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成仙我不择手段

　　一百年后。

　　热闹的街头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正是一日之中用午膳的时候，各家食店忙着招待客人，街边的食摊冒着热腾腾的烟火气，这家面香和隔壁家肉香推来推去，像摊主们一声比一声高的吆喝。

　　“欸，您钱收好了。”

　　沈大娘接过一袋肉包子，一转头却不见了自家小女，她叹了口气，刚喊了两声名字，就瞧见那小姑娘蹲在巷子里，正伸手要去摸什么。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只猫，沈大娘吓了一跳，连忙挤开人群跑进小巷子里，把那小女孩提溜起来，有些生气道：“你这孩子！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了？我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小女孩被骂也没害怕，反倒是咧嘴一笑，指着蹲在前边用爪子洗脸的猫道：“娘亲，猫！”

　　沈大娘瞅瞅那猫，见没什么事，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娘怎么跟你说的，路边的猫不可随意欺负，不然家中就要闹老鼠了！”

　　“我没欺负！”小女孩挥挥手中的糖葫芦，“我是想给咪咪糖葫芦吃。”

　　“人家有人喂肉包子的，哪里稀罕你的糖葫芦……”

　　沈大娘说到这，眼珠子一转，从小女孩的糖葫芦上取下一颗，蹲下来放到猫前边的地上，也不管猫没理她，笑着说：“好咪咪好咪咪，你若是喜欢这糖葫芦便吃了吧，你可要告诉猫大仙，别让那些臭鼠闯进我沈家来！”

　　小女孩见自己娘还要求上了，瞪着眼道：“娘，你说人家不稀罕糖葫芦的。”

　　“嘘。”沈大娘又从油纸袋里拿出一个肉包子放在猫的面前，“我们一家年年都有去猫大仙的庙拜家宅安宁的……”

　　小女孩：“是拜不闹老鼠。”

　　“差不多！”

　　这洗脸的狸花猫大概是嫌这对母女实在是有些烦猫，瞥了他们一眼，叼起肉包子，一扭屁股就走了，真是头也不回的。

　　沈大娘牵起女儿的手往外边走，先是骂了她两句到处乱跑不听话，后来不知怎么又提到那个陈年旧事：“娘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得，千万别欺负街上的猫，之前有个人那，把小猫放到水里溺死了，你猜怎么着……”

　　小女孩：“您都说一百遍了，当晚他就被老鼠咬断了喉咙！”

　　“欸，是……还有几十年前，娘还没你这么大的时候，城中闹了鼠疫，家家户户不得安宁，死了好多人呢！忽然一日，有数不清的猫踏光而来，把那些老鼠全都赶跑了。好多人都说梦到了一只猫大仙。嘿，那时候谁都不知道还有猫大仙呢……”

　　“……这故事我都会倒着背了，夫子们也经常在私塾里讲呢。”

　　“娘和你说这么多次，是为了……”

　　“我知道！”小女该咧嘴一笑，“我喜欢猫，我不会欺负猫的！”

　　“是，好孩子。”

　　*

　　成仙前几十年，猫仙是很忙的。

　　毕竟天上从没有猫成仙的案例，许多事儿都是头一遭，她不知道咋回事，其他仙也是不清不楚的，就这么摸索了几十年，叶米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如今一日的工作忙完，还是有点时间休息的。

　　只不过这休息的时间常常被打扰。

　　最没有眼力色的就是胡和烈，他们虎头蜂在天庭有人脉有组织，他平时比她清闲不少，时不时就来她这要求比划一下，叶米烦不胜烦，后来也掌握了应对他的办法：

　　比如让他帮着去做点什么事儿，早点把事干完就陪他打；但事是没完没了的，所以许久之后，直到胡和烈明白自己被耍了、并且白干了许多苦力之后，才气势汹汹地在她宫前骂了一顿：

　　“臭猫！做妖的时候讨厌，做仙的时候更讨厌！”

　　这么自以为是地冷落了猫两天，他又闲不住地跑过来死缠烂打，如此反复，反正他是没脸没皮的，叶米占他便宜，也挺高兴。

　　偶尔谢珍珠会过来和她说说话，送一些海鲜给她吃。

　　螃蟹仙正在做一件大事，说是要把她家乡的那条小河发展发展，搞什么旅游之村什么的，让当地的妖和人都能多赚些银子。叶米不懂这些，只知道她做得有声有色的。

　　“嘿嘿，我发现成了仙之后，大家都会乖乖地听我说话，先前都把我当小孩呢！叶米，这就是权利的滋味嘛？嘿嘿……”

　　她啃着果子，笑眯眯的模样也不知道明白啥了。

　　大家都在天庭上，万情贞也经常来光顾，时常是和谢珍珠一起来的，两人莫名在做生意一事上有了很多共同话题。

　　叶米之前疑惑万情贞总是把“开酒楼”一事挂在嘴上，甚至到有些走火入魔的程度，比如他上次来就哭着说自己被月老当着所有书灵的面大骂特骂，因为写了一百个故事，九十九个女主都要开酒楼。

　　猫仙觉得他并不冤枉，甚至她都有些心疼月老，老人家培养书灵也不容易的。

　　后来万情贞痛定思痛，不写开酒楼，开始写别的，比如这个开书肆、那个开茶馆，还有一个开食店……总而言之，他总要开什么。知道谢珍珠搞海鲜生意之后，还要去参考她的生意经，也不知道他写的到底是不是爱情故事。

　　胡和烈讽刺他不如叫“万店开”算了。

　　万情贞居然有些心动。

　　日子一天天过着，叶米初步达成了自己成仙之后的目标：至少让十座城的老百姓知道猫的“厉害”，对猫产生“不可亵玩”之心。

　　她的办法也很简单，一开始是散播一些谣言，或是让那些虐猫的人陷入幻境之中体验一把被老鼠咬死的可怖；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惩罚，别人捉不到她的错处。

　　但人间的谣言在一传十、十传百之后，那就是另一个版本了，不知不觉之中大家对流浪猫有了一些恐惧的心思，再加上她偶尔去操作一下印证“谣言”，效果非常好。

　　天时地利人和的是，三四十年前人间忽地爆发了鼠疫，死伤无数，上头颁布任务下来，本是不归她管的，但叶米听到风声之后主动要求参与，众位仙家一看她不正是老鼠的克星吗？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开始处理。

　　她打算靠这次鼠疫，在民间营造一个“猫大仙”的存在，于是几乎是昼夜不分地、时刻也不放松地在辛勤工作，皇天不负有心猫，这事她办得很漂亮，不只是在人间打出了“猫大仙”的名气，在仙界也出名了一把。

　　叶米也高兴，不过心中知道这只是初步计划，后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她兴致勃勃，毫不畏惧。

　　万情贞越发觉得猫大人是他的榜样，平时一听到什么八卦就要来和猫说，不管她是不是左耳进右耳出或者根本没听进去，但书灵就是要说；有时写了故事还要让她来批评一下，叶米一般就扔给胡和烈，毕竟他嘴巴比较毒。

　　这一天，书灵神秘兮兮地朝猫仙挤眉弄眼：“猫大人，我听说天庭来了位新神。”

　　叶米今天难得休假，躺在屋外晒太阳，随口应和：“哦，这不是很正常？”

　　万情贞道：“是正常，但难得呢，是位人仙！”

　　人仙的意思就是凡人得道成仙，确实是很难得的，比妖要难很多。叶米便点点头，不吝夸奖：“看来是个大好人。”

　　万情贞睁着眼睛等了等，见叶米没有追问，心里难耐道：“哎呀，猫大人你不好奇嘛？要不去看看吧！好像就住你隔壁呢！”

　　叶米不以为然：“住隔壁也不一定见得到面、说得上话，除了你们这些有事没事来找我的，我在天庭也没几个朋友。”

　　万情贞：……

　　“话是这么说……”

　　他话音未落，忽然有一只大黄猫跑了过来，它是在叶米宫里做事的小猫妖：“老大老大，有仙找你！”

　　如果是胡和烈他们，小猫妖是不会通报的，叶米睁开眼，奇怪道：“谁？”

　　小猫妖：“隔壁邻居，说是刚搬来，送点礼物来给您，不成敬意呢！”

　　叶米瞥了万情贞一眼，后者嘿嘿一笑：“猫大人，这位新邻居看起来蛮有礼貌的嘛！”

　　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但人家都捧着礼物站门口了，怎么说也是邻居，叶米总不好闭门不见，于是从躺椅上起来，往门口走去。

　　还未走近，先是看到这位邻居的身影，他蹲在那，似乎是在打量那尊她从民间带回来的猫大仙像，这尊神像是难得接近她原形的，她看了喜欢便带了回来，就摆在门口当做门牌，大家便知道这里住着的是那只猫仙。

　　走近了一些，看见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色圆领窄袖衫，头发全然束起在幞头下，是凡人的衣裳，估计是新来的，还没换上神仙的装束。

　　只是……这一身模样，怎么瞧着有些熟悉？

　　叶米顿住脚步，那人却已经听见了脚步声，站起身来回头一望，两双眼睛分毫不差地对视上，目光交错，隔着世间一百年。

　　月老宫中，满满当当的书格上是数不清的姻缘簿，新的旧的厚的薄的，其中有不显眼的一本忽地发出光来，越来越亮，闪耀了许久之后，又恢复了寂静。书房之中空无一仙，这一切便无人知晓。

　　猫感受到心的触动。

　　她觉得心虚也是难免的，毕竟当时为了成仙就直接无视了他，后来又因为从来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她心想石头可能真的被他扔了，而神仙的工作太忙，渐渐地这道士就被她抛之脑后。

　　所以这会看到他，她会有一种“讨债的还是来了”的感觉。

　　南显成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局促地移开视线，这才看到自己手上还抱着礼物，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往前一递：“叶姑娘，许久不见。我这两日刚搬到隔壁，日后……还要请你关照了。”

　　叶米叹出一声笑，接过礼物，无奈眼神太好，不小心地看到了他挂在腰侧的一颗平平无奇的石头。

　　猫微愣，颔首道：“应该的。”

　　书灵躲在一棵树后，一双笑弯了的眼睛窥视着这一切，这时灵光一闪，变出一本一笔来，翻开就摇头晃脑地写：

　　“俗话说得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好事不怕晚，何须不择手段？嘿嘿嘿……这个故事的结局就这么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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