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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厢房内,药香袅袅。
大胡子半靠在榻上,背后的烧伤依旧让他行动不便。
带着人皮面具的郭幼帧推门而入,她没有寒暄,而是直接的站在了榻前,目光平静却威慑的看着他。
“赵铁山,济世堂制作强骨丸的药材,是从何处进来的?”
大胡子闻言,猛地抬起头,他的眼中满是惊疑不定:“夫人……您……您怎么知道……”
他自认自己在这里的时候,从来就没透露过关于强骨丸的半点信息,就连假药的信息他都从来没有说过,而眼前这人怎么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郭幼帧的声音冷了几分:“你以为那场冲天的大火是什么?是意外?那不过就是你助纣为虐、贩卖假药的报应!”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刀,字字诛心:“这报应,不仅差点烧死你,更差点让你的妻子和孩子为你所谓的忠义陪葬!你赵铁山一条烂命不值钱,那她们呢?她们活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因为你贩卖假药的那些报应而丧命吗?她们凭什么!”
“别说了!”
大胡子低吼一声,他的双手死死的攥住身下的褥子,额角上青筋暴起。
原以为那份他看重的忠义是他安稳定心不让自己后悔的定心丸,可谁知,现在再听到这个两个字时,他觉得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字眼啊。
妻子惊恐的眼神,女儿无声的面孔,灼人的热浪和绝望。。。
前几天那些让人绝望的画面一幕幕的闪现在他的眼前:
那济世堂管事的蒙面纵火的身影,以及他的口中的那个所谓的旧主所说的‘连人带火’烧的个干干净净的话语,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犹豫和所谓的道义碾了个稀碎。
“我说!”他的话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们的药,是从外面几家不同的药铺进的。不知道为什么,不像别人家一样有固定的渠道,他们分得很散。地点嘛,倒是距离的都不远,基本上从婺城出发只要一天就能走个来回。”
他努力回忆着:“好像之前说是怕秘方泄露吧,每家只买固定的几样药材,凑起来才是完整的方子。之前他们人手不够的时候,我跟车去过几次,帮忙搬运。后来……后来他们有了专人负责采购,就不再让我碰了,只让我……只让我负责运送那些之前做的假药出去买。”
说完这些,他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颓然的瘫软了下去。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那几家药铺的名字和大概位置,我还记得一些。。。。”
喘着粗气,大胡子紧接着又补充了一条关键的信息:“不过他们进药的日子是固定的,每逢初十、十五、二十八,这些日子都是雷打不动的。”
郭幼帧的眼眸倏然一凝,她心中默算,过两日,正是二十八!
“快年关了,他们还会照常进药?”
她下意识地低语,心中带着一丝疑虑。
但不管如何,她都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随即她便派了探子按着大胡子说的那几个方向进行了监视。
而安排妥当后,她便去了福王府看望张砚。
此时的张砚躺在床榻上。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前几日的高烧不退,此时的气息已然平稳了许多。只是因为伤势太重的缘故,整个人还是无法动弹,那双晦暗疲劳的眼睛只有在看到郭幼帧时,才会微微睁开发亮。
郭幼帧坐在榻边,替他掖了掖被角。
她将最近自己查到的一些事情以及安排,都轻声细语地说与了他听。
而张砚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几声极轻的叩门声。
郭幼帧听到后,起身便走到了外间。而那里之前自己派去的探子此刻正在垂手等候着。
“如何?”她问,但心中并未抱太大期望,毕竟年关将至,对方很可能暂停活动。
然而,探子的回答却让她感觉精神一振:
“姑娘料事如神!属下等按吩咐监视,今日那城门刚开,便有两辆马车从济世堂的后门驶了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郭幼帧的眼中突然锐光一闪,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欣喜。
她屏退了那探子,又快步走回了内室。
“他们动了,你别急,这场戏很快就要结束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
张砚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着信任,但更多的是关切。他的手指极轻微地动了动,慢慢的搭在了她的手上,郭幼帧反手一握,便将那手握在了手中,手指的动作并没停歇,而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没有任何话语,但郭幼帧知道,这是张砚在提醒她要一切小心。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城外里青坡的密林里,几辆马车被悄然停放在那里。
在月色的掩映中,露出了大胡子惊疑不定的脸。
他傍晚的时候被人唤起,只是有人说‘夫人需要你做几件事情’,他便浑浑噩噩跟着来了。
而直到此刻与其他人汇合,听那领头的低声布置了今晚的行动,他才隐约明白要做什么。
“拦截济世堂的进货车队,并将车上所有的药材调包。”
起初他还有些犹豫,到并不是对那旧主仍然有恩情在,而是对死里逃生的后怕,他怕今日这事若是再出什么问题,被人抓着,那他就可能真的死了。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个济世堂后面的大老板是谁,那是个身份高贵、心狠手辣的主儿。
世人皆怕死,他赵铁山也不例外。
可。。。人都已经到这里了,他没有回头路。他知道如果自己临阵逃脱,那眼前这帮人恐怕会早先一步杀了自己。
他虽然后怕,但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之前在自己生命垂危之时对方给予自己的救助,又想起妻女如今安稳的所在,而这救命之恩,重于泰山。
他暗自咬了咬牙,只好硬着头皮硬上。
打定了主意,他换好了今晚夜行的衣服和面巾,举着火把就走到了一辆马车面前。
可当他借着火光,看清眼前这马车上药材的布袋样式和困扎手法的时候,突然浑身猛地一震。
这。。。这分明就是他之前看守的那个仓库里的药材。
这布袋的样式虽说普普通通,跟大多数药店的盛放药材的布袋一样,但那捆扎布袋的手法分明就是他的杰作,只有他会在最后的收尾处下意识的多绕上一圈,然后打成一个特殊的船结,这样的结既不会像普通死结那样难解,又能确保长途运输时这袋口不会松散。
但是这批药材不是之前已经烧毁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的行动负责人是张思,他盯着大胡子,似乎就是在等他现在的这个反应:“很奇怪这批药材为什么还在?”
大胡子听到问话,茫然的点了点头,他转过头去,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上次在他榻边给他送药的兄弟,他就说刚才那人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这一看才知道原来竟是熟人。
“你想不想知道当时仓库起火之后的事情。”
大胡子听到这个之后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天你们走后,小。。。夫人不放心,便派我跟着你们,果然不出夫人所料,那天恰好有人溜进了那座仓库之中。”
他看向大胡子,眼神复杂:“我原本并不知道他们进去是干嘛的,还以为是寻常的小偷小摸,但不一会大火便烧了起来,我们几人发现不对,想要进门去救人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将那仓库的前后门都给锁死了,外面还有眼线盯着,这架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要让你们全都葬身火海。”
“也是你们福大命大,小。。夫人早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早就命人暗中在仓库外面挖了地道,直接通到仓库内部的药仓里。那些时日里,我们一边通过地道慢慢将里面的真药材换走,一边监视着济世堂那边的动静。”
“就这样,趁着大火之时,我们就是从那条地道里钻了进去,把你们一家三口和那个小个子一起拖了出来的。否则,你以为那般严密的封锁,你们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张思语气平静,但却字字惊心
大胡子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他想起那日仓库着起的大火,大火借着火油蔓延的极快,他们所有人都被下了厚重的迷药,而在浓烟之中他只能绝望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妻女闭上了眼睛。
而再醒来之时他便又回到了那个城南郊区的厢房之中。
他还以为是上天眷顾所以自己一家人能逃出升天,原来这一切的一切早就在了别人的掌控之中。
想通了这一切,大胡子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冲上了头顶。
他的鼻腔酸涩难忍,眼泪忍不住的快要流了下来。
他之前那点所谓的忠义、犹豫和怕死,在郭幼帧这救命再造之恩面前,显得多么的可笑和不堪一击。
他猛地抬起粗糙的手掌,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再抬头时,眼中所有的迷茫和挣扎都已经消褪而去,只剩下了死心塌地的决绝和一股想要报仇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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