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烊千玺]早晚而已

　　“会有心动啊，我又不是和尚。”

　　“啊，你说戏里戏外啊？”

　　“哦，都有过啊。戏里有时候会分不太清，戏外，反正不是演的。”

　　房间里的工作人员都笑了起来。

　　被众人围起来的对象似乎终于对今天的采访有了兴趣，坐起来反问道：“我说真的，那一瞬间我能意识到，反正我很佩服那些演得好的人。”

　　“那对于您喜欢过的人，很多年之后还会crush吗？”

　　已经在演艺圈占据一席之地的青年演员思考了一下，好像随意闲聊般支肘望着对面，让提出问题的年轻女生红了耳朵。

　　“是刚来工作吗？这个问题。”

　　男人笑了一声。忍不住想，他会不会到八十岁的时候还得回答各种感情问题，譬如你去广场舞的时候有没有心动的大妈这样。

　　“你可以问，很多年前放下的人，再看到还会不会有上前的冲动。”

　　刚刚提出问题的实习期小记者脸也红了，心里的尖叫鸡在怒吼着大新闻大新闻！转正！奖金！爆版热搜不是梦！

　　前辈好慷慨，居然主动给她这种话题，真的是她职业生涯里的大贵人吧！

　　但前辈作为一个成熟男演员，还是用无情的言语痛殴了她。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机会告诉你。”

　　他勾起唇角，露出梨涡和卧蚕，低声给她挖了个坑，勾引小记者进去躺平并且仍然得保持她的好奇心。

　　很好，这位现役演员发挥了他优秀的前爱豆功底，让人完全没有能力责怪呢。

　　“小朱，你下去。”

　　笑话，这么好的话题，能放过吗，也就是小朱这种没经验的菜鸟新人没胆子问，不知道业内规矩，没人拦着就是可以嘛！

　　赵语红换上冷静的微笑，大胆开麦：“所以，千玺是有过这样需要选择的时刻？”

　　“看到她的时候，是理智压过感性，还是会被情绪驱动，站到对方面前呢？”

　　易烊千玺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或者是在回想什么。他揉了揉自己的指关节，同意了。

　　“要不要看看我的作品，不过得保密。”

　　-

　　从卧室飘窗往外看，傍晚的昏黄光线落在大理石砖面上，溶开冬日的冷意。

　　陆未烧让自己的眼睛短暂休息了三十秒，又继续敲键盘。

　　门口密码锁滴滴滴滴滴滴地响了六个数，果断地被人打开，她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妈呀牙真的要痛死了，你看看都有点肿了，呜呜呜呜。”

　　陆未烧无奈回头，眼睛却还黏在屏幕上：“说起来我还有一颗蛀牙要补，上次想起来这件事好像还是上个月。”

　　“那一起去啊。”顾宁脱了鞋，扑到她的床上，腿一抬，再一滚，就能把自己裹得漂漂亮亮的。

　　床品是新换的，她特地去实体店挑了半个小时，一躺在店里就知道，人睡在上面被包裹住的时候，感觉和它的外观一样，是明亮、柔软、有安全感。

　　这是她熟悉的城市，属于她的房间，喜欢的东西，很久没见面的朋友。

　　去过国外之后，陆未烧才慢慢开始把这个世界看得清晰一点。她变得很能吃苦，也很喜欢吃甜。

　　有的时候装样子点一杯咖啡，都得悄悄跑过去和店员说放超级多的糖，在别人惊讶她居然喝得惯冰美式的时候，抿唇一笑。其实最爱的还得是中国的奶茶，回来之后几乎要一天一杯全糖加椰果，满脸爆痘被医生骂了才恋恋不舍停嘴。

　　陆未烧转过身看着顾宁。夕阳的光落在女孩子的笑容上，她突然觉得又暖和，又幸福。

　　自己真的是，蛮有福气的。

　　又不禁有些牙疼。

　　真的被说中了。一个是熬大夜四处出差流浪，常年眼干口干情绪激动；一个是没日没夜工作学习，嗜甜如命身体机能紊乱，两个人有什么病都不稀奇。

　　“我这还有一板布洛芬，顶顶？”

　　“整吧。”顾宁接过小药丸往嘴里一塞，在手机上点外卖，“烦死了，辣的也不能吃了。”

　　陆未烧努力敲键盘，不知不觉就到天黑，她喊了声智能语音助手开灯。

　　顾宁突然激动地扑出来：“你看看易烊千玺这个！”还悄悄观察陆未烧的表情。

　　她还没说话，音箱的语音助手直接识别关键词，开始报男明星的生平作品。

　　“笑死我了，这些AI到底是人工智能还是智障啊！”

　　陆未烧恍惚间，已经听完了他最近干的大事儿了。

　　还挺厉害。

　　“不是说点外卖吗，怎么又刷微博了。”她接过顾宁手机，看着新发布的采访文章，整个人还懵懵的，“什么啊？”

　　顾宁仰天大笑：“大情种呗。一看就是在说你...”

　　“仔细你的鱼尾纹。”

　　老女人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你真没意思。”

　　陆未烧不愿多想，最近某人确实言出必行，正在烦她，但那是值得被考虑的事情吗。她急着改会议纪要，再聊下去，她这个到岗新人得变成下岗新人。

　　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

　　多现实又无趣的真理啊。

　　可再过几年，事业也没法拿来做借口了，她妈给她过年档期都排满了，全是靠谱男人，有编制，五险一金，有车有房，配她是绝对配得起的。

　　顾宁说这不好吗，救一救你这失调的内分泌。

　　毛病是在丹麦熬出来的，天天深夜睡，没猝死都算福大命大。

　　“可惜你这工作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朝九晚五的活儿。”顾宁在拆开刚送来的外卖，“要不和大明星凑合凑合得了。”

　　新工作虽然忙了点，但同事相处下来还不错，薪资补贴都还到位，工作方向是她感兴趣也愿意挑战的，周边美食虽然算不上超级好吃，但已经比丹麦好太多了，还有万能的网购和奶茶。

　　新房子呢是个二十多平的小公寓，她一次□□了一年的房租。虽然大冬天里银行卡里骤降的数字看得她心底发寒，不过好在通勤只需要换一趟地铁，该有的家具都有，安保也还算不错，这在北京已经算是人上人的小窝了。

　　她觉得，各方各面，都很满意。陆未烧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前男友的综合性价比，结论是尽量别深交。

　　“在这儿谈恋爱，一听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顾宁点点头：“确实，北京爱情故事，现实主义题材，还得加入婆媳大战婚姻困境，事业与家庭的权衡。”

　　“我妈还挺爱看这种，不过你这还有娱乐圈元素呢，顶流的女人，这些算什么！”

　　陆未烧撸了撸睡衣，翻个白眼，起身吃饭。

　　热乎乎的食物让她有了点交流的欲望。

　　“你不觉得这玩意儿太小说了吗。”

　　这肉好硬。她吐到垃圾桶里。

　　难啃是难啃了点，但光是待着，就有点唇齿生津的味儿了。

　　“说真的，当面交流那种震撼力还是让人有...些微的把持不住。”她两个指头黏在一起比划了一下，笑得有些羞涩。

　　顾宁拍了拍桌子教育她：“小姑娘，你还是见得少了，我现在看到男明星脱光了站我面前内心都没有丝毫波动，啧。”

　　陆未烧懂，就是美术生看裸模的样子，已经不会再ying了。

　　“不过你家那位还真的是，有点，小性感。”

　　顾宁也比了个手势，笑得色眯眯的。

　　“你要你去勾搭吧，闲的。”

　　陆未烧看着手机上的陌生来电，有点不想接。

　　“谁电话，你的吧，还定奶茶？你吃糖是真的有点恐怖。”

　　陆未烧摇摇头，不接受污蔑。

　　“什么东西呀，我没点...啊，好的，您稍等。”

　　她套了件外套，下楼拿不知道谁给她点的外卖。

　　男人在树影下凝视穿着熊耳睡衣的姑娘，她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烤梨汤，礼貌道谢。

　　然后翻起白色的外卖单，在楼道灯光下辨认点单人信息。

　　她看了很久。

　　然后头也不抬地，转身关上单元门。

　　从楼宇间的缝隙刮来急促的一阵风，男人动了动被冻僵的指节，突然觉得自己衣衫单薄。

　　人也单薄。

　　记得很多年前，他在工作车程中醒来，高架桥旁，天上挂着一轮暗红色月亮。穿梭在居民楼中，渐渐被他甩在身后。

　　那时候他脑海里有一只小鹿，让他思绪反复。现在眼前心上，都是空。

　　小鹿如今已经长成老鹿，轻易懒得动弹。

　　“不爱喝这个，你帮我解决吧。”

　　“啥烂桃花，这年头还得让美女亲自下楼拿，没诚意啊。”顾宁翻了翻证据单页，“1先生？暗指自己不是0？”

　　“等等，这个不会是易先生吧。哇哦！”

　　顾宁有时候真是敏锐，她都懒得遮掩，这也许就是编故事的功底吧，随便发散下思维都八千字起步。

　　“大概吧，前段时间还说要把八百年前的作品版权费给我，不知道是不是偷税漏税了。”

　　想想就头痛。

　　他最近真的是站稳脚跟了是吗，怎么会这么闲？

　　那会儿和未成年谈恋爱的事情还能拿到现在磕碜她，怪谁呢？青春期的小孩看啥都喜欢，拿着艺术家装备跟她待一起，有条件就举着相机拍，远的近的丑的乱的，不挑不拣。捏泥塑呢一捏就一个钟头，她以为他入定了不吱声，过去一看捏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她，闹个大红脸。画画她也跟着学过几笔，然后认清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感情热火朝天，哪分得清什么对错，她喜欢得不尽兴，心底时常怀着一颗酸苹果，舍不得咬，也舍不得丢，跟自己说，没关系啦，只要看着就很开心了。

　　但谁能甘心情愿。

　　他那时候也只知道疑惑，尽量贴近她的情绪，可怎么也体会不到，当时那种翼翼小心的酸苹果滋味。

　　陆未烧想想又笑了。她不说，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懂吧。

　　后来也注视着这颗苹果。

　　仅仅注视着，就体会到一种旷久的寂寞，因为陌生中溶出来的丝丝缕缕的熟悉而黯然。

　　微博习惯性地用了好多年，列表底部那个人一直忘了取消关注。

　　有空时偶尔刷一刷，十次有两次能看到他的广告，对比之前的状态更加松弛熟练。鲜艳的酸苹果挂在高高的树上，月光下看起来冷冷清清。

　　她已经学会不再抬头看。月光和苹果一样愈发高远，冷风拂过，快要连声音都听不见。

　　生活里有太多事情可忙。人群熙熙攘攘碌碌庸庸，如今再乘坐地铁，已经没有什么闲工夫观察广告牌的光投射向哪里，满脑子工作人情待办事项，树叶即使摇动，她也只能在梦里偶尔注意到。

　　但有一天，酸苹果突然悬悬欲坠。

　　她赶忙避开。砸下来得到的只有酸和痛，比那一点点甜要重得多，她不喜欢。

　　-

　　易烊千玺是采访完那天晚上去钓鱼的时候，又想起来这个人的。

　　他思考得比白天更久一些。

　　当初那段时间不长，旧物却出乎意料的多，全是他自作多情搞出来的东西。易烊千玺一个人走了好长时间，排解得很费劲。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但他永远在意她的眼神话语，唯独害怕她的失望。偶尔出去玩，易烊千玺常常要找个人陪着，一个人待着，很容易想东想西。后来忙过了头，偶有喘息时间，他才知道，早想晚想该想的都得想，这事儿没辙。

　　他专门去了趟以前那间屋子，站在门口，额头贴着门，倚了一会儿，模糊想起好像曾有个姑娘也靠在这里，拘谨提了箱饮料和热腾腾的烧烤，头上冒着汗，脸颊绯红，眼神一眼一眼抬起来看他，没多久又赶紧把他往里推带上门，有些傻气。

　　易烊千玺给自己点了一份烤茄子，店铺显示未到起送费，他报复性地加了十瓶可乐。

　　进门看着干净整洁却没有一丝人味儿的屋子，他颓然拉上窗帘关闭灯光，将自己砸到沙发里。

　　他翻箱倒柜地找以前摆在柜子里的画册和打的雕塑刻的小人...所有关于她的东西，甚至，这个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从他把几只猫带走，直接买了新的猫窝猫玩具后，再也没回来过。

　　年复一年，日又一日。

　　他陷在并不柔软的沙发里，屈着腿翻阅胶片相机，看了半宿，时不时喝一口可乐兑酒。

　　照片是很神奇的东西，在拍摄当下的创作欲、记录欲，好像时隔多年仍然鲜活。人物近像的光，摄影构图的光，女孩瞳孔反射的阳光，都落在此刻看照片的人眼里。

　　为什么现在，他变成了追光的那个人。

　　易烊千玺喉咙发干，盯着早就凉掉的烤茄子，喝完最后一口，捞出手机输入几个数字，拨了出去。

　　“喂？”清凌凌一声，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瞬间哑了嗓子，攥紧手机，手背上青筋鼓得厉害。

　　“哪位？喂。”

　　“是我。”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声，这通电话就会被立即挂断。

　　而他可能不会再有勇气拨第二通。

　　要以什么方式打扰呢？如今身份好像调转过来，他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看着散落在桌上的东西，顺理成章地把话说了出来。

　　“...你闲的没事找个电子厂上班吧，版权你爱卖不卖，钱拿去做公益谢谢你。”

　　电话还是被挂断了，但他想通了。

　　脸算个什么东西，有对象重要吗？他就是要吃回头草。

　　“胖虎，跟莫哥说，上周那个采访直接发吧，不用审了。”

　　“提前跟你吱一声，哥们还得是陆未烧，委屈不了。”

　　-

　　最新杂志很快发行出来，算是开年刊，封面是成熟男人穿着寡了吧唧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笑。摒弃了摄影师们热爱的角度，与抬眼时的筋骨截然相反的，是眼皮低垂下来的温柔。

　　电子版同步上线，一份8元，仿佛割羊毛一样的价格，但仍然有数量不少的粉丝影迷选择购买。

　　的确，这位哥都多久没有姓生活了啊，上一次闹绯闻都得是三年前的爱情电影了吧，怎么说都是快奔三的人，能不能学点好找个对象？

　　小伙子也是风华正茂成绩不错的艺人，怎么，要真找不到来相亲角，姐姐阿姨们给介绍身边最优质的女青年也成啊。

　　这会儿这本时尚杂志刚发出消息没多久，就连路人也跑来看热闹。有情况？感情史？呀，不容易啊，谁想得到当年还在黑易烊千玺的小学生都比他先结婚啊。

　　万字采访公开，最后一个问题后面却没有附上图片。

　　撰稿人写道：“他展示出来的，只是厚厚一打照片里的寥寥几张而已，却已能窥见当时情意。那是一个少年在缱绻地怀念记忆里的春天，在笨拙地捕捉、揉捏、塑造，想要还原引线牵起的瞬间。

　　此后繁花迷人眼，浮沉飞金里穿过，也只看得上最初那株稚弱幼苗，只愿意为她停留。她最真诚，最纯粹，也最值得他全心全意的喜欢。

　　结束的时候，易烊千玺突然提到，最近准备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就这一句话，但让人直觉，就是与他的crush有关。

　　回到之前那个问题，即使作为非常成熟的男演员，情绪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调整行为的偏差并不算什么难事。但在遇到多年前心动的人，隔着情之一字垂落的往事，大概也仍会有奋不顾身的冲动。看到那个姑娘，就会不守规则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拥抱他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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