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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
李檀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你说甚么?”
抓着他衣襟的手白得胜雪,连她唇上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李念说:“……三弟出征前,跟柳大人家的小女儿柳云私定终身,之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柳大人嫌她有辱门风,将她逐出了家门。后来三弟战死,她一个人在外,好不容易才将孩子生下来。”
“那时候纪祥文要将我们李家赶尽杀绝,一听说三弟还留了个儿子,就起了杀念。柳云不得已找到了迎桃,将这件事告诉我……她哭着求我,求我一定救救三弟的孩子。”
当年的李念失去了家族依靠,为了撑着李家最后一口气,不得已去讨好宣德帝。她貌美无双,虽然不再年轻,却有着小女儿难能及的风韵。宣德帝日趋成熟稳重,更希望身边有一个贴心的人,而李念就是这样的人。
她的娇弱,她的才气,甚至她适当得有些过分的聪慧,都令宣德帝爱慕不已。
没过多久,李念就有了身孕,皇上知道后很高兴,封她为妃。柳云来宫中求救的时候,她的孩子在肚子里也才三个月,前有皇后忌惮,后有德贵妃算计,她在宫中,活如一尊泥菩萨、自身难保,哪里还能帮得上柳云?
她只能先找了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让柳云避身,等避过风头,再从长计议。
直到有一天,宣德帝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她的腰身不停地流泪。她从未见过天子会像个孩子一样地哭,可他说得话却如刀刃,一下一下割在她的心上。
宣德帝明明知道大津江上战败,乃是因为纪祥文等人联手陷害;明明知道父亲出征,安康回朝的希望十分渺茫……可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甚么都没有做,或者说,他甚么都做不了……
脑海中一阵嗡鸣和空茫,旧日的温存和依靠让李念觉得荒诞可笑,仿佛这一切都是上天要作弄李家而制造出来的闹剧。
她为甚么要给这样的君王诞下麟儿?
他不配。
从那一刻开始,李念就谋划着一切,她要将柳云的儿子、要将她李家的子孙血脉名正言顺地接到宫中来,让他处在天子的护翼之下,再不会有任何危险。
但凡在宫里待过有些年岁的宫人都知道,皇子谢清是七星子。
当年李念早产,是因皇后善妒,推了她一把,李念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千辛万苦才将谢清生下来。但是因为龙种血兆不祥,法师说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命,需要送到上灵寺两年,以佛音净化厄体。
宣德帝只看了那孩子一眼,听他哭了几声,孩子就被上灵寺的僧侣抱走了。宣德帝不知道,他的儿子在这之后不久,就因为胎中不足而断了气。
两年后,上灵寺送来的孩子是李家三子李槐的亲生儿子,也就是现在的谢清。
“那个孩子是在我的怀中死掉的。”
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像浸在雪水中。若是谁见过李檀说起往事的模样,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们姊弟很像。尽管李念口口声声斥责着李檀像他的父亲,可她也摆脱不了这骨子里相同的血性。
“先是软的、热的,后来温度一点一点没有了,就变成了木头、冰块,我摸着他的鼻子和眼睛,就像抚摸在湛金枪上一样。”李念说,“可我不后悔,这个孩子帮了我很大的忙……皇上虽然没有直接发罪皇后,但在这之后不久,纪祥文就死了;而且这个孩子给了清儿一条活路,给了我们李家一条活路。若不是这个龙种,我们李家早就完了!”
“你说,值不值得?值不值得——?!”
她的眼睛迸着血丝,狠戾地望向李檀:“我拿我儿子的命,换了他的命!这么多年我护着他,为他谋得现在的一切,他一定要登上皇位,他一定要登上皇位!”
李檀嘶哑着吼了声,还有一丝温度的手掌压在她的肩头,“别说了……别说了……”
这掌心当中一点点的温暖对于李念寒彻骨的身体来说都如同炙热的火。李檀将她拥到怀中,就像抱着一段冰雪,仿佛下一刻就要融了,然后化作乌有。
“意桓,皇上活不了多久了……他久久不立太子,就是想看着朝中重臣党派之间互相争斗,为得是新皇登基之后,能轻而易举地除掉他们,将皇权牢牢把控在君主的手中。你也是其中之一,若是别人成了皇帝,定会第一个拿你开刀,以此震慑群臣。倘若你死了,我们母子俩怎么办?娘怎么办?意桓,你要看着咱们李家唯一的血脉就此了断吗?”
这一字字、一句句就像石子垒成的千斤重锤砸着他的脑袋,昏昏沉沉,耳边嗡鸣不断。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意南香的药力啃噬着他的骨头,令他又痛得清醒起来,身心折磨遭受百般折磨,李檀从一片冷汗中回过神。
他甚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李念的背。
……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而煎熬。
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太医才满头大汗地出来,跪在谢容、谢庸面前,说:“皇上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些体虚,需要静养。”
听了这么一句话,众人悬着的心终于回落,纷纷长舒一口气。
朴政园的人渐渐散去,官员王爷们也前后出了宫。
宣德帝迷糊间醒来,口中喊着念着的都是“雪浓”。伺候的太监听到了,连忙派人去请淑妃李念来。李念换了一身衣衫,脸上还是雪白颜色,像个薄纸人,一吹就会倒。
她来时,宣德帝正教人扶着坐起身,要喝一碗参汤补气。
“皇上……”
宣德帝看见她,紊乱跳动的心脏忽然安稳了下来。他冲李念招了招手,说:“雪浓,你到朕身边来。”他还有些虚弱,但总归能说上话了。
李念从太监手中接过参汤。宣德帝见她眼眶红肿得厉害,喷吐的香气都有了些颤抖,便挥手将众人屏退,握着她冰凉的手问:“哭过了?”
“没有。”
李念将碗塞到宣德帝的手中,不管不顾,径自坐在床边,连看他都不看一眼。宣德帝在她面前偶尔会有男人乖顺的一面,没有她喂,他也好好地喝干净了。
李念坐了一会儿,肩膀颤抖起来,开始抹眼泪。宣德帝见她哭得娇气,笑着伸出手帮她擦眼泪,将她的肩膀扳过来,好好地看着她的容颜。
许久,宣德帝叹了一声:“朕想起来,之前好像与你浪费了很多年……现在朕……”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朕老了,可是你还这么年轻。”
“臣妾不年轻了,女人总是老得很快。前些天迎桃还给臣妾拔了几根白头发。”
“那得怪朕,让你这样好的年纪就长了白头发。”宣德帝声音苍苍,颇有些风烛残年的味道。
静默了一会儿,宣德帝仰在软枕上,低声说着:“当年在将军府看见你第一面,朕就喜欢你;可你进宫之后,那样孤傲、冷淡,明明在家人面前会说那么可人心的话,却总要惹朕不高兴。”
宣德帝也清楚自己当年强令李念入宫为妃,她若是不记恨,又怎么可能呢?不过自从李念愿意将他视为依靠开始,过了这么多年,他将李念视为珍宝一样疼惜着,他自认爱恨相抵,总归是欢喜多一些。
他将李念揽到怀中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说着:“蹉跎这么多年,到最后你还不是要跟了朕么?……雪浓,朕快不行的时候,谁也没想,就想再看看你,想着你肯定要哭鼻子了。果然不是?你一会儿照照镜子去,都哭成丑丫头了。”
李念气笑,轻捶了他一下,埋到他的胸膛当中,却也不知该说甚么来回答她。她不愿再说假话,而那些真话会让他不开心。
宣德帝叹笑一声:“……朕想好了,百年之后,朕要与你合棺,同长眠于皇陵当中,来世再做夫妻。只是这样一来,朕便又比你早生了多年……可想想也无不好,朕就能护着你。听李老将军说过,你小时候常跟男孩子打架,是不是真的?”
李念本又气红了脸,忽地听出这弦外之音,惊诧地抬起头来:“皇上?”
宣德帝眼角堆着的笑意更深:“雪浓,朕要册立你为皇后。”
……
册封大典办得很隆重,宣德帝撑着病躯迎在风中,陪李念共同走过这一场皇天仪式。恩宠、荣光都给了李家。
虽然立后,但仍未立储。可这并不影响康峥海一系的官员明白一件事,他们与李檀的拉锯战就结束在这场册封大典当中。
康峥海的案子拖了一年,终于提上会审的行程。
公堂上主审是内阁首辅顾守豫,刑部尚书陈启贤、大理寺卿陪审。铁证在前,康峥海败得毫无悬念。
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官员已经放弃了再救他的念头,一心想着周全自身。因为康峥海的案子牵连甚广,不少人都因他下了狱。
承乐公主前后走动了不少的人脉和钱财,又求到宣德帝面前,才将关饮江保住,只堪堪卸了他的官职作罢。她恨康峥海竟在背后做出这等叛逆的乱事,毁了关饮江的大好前程,不禁为郎君惋惜,常伏在他怀中哭。
关饮江许是已经在官场打磨过,没有承乐公主预想中那样的沮丧。她哭的时候,关饮江还会亲吻她的额头,令她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再悲伤。
承乐偎着他,关饮江抚摸着她腹部的手很温柔,让她觉得痒痒的,不禁甜蜜笑起来。
关饮江抱了她一会儿,说:“灵珊,我想去见老师最后一面。”
这对于现在的关饮江来说实在有些难,对于承乐公主来说又实在简单。
康峥海坐在牢狱当中,倚着坚硬冰冷的墙壁。脚步声停驻在监牢门口的时候,康峥海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他的这个学生。
关饮江示意狱卒打开锁链,狱卒有些犹疑,关饮江说:“放心,我不会让公主难堪,也不会让你难做。我只是跟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狱卒想了想,将门打开后,就退下了。
宣德帝给康峥海留了最后一份体面,囚室很整洁,康峥海端正地坐在石床之上,除了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外,总还算干净的。
关饮江看着康峥海,他实在是老了,年岁积累下来的不仅是威望和权力,还有病痛和苍老。
关饮江唤了一声:“老师。”
康峥海睁开眼,他的目光虽不如之前凌厉,却也明亮,不像个颓败之人,却像是胜券在握。他说:“这时候都不避嫌地愿意来看为师,为师就不会让你白走这一趟。”
关饮江挑上笑意:“老师提携之恩,学生谨记在心。”
康峥海抬眸看向他,说:“你不是一直想打败岳渊么?为师今天就教你,怎么打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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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李槐:我都有儿子,你看看你。
李檀:……
驸马关饮江:我都有儿子,你看看你。
岳渊:……
————试图以小剧场来拼命活跃气氛的作者已经买了头盔防止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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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时间有点不稳定,未来几天尽量多更字数,算作补偿(先立个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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