涂……丽波不会那么不知好歹的！南公子有了你，哪里会看得中她？”这也是她为小姑子考虑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啊，总不能让小姑子因一时糊涂而一生失意！
　　“我知道。耿姐姐也是被表面的东西欺骗了。”玉萦雪笑着道。
　　陈璧环看她微笑，又听她如此说，放下心来，这件事藏在她心里很久了，她不愿意事情会是那个样子的，所以连薛益也没告诉，只希望薛益能和耿丽波和好，这样对他们几个都好！
　　“雪儿！这一段艰难过去，你们以后一定能顺顺利利的！你们两个才真正是一对儿呢！既是青梅竹马之交，又情投意合，本就不会有什么误会波折，我看来倒是多心了！现在即使是有那些……困扰，南公子一定会坚贞不渝的，你就安心……这也是一时的磨难，南公子他为人那么好，也决不会舍弃你，你还不放心吗？”
　　玉萦雪一下子扑入她怀里，道：“姐姐！你对我真好……”自从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人给她这样的姊妹情谊！不仅毫不以卑贱的身世为介，还如此体贴安慰！玉萦雪想到自己一直是孤单一个人，从小就渴望有个姊妹的，可惜一直没能实现——淑英姐姐比自己大很多，而且出嫁后又有自己的苦处，所以她真的是从未体会过姊妹之间的知心话语！
　　“雪儿！你放心，你们两个那么久的情意，总该是互相信任才是！”
　　“姐姐！谢谢你，我知道。只是，我自己……”玉萦雪很想告诉她自己现在真正的为难之处，想问问这位姐姐的意见，“姐姐，我想……”
　　“璧环！”
　　玉萦雪忙站起身，却见耿志急匆匆地奔了过来。他知道妻子出门，很久不见回去，忙出来寻找。
　　陈璧环忙也站起身，和玉萦雪告辞。迎着丈夫微笑，耿志回头看了玉萦雪一眼，扶着妻子边说些话边离开了。
　　“那是玉姑娘？”
　　“是呀！我还以为你会装着没看见呢？”
　　“我……怎么会……”
　　“好了！不过是故意逗你，你就认真了！我才不喜欢虚伪的人呢！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公公不是一直要你……”
　　“做那些事，好像在奉迎巴结人家似的，真也叫我很烦！原先在洛州多么自由自在，现在偏偏要与那些虚情假意的人来往敷衍，连说话都不能随便说，我真不习惯！这回是偷偷溜出来的。”
　　“志哥！别想那么多吧，现在你已不是原先刺史家的无忧无虑的三公子了！现在一些事，我看却有些复杂呢，你自己也要拿个准主意才是……”
　　“我知道……”

　　玉萦雪辞别了陈璧环，又想着还是偷偷去见见师娘和姐姐吧，纵然师娘不愿再见自己，纵然自己不该去打扰他们，但也至少应该去看一眼的。
　　悄悄走至天南庄分庄院落的后门，却见耿丽波正在那里徘徊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耿姐姐！”
　　“是……雪儿？”耿丽波一惊，忙道，“是你！你怎么来……这里？”
　　“我是想看看师娘和姐姐的。耿姐姐来这里是……”
　　“我听说南伯父伯母来这里了，我来看看……”耿丽波欲言又止。
　　玉萦雪看她那样犹豫，心里已经明白。她大概听说天南庄人已来京里，就赶来找师父师娘和陌哥哥。依她上次所说，她该是来要讨个说法的？可是，据陌哥哥说的，去年那个人是假的呀，耿姐姐知道一定会伤心的！只不过师父师娘也可能还是那个意思，自己该不该告诉她呢？想来想去，却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她的，假如陌哥哥一直对她冷淡，她岂不莫名地难过？也总该让她明白事实！不至于即使师父师娘同意，而陌哥哥因没有那些承诺而不肯或者更对她误会可怎么好，这样也会让她伤心难过吧！
　　“耿姐姐，我想，有些事……”
　　“雪儿，我知道。现在你一定很难过吧？”耿丽波低下头去，语速加快地道，“上次我们在一起，并不是我主动的！虽然南大哥现在不肯来见我，可是我们，我们已经……如果他还是念着你，我也不会怪他！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是一起……”
　　“耿姐姐！”玉萦雪见她如此委屈，如此深情，不由更是感动。她应该告诉她真相的，至于以后他们怎么发展，自然该随他们自己——或许她要努力，或许她要放弃，毕竟总不能让她还空抱这样的期望，对陌哥哥误会也罢了，耽误了她终身可就不好了！忙道，“其实，耿姐姐你也是上当了！那次在白蘋洲附近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陌哥哥的！”
　　“什么？不是南大哥？”耿丽波张大了嘴，极其不自在地惊讶道，“我也一直有些奇怪呢！南大哥一向不对人说那些话的，怎么会对我……想不到竟是有人冒充南大哥！”
　　“耿姐姐，你一下子就能明白是有人冒充陌哥哥的？你反应真快！”玉萦雪不由奇怪，她怎么都没感到惊奇呢？
　　“应该是那样的吧！”耿丽波有些紧张地道，“不然，南大哥怎么会突然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怎么会再也不曾理睬过我……这些天，我拼命地想，觉得还是自己奢望——其实，那个人的确不太像南大哥一向的为人的！”
　　玉萦雪看她那么慌张，觉得奇怪，她不过也是上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惭愧？她上当受骗而对陌哥哥抱有那样的意思，又不是她的错！
　　耿丽波尴尬地笑着：“只是，他怎么会冒充的那样像？我跟南大哥不很熟，所以没能看出来；要是你，一定会知道，是不是？”
　　玉萦雪不由也惭愧起来，道：“那个人戴的是人皮面具，是根据陌哥哥的模样做的，自然是很像了！我其实也没有……”
　　“哦！那这次，你是南大哥找到你，就知道原先那天看到的不是他了？我可是还一直以为……其实，也是我痴心罢了……”耿丽波低下头，很是羞愧，“虽然我也怀疑，但总是希望会有什么……所以就一直在盼着他，等着他……”
　　玉萦雪忙拉她的手道：“耿姐姐，那人是假的，你怎么会知道？只是，那个人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耿丽波忙摇头，道：“怎么会？他要是那样，也太不像南大哥的为人了，我一定也会发现有假的！只是，那个人原来却是只为哄你的，却骗我和他演了这样一出戏，我真是……”
　　玉萦雪见她羞愧难当，自不肯再说。想到耿丽波大约也的确是真的喜欢陌哥哥，不然何以这样内疚羞愤？只是，如今自己虽和陌哥哥在一起，但终究还是话要说明白，不如就成全了陌哥哥和她了吧！
　　“耿姐姐，你又不知道，我怎么会怪你！今后，陌哥哥……”
　　“雪儿！”南书陌的声音突然出现，并且抓住她的手。
　　“陌哥哥？”
　　玉萦雪忙轻轻挣开南书陌的手，看向耿丽波，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耿丽波起身，面色微微发白，但还是忙过来微笑见礼。见南书陌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不自觉地更是羞愧，退缩，忙道：“雪儿，南大哥，我先告辞了！”
　　南书陌看着耿丽波的背影，道：“雪儿，你和耿姑娘说什么？”
　　“我不过告诉她，她才知道自己也上当了，很是……”
　　“你怎么告诉她的？”南书陌回过头。
　　“我就那么直接告诉她的呀！我不想她那样……”
　　南书陌微微皱眉，不再作声。
　　“怎么了，陌哥哥？”
　　“没什么。我不过略略有些怀疑罢了！”
　　“怀疑？你怀疑耿姐姐吗？”玉萦雪忙问，“你怎么能怀疑她呢？她怎么会知道那人是假的呢？”
　　南书陌笑了一下，道：“不是这么说，只是觉得这些事怎么会这么凑巧？如果耿姑娘真的一无所知，又怎么会配合得那么好，会那样误导你？而且还不肯将你在见信峰等我三日之约告诉我呢？”
　　“她，她是——”她是喜欢你了，陌哥哥，所以她才不肯告诉，“何况，当时她以为那个人就是你，还有什么必要告诉呢？而且她可能也是根本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的呀！”
　　“我从来都不曾和任何人有过什么亲近的举动，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怀疑地把那个人当作我？而且还和他说那样的话，使你误会？即便是她鬼迷心窍，可后来为什么真正和我见面时又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而且似乎根本就不敢与我对面说话，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想避开我！正如刚才一样？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人是假的？怎么可能一点不疑惑？……”南书陌回忆前景，只觉得处处可疑，只是一时也难以说明白。
　　“陌哥哥……”玉萦雪想不到南书陌竟如此愤恨这件事，其实耿丽波实在也是受骗上当了呀，他怎么会这样想……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因为这件事和原拓飞那样……就迁怒于耿姐姐了吗？可这都是自己的错，怎么能让耿姐姐受牵连呢？“耿姐姐也是受骗了呀，她以为那个就是你，而你又去找我，她也可能是害羞，也可能是不高兴，自然就……”
　　南书陌知道玉萦雪心思单纯，这些事，她没有亲见，自己自然也不能完全解释的清楚！只是事已至此，怪耿丽波又有什么用呢？只是玉萦雪这会儿一直在为耿丽波说话，只怕她是存心希望耿丽波是无辜，然后就此……
　　“雪儿！”
　　玉萦雪听南书陌声音跟平时不一样，抬头看他面色，居然有一丝隐隐的怒气，不由怔住：“陌哥哥？”
　　半晌，南书陌都没有说话，只是牢牢地盯着她看，似乎要看进她心里去。玉萦雪垂下眼帘，有些心虚，陌哥哥为什么要这样瞧着她，他难道还抱什么希望的吗？只是，事已至此，自己终究是对不起陌哥哥，但……
　　南书陌轻轻地拉起她的左手，衣袖微微滑下，露出那只晶莹剔透的玉蝴蝶镯子来。玉萦雪一眼瞥见，心里“咯噔”一下，陌哥哥是提醒我还是他的未婚妻么？不由顿时面红过耳！不，他不是提醒，他只是告诉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要她……可是自己却已不配让他拥有了呀！
　　“陌哥哥——”玉萦雪想夺过自己的手。
　　“雪儿！”南书陌却坚持地拉着，轻轻吻了她的小手一下，随即拥她入怀，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陌哥哥！可我，我……”
　　“雪儿！我见到一幅可能是你娘的画像了，她清雅高贵，决不会是那样的出身的！至于你父亲，那个阴那宫的人，更应该是假的了！”
　　“我娘的画像？在哪里？”
　　南书陌冲动之下说出这件事，又有些后悔了，他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多嘴了，什么事都还没查清楚，就迫不及待地告诉雪儿，岂不又增加雪儿的烦扰，可是，他却就是特别想让她明白她的身世绝不可能是那样的污浊的！
　　玉萦雪见他犹豫，不由收敛了一时的激动，道：“画像又岂能当真，何况人家看我也还以为是多么……”清贵的不是吗？不是因为天南庄的多年教养使得许多人在初见她时都这样认为的吗？可实际上自己出身却那样低贱！
　　南书陌想到这事与父亲有关，却又更为犹豫了！心里也滋生起从未出现过的恐惧来，也许……“雪儿！不管怎么复杂，我都会帮你查明身世的……”
　　玉萦雪抬眼看着南书陌，心里却不由叹息彷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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