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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密事
斯辰在城里租了一个独门小院，他将修霁带到了此处，引她到屋内坐下。修霁接过侍女奉上的瓷杯，浅尝一口立即捂着嘴咳了起来：“是酒？”
斯辰手握着另一个瓷杯，将杯中酒一倾而尽，才笑道：“是酒。最烈的烧酒，从不远处那家小店买的。”
修霁用衣袖拭去眼角咳出的泪，道：“你怎么喝这样的酒？”她很意外，以斯辰脱俗的人品，高傲冷漠的性情，就算喝酒，也应该是最好的，而不是这种市井劣酒。
斯辰微微一笑，伸手又将手中的瓷杯倒满，才道：“我已经不是斯辰了。”
“啊？”修霁不太明白，但她没有多问。她自己的烦恼已经够多了。再说她也不觉得当“斯辰”有什么好，人都冷得没有生气。
斯辰自顾自地道：“我已经半年多没有卜过一个卦了，都快不记得卦书里写了些什么了。”
修霁放下手中的酒杯，实在喝不惯这样的酒，闻声随口安慰了一句：“累了就歇歇也好。”
“我是巫师，若不卜卦，我又何必存在？”斯辰道：“只是有人不让我再卜，我只好不卜了。”
修霁怔了一下，才道：“是他？”
斯辰摇摇杯中酒，脸色比平日略微红润了些，道：“要不，我叫流烟给你倒杯茶吧。”
“不用。我就喝酒吧。”修霁重新拿起酒杯，闭着眼一饮而尽，立即被烈酒呛得满眼是泪，连忙伸手叫秋思拿巾子来擦泪。
斯辰冷冷地道：“如今这个结果已是最好，你实在不该难过了。”
修霁双眼迷离，道：“什么好结果？”
“花玥能够平平安安当上皇帝，没有人为了这个皇位血溅五步，也没有人因此骨肉相残。这还不好么？”
修霁笑笑，呆呆地道：“这本来就是他当得的。这是他的命。”
斯辰道：“这不是他的命，我曾用尽所有灵力为他测过一回。按命格来说，他若入世，定将为帝，但却难免一场杀戮。”
“你胡说！”修霁不信。
“我是斯辰，最敬就是天命，怎敢在此事在胡说？其实这个结果我和他都看到过。命格显示，花玥之命贵不可言。尘世间无人能在他之上。所以即使皇六子继承皇位，花玥监国，虽然暂时没有风波，但十五年后，幼帝成人，不再满意大权旁落，再然后，就是奸臣作祟，亲王争权，花玥虽然有心交权归隐，奈何此时已经由不得他了。为了国势平稳，他只能选择大开杀戒。到那时，你几位兄弟死的死，贬的贬，幽禁的幽禁，你最心痛的六弟，会被幽禁到死。而你母后也将郁郁而终。”
虽然斯辰只是淡淡几句话，修霁却听得浑身冷汗，酒倒醒了三分：“你分明是妖言惑众。现在花玥已经登基，国泰民安，哪有你说的那些事？”
斯辰听修霁怀疑他的占卜，一点也不生气，只道：“有些人治世为能臣，乱世则为奸雄。从花玥登基那时起，这命格就改变了，他手掌天下之权，名至实归，自然少了无端猜忌。君明臣贤，那些有野心的臣子也会收敛自己的野心，安心做一个治世能臣。但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我的卦不准，而是因为当初我没有把你算进去。”
修霁怀疑的看着斯辰，若是平日，这些神神鬼鬼的话她根本不要听，但此时说的都是她最关心的人，忍不住发问：“怎么说？”
“若不是你逼他称帝，以花玥的性子，加上皇后娘娘对他父子两代的恩义，明知不妥也不会取皇六子之位而代之。若是皇六子登基，一切都会按我刚才所说一一来临。”斯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将杯中残酒饮尽，才道：“我原来不太喜欢你，但这事我真的佩服你。够胆量，够魄力，难怪他会喜欢上你。”
“他喜欢我？”刚喝下的酒仿佛都涌到了眼里，修霁只觉眼里火辣辣的痛，两股热流顺着眼角倾泄而下。
斯辰也不多说，再次为修霁斟满了酒。两人对视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两人你一杯我一杯豪饮了起来，秋思和流烟怎么劝也不听，不过片刻，都已有七八分醉意，越饮越是亲近。
正饮得高兴，门扇轻响，秋思伸头去看，又惊又喜：“皇上！”叫过才忆起礼仪，连忙伏地拜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一旁的流烟也连忙下跪：“民女见过万岁！”
华修玥一身皂衣，无奈地看着屋里那两个醉态朦胧的人儿。忙了一天，半夜放着温暖的龙床不能睡，还要换上夜行衣悄悄溜出皇宫来捉那个夜不回宫的公主殿下，不知古往今来的帝王是否也曾做过这事？
听到秋思和流烟的叫声，修霁和斯辰瞪着四只迷离的醉眼看向华修玥。修霁好歹认出了是修玥，摇摇晃晃的行礼：“皇。。。。。。”一语未毕，站定不稳往一旁歪倒，修玥连忙伸手一勾，将她扶住。
修霁迷迷糊糊地只觉浑身发软，感觉到有一只有力的臂膀支撑着，就顺势依在了他的身上。
感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依在自己的身上，修玥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自承熙帝逝后，修霁一直躲着他，没想到只有乘着她醉酒的时候才能这般亲近。他低头问道：“怎么不回宫？”
“回宫？”修霁笑笑，“我回宫做什么？又没人陪我喝酒。”
修玥挑眉：“你想喝酒还不简单，我陪你喝。只要你不躲着我就好。”
“我不能和你喝酒。”修霁长叹一口气，头昏脑涨，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和谁喝酒都不能和你喝酒。”
深不见底的眸中闪过剧痛，新皇淡淡道：“天晚了，我们回宫吧。”
修霁点点头，随意将头枕在修玥肩上，完全忘记了自己必须离这个男子远些再远些。好舒服！她安心的闭上眼，更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他身上。
“修霁，他已经不是花玥了，你不能让自己再陷进去。”冰冰凉凉的声音灌进耳中，修霁打了一个冷战，眼睛再次睁开了，发觉自己紧紧的贴着修玥。清醒一些的修霁挣扎了起来，刚挣脱他的手臂就双腿一软向下堆去。
修玥连忙上前一步，再次将她搂入怀中，任她在怀里又踢又打不敢松开，只是道：“你醉得不轻，就安静一会吧。”抬头看看斯辰：“你最近身子还好吗？药还在吃么？”
斯辰也醉得不轻，强撑着倚墙站着，道：“我以为你已经不管我的生死了呢。”
“你醉了，少喝些。”修玥果断地道：“我带修霁回宫去了。你多保重吧。”
“你对她越好，越是害她。”斯辰正色道：“宫门已经关了，禁卫中高手不少，你虽然功夫不差，神不知鬼不觉带她回宫也不容易，不如就让她在我这里歇一晚吧。”
斯辰说的是实情，华修玥思忖一下已经下了决心：“也好！但我也要留下。明早再走。”
华修玥亲自将修霁放置到简陋的床上，吩咐过秋思小心侍候后退出屋去，安静的守在了门口。
见一国之君竟然屈尊降贵地默默守护在门外，秋思感动的双眼含泪，抱了一床被子送到门外：“皇上，您也歇一会吧。”
华修玥道：“我不怕冷。你自己用吧。”
打发走了秋思，听身后声如冰泉泄玉：“就算你此时带得走她，最终还是会失去她。”
听了这话，修玥只觉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回头道：“我能护她一日，就护她一日。”
“你越是护她，她越是不快乐。”
这是他心底不可触碰的隐痛，却被斯辰无情击中，修沉吟了一下才道：“唯尽心尽力而已。”
“你贪恋俗世名利，自甘堕落，我也无话可说。但修霁冰清玉洁，她对你痴心难改，你若辱她清白，我却不答应。”
修玥一双眼带着灼灼热焰：“修霁的清白重于我的性命。”
斯辰冷着脸道：“你最好不要再去刺探她的身世。若她真的不是你堂妹，皇室的脸面何存？她又该如何自处？天之娇女竟然身世不明？”
“闭嘴！”修玥低斥一声，往斯辰身后望望，见周围没有别人才略松了一口气：“早告诉你不要再卜卦。”
斯辰苦笑：“卜卦我会死。不卜卦我也会死，你对我若有对她一半，我死又何憾。”
修玥并不看她，只是面色冷漠的道：“不许再探测我的行踪心思。”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修玥转过脸去，意外地呆住。
天上无月，但修玥的目力并不受夜色侵扰，他分明从斯辰脸上看到了两条亮闪闪的东西。冷漠如神祗的斯辰竟然在她瞧不起的凡人面前泪流满面！
犹豫了一下，华修玥却转过脸去，冷冷地道：“离朕远些。小心朕以大不敬之罪办了你。”
斯辰也不理会，只是随意在离华修玥最近的石阶坐下，低喃道：“那就谢主隆恩。”
华修玥颇有几分无可奈何，也就不再理她，过了一会没有动静，用耳一听倒听到些微轻缓的呼吸声，他回头一看，斯辰竟然在冰冷的石阶上睡了过去。他苦笑一声，只得起身将斯辰也抱了起来，送回她的房间，然后依然回到修霁屋前守护。他对斯辰始终无法完全放心，只有守在这里才会觉得安心。
不觉到了半夜，修玥隐约听到屋里修霁呻吟挣扎的声音，不一会秋思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惊慌地道：“皇上，大公主好像病了。要传太医。”
华修玥再顾不得男女之防冲进屋里，见修霁双颊绯红，神色有些痛苦，就对秋思道：“去弄些水来。”坐到修霁床前，伸手搭住修霁的腕脉。
见皇上神色平静，秋思也就平静了下来，按吩咐去弄水去了。华修玥替修霁搭了下脉，感觉并无大碍，估计是酒喝得太多太急，暗暗舒了一口气，适才他虽然表面上镇静自若，心里却实在担心，查觉修霁并无大碍后，伸手为她盖好锦被，正要退出，却未料昏睡中的修霁忽然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喃喃道：“花玥——”
少女特有的幽香从修霁单薄的衣内透了出来，修玥只觉一阵眩晕，不知怎地，手臂不由自主的圈住了她纤弱的肩。。。。。。好热。。。。。。今夜修霁格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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