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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衬衫
时近傍晚。
杜若颖百无聊赖地横躺在单人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直到房门被叩响。
“小颖同学？”门外传来威廉的声音。
杜若颖拖拽着那身大了不知道多少号的白色衬衫，懒懒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干嘛？”
“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一起去楼下餐厅吃吗，还是给你带饭回……”威廉的目光倏然落在她的身上。
宽大的白色衬衫将她衬得很小一只，松松垮垮的领口凌乱地环在脖颈周围，半掩着瘦削的锁骨，衬衫下摆轻飘飘地垂在大腿离膝盖三分之一的位置附近，似乎只要一阵微风将它再向上带一点，就能看到——
威廉的喉间不觉泛起一阵干涩，“西装裤怎么没穿？”
“太大了穿不住。”杜若颖回想起先前套穿他裤子的惨状，不由得悻悻地摆了摆手，“没事，这个衬衫已经够长啦。”
身为21世纪的时髦少女，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穿著有什么不妥，毕竟类似长度和穿法的衣服自己就有不少。
殊不知，这般无知无觉的模样，套在这般有意无意的衬衣里，其杀伤力是加倍的。
一股莫名的躁动缓缓从威廉内心深处升起，啮咬着那副名为“温柔”的伪装躯壳，似乎随时会破体而出。
鼻尖捕捉到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是她常用的那种，不同于往日的是，他从中还识别出一丝自己的气息——
来自那件衬衫。
暧昧混杂的气息如同一个无声的说明，充满了占领与标记的意味，让他无法忽视。
“对了，要不要一起点外卖？”杜若颖忽然灵机一动。
“外卖？”威廉蓦然收神。
“对呀，外卖！”杜若颖愉快地强调道。
一起点外卖不仅便宜，运气好的话，还能顺带蹭一把威廉的新人礼包，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为自己如此善于省钱的聪明才智暗暗叹服了一把。
“来，手机借我，本小姐这就给你展示一下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一项科技。”她接过他的手机，埋头操作起来，下载外卖软件，完成注册，填写邀请人账号名，领取新人礼包……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呐，你想吃什么？披萨？蛋糕？烧烤？炸鸡？还是牛排？什么都能送上门哦～”
“唔……”威廉一时半会还没从她的奇特衣着上回过神来。
见他犹疑，杜若颖赶紧补了一句：“放心吧，饭钱AA，各吃各的，我不讹你。”
“仰望星空派有吗？”威廉开口问。
杜若颖：……
所以仰望星空派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
但是，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蹭他的新人礼包，她决定——
忍了！！！
杜若颖强压下满心的不情愿，点开一家英式手工派店，将一个销量为0的沙丁鱼仰望星空派加入了购物车，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个麦香牛肉派。
半小时后，外卖到了。
依照外卖电话的指示，威廉独自来到大堂，拿到了外卖，正要离开之际，他注意到了门口的伍迟，此时他正和一个汗涔涔的外卖员吵得极凶。
正要离开之际，他注意到伍迟也在门口，此时他正和一个汗涔涔的外卖员吵得极凶。
“……别和我找借口，你就说，你迟了五分钟，你打算怎么办吧？”
“实在对不起，现在是高峰期，路上实在是堵得厉害，我……我给您赔礼道歉！”外卖员卑微道，“拜托您高抬贵手行行好，我还有其他单子急着要送，再不走就迟了。”
“怎么，迟我的就行，迟别人的就不行？”伍迟一把拽住他，不让他走。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我都给你道歉了，”外卖员索性也梗直了通红的脖子，“再说了，你又没买准时达，我迟五分钟也不违反规定吧？”
“不讲理？谁不讲理？嗯？你知不知道我点的这顿多少钱？现在饭都凉了，怎么吃？”伍迟仍旧不依不饶。
“既然你这么不满意，那你打差评好了。”外卖员说着就要往电动车那儿走。
“不许走！”
“神经病啊你，到底要怎样？”
“怎样？哼，当然是想让你赔偿我！也不多，赔个零头就好。”伍迟强迫对方看订单价格和备注，“说我神经病，那我倒是要给你讲句正常道理——看到没？看到商家怎么注明了的没？建议一小时内食用完毕，可是一小时的时候我饭都没收到！”
外卖员焦急地看了看手机界面的倒计时，终于垮下脸来，不情不愿地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皱巴巴的红纸币，强迫他松手，随即愤怒离开。
“算我倒霉，今天积德给你送点棺材钱！”
“还棺材钱，呸，这点油不拉几的脏钱，谁稀罕？让你买个教训罢了。”伍迟将那张纸币揉成一团，傲慢地扔进了垃圾桶，仿佛扔的只是个废纸。他大步流星地朝电梯走去，目光不觉和威廉对上，“看什么看？！”
“看你印堂发黑，恐有凶兆呢。”威廉微微一笑。
“……？！”对方顿时笑而转怒，想要发作，却又惮于泳池的遭遇，只好恶狠狠地抛下了一句“神经病”，随即快步离开了这里。
“第一次见有人正面怼他，他还不敢还口，真叫人解气，”一名陌生女子向威廉走来，满脸堆着殷勤的笑意，她手腕处挂着一个小纸袋，里面装着一叠宣传纸，她从袋中摸出一个接近火柴盒大小的粉色扁袋，塞到他手里，“酒店的一点小心意，请您收下。”
威廉好奇地接过此物，两指试探性地捏了捏，隐约感觉到里面装着一个柔软的圆形物体。他见包装的正面印着一行hotel字样，背面则是一个名为Dorox的陌生单词。
他记得这个包装也曾在其他顾客身上出现过，就连刚刚的伍迟，也在右侧裤口袋中露出了相同包装的一角。
酒店特供的纸巾……么？
不，不对。
这种形状的纸巾未免也太奇怪了，而且质感似乎也不够柔软，这个软硬度更像是头绳。但一般的头绳有必要包装到这个地步吗？更何况，头绳这种女性用品怎么可能会大范围地出现在男性顾客的身上？
莫非是和香烟有关的物品？例如新式的打火匣或者灭火袋，或者清新剂之类的东西……
短暂地思考过后，依旧是毫无头绪，他只好先停下这些无意义的猜测，转而礼貌地向对方回了一句“谢谢”。他顺手将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收进口袋，想等有空再研究。
将外卖交给杜若颖后，威廉决定独自去楼下餐厅吃饭。
也许是长期与阿尔伯特相处过的原因，他不太能接受在卧室吃饭，那样会让书桌或床单染上食物的气味。
即便那只是酒店的卧室。
更何况，能一边品尝自己最喜欢的美食，一边欣赏餐厅落地玻璃窗外绚烂的海上夕阳，实在是件诱人的美事。
“我也要一起去！”杜若颖蠢蠢欲动道。
“不行，这身衣服穿出去不合适。”威廉果断拒绝。
“哈？有什么不合适的？”杜若颖举起手机，迅速搜出一堆女性街拍图，向他展示起来，照片里的她们无一不是穿着完全遮住超短裤的长款衬衫，自然露出一对光洁的大腿，“别担心，这种穿法在我们这个时代很正常，你看这个，还有这个，这个……”
生为一个维多利亚时期的腐国人，威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赶紧别过脸去，“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切，死板！”
威廉离开后，杜若颖兴致索然地缩回了房间。她将外卖放到桌上，打开电视，挑了个悬疑片拿来下饭。
漆黑的夜晚，恐怖的凶宅，神秘的连环死亡，养眼的侦探，一切都是熟悉的配方，直到——
“……航凝瓦阿娜达得斯！”临近结局，年轻的侦探一本正经地指着唯一的幸存者说。
嗯，就连结尾的台词也是如此耳熟。
杜若颖默默咬下一口手中的牛肉派，坐等主角开始解说真相。
“不……凶手不是我！凶手她——”话说到一半，嫌疑人忽然一脸惊恐地睁大双眼，瞪向侦探的身后，同时脸上浮现出某种不可名状的扭曲神情，“她就在你身后啊！”镜头倏然转向侦探肩侧，一张披头散发的惨蓝面孔从黑暗中凭空浮出，朝着侦探张嘴露出滴血的獠牙，然后径直咬了下去，侦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什么情况？”电视机前的杜若颖皱了皱眉，“这家伙……不是早就死透了吗？”
电视里，最后的幸存者正绝望地向门口跑去：“诅咒是真的，阿珍她变成鬼了，救命！救命啊！”
就在他即将冲出去的时候，出口的大门倏然关上，怎么也打不开了。终于，那张蓝色的面孔追上了他，青蛙般的长舌猛地吐射出来，将他的颈部贯穿，鲜血染红大门，露出了一行白蜡涂写的扭曲字样——
「下一个就是你！」
结局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厉鬼趴住屏幕的恐怖特写上，目光直愣愣地盯住了电视机外的人，吓得杜若颖差点没把手里的遥控器砸上去：“艹，什么垃圾推理剧，干嘛搞得跟鬼片一样？！”
她强迫自己冷静，哆嗦着按下了关机键。
“呵呵……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怕！”
她神经兮兮地扫视了一番空荡的屋内，紧张地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慢慢地，一股莫名的不安感爬上了心头，让她的脊背一阵一阵地感到发凉。后颈时不时错觉般感受到一阵死亡的阴气，仿佛随时会同那张脸一起出现在自己身后。
她不安地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
“什么都别想了，早点睡觉就好。”
她胆战心惊地伸脚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了起来，一边疯狂地反复默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然而电视里那张恐怖的蓝色面孔就像印刻进了脑子一样，清晰的图像让她想忘也忘不掉。
温热的水流激起淡淡的白雾，缓缓飘到了镜子上。她舒展毛巾，正要擦脸，却见镜子上浮现出一行文字。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电视里那句“下一个就是你”，她不由得浑身一僵。定睛一看，其实那只是一句毫无威胁的“天骄到此一游”。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哈哈哈，谁这么无聊……”杜若颖尴尬地笑了两声，接着视线就坠入了彻底的黑暗——
连同那份紧绷到了极限的理智一起。
再度恢复清醒时，她已经站在了威廉的房间门口，两手搭在紧闭的门上，手心红扑扑的，隐隐生疼。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敲了很多下。
杜若颖：……现在撤还来得及吗？
不等她拔腿开溜，房门就打开了，连同一道暖色的光芒一起映照了出来，光线落到身上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融掉了，完全忘了逃跑。
“发生什么事了？”威廉开门问。
“没……没什么。”残存的自尊心让她根本不敢把真相说出口。
“刚刚酒店好像停电了，你那边不要紧吧？”威廉说。
“不要紧。”
才怪……
威廉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却没有挑明，而是继续道：“停电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外面，只有这栋楼见不到任何灯光。现在虽然暂时恢复了供电，看起来却还不太稳定，估计只是紧急启用了备用电源，并不是真的修复好了整个电路。”
“嗯嗯。”杜若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真是的，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蠢事啊？待在他门口虽然能换取短暂的安心，但她迟早还是得回自己客房的不是吗？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动身，也省得被他看笑话。
想到这里，她转身向自己的客房走去。
“你……真的没事吗？”威廉探头追问。
“放心吧，我没——”不等她把“事”字说出口，整个走廊的灯忽然猛闪两下，吓得她又立刻缩了回来，“今晚我可不可以待在你这里，我保证不吵你！”
求助的话语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等到大脑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她此刻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自己居然向敌人发出了这么卑微的求助，以后还怎么活啊？
然而，意想中的嘲讽并没有如期而来。
“诶，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威廉松开门把手，示意她进。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模样，他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却终于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毕竟，她那么爱面子……
进门后，杜若颖自觉坐到了书桌前，“这些书，我可以随便看吗？”
“可以的，请便。”威廉应允道，随即就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杜若颖随手翻起了他堆在书桌上的那些书，发现它们无一不贴有北聿大学图书馆的标签，从卡夫卡的《审判》，到艾略特的《荒原》，再到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类型庞杂得让人看不明白他的喜好，唯一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诞生在莱辛巴赫决斗以后。
是他当年无法遇到的书。
左挑右选之后，杜若颖拿起了最厚的一本，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书页背后，一个巴掌大的粉色塑封袋忽然掉出，她捡起一看，发现上面赫然印着某著名情趣用品生产商Dorox的大名。
杜若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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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看我多贴心，套都给你们备上了（不是），最后附赠一个关于小颖同学赚钱不易的小剧场～
小颖：哼，赚钱的路子多着呢！首先我有国家奖学金——
渣作：好的，你这次期末考砸了。
小颖：我……我还可以当家教！
渣作：补习违法。
小颖：那就把威廉送的昂贵礼服当掉，换成一大笔钱！
渣作：别想了，礼服我已经给你扯破了～
小颖（吐血）：我还可以参加国际竞赛拿奖金！
渣作：去吧小反派，把她电脑扔进水里，让她设计成果全部GG～
小颖：……你到底想怎样？！
渣作：乖乖去兼职打工，体验体验底层的悲惨生活吧少女，你逃不掉的（愉快）～
小颖：威尔，给我弄死这个狗作者！
威廉：放心交给我好了（微笑拔刀）。
渣作：……？！！！等等，你们的小说我还没——
（全剧终）
鸭白，评论居然破700了！
是时候加更个番外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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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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