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嫁

作者:万赖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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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慕光(7)病患


      “漆小姐,在下奉首席之命前来与您会面,能与您单独谈话,是在下荣幸。”白斗篷温雅有礼道。

      漆夜彩:“想说什么就快说。”

      白斗篷很有耐心:“漆小姐不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吗?”

      漆夜彩认真思考道:“我最近有些想起来了,这个地方很奇怪,我好像被同化了。”

      白斗篷满意道:“没错,这就是这个地方存在的目的——同化。”

      漆夜彩猜测道:“这是乌合众的测试区?”

      白斗篷阴恻恻地笑起来,没有回答。

      漆夜彩以为是夜慕烬剧本里面的设计,结果居然不是吗?但不合天的设定,确实很符合乌合众的观念。

      白斗篷:“但此番前来,是另一个目的。”

      漆夜彩:“什么?”

      白斗篷伸手想要摘下面具,铁甲触及面具的瞬间又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弯了弯腰身,形似佝偻,使劲撑压着拐杖,埋头发出低哑阴冷的笑意,听得尤为渗人。

      漆夜彩:“……你犯什么病?”

      若不是在乌合众待过一段时间,了解里面的生物都是什么德性,漆夜彩真会当场把这个神经病打飞。

      白斗篷猛地抬头,面具上的眼睛近乎目眦尽裂:“漆夜彩,你跟那些肮脏的人类混在一起,变成了如今这般恶心的模样。”

      乌合众的“厌人文化”气息特别浓烈,极度排斥人类,认为最恶心的就是人类。

      乌合众有很多白斗篷,他只是其中之一。

      同流合污久了,自然而然会被同化。

      “少拿逆乌合众那套规矩管我。”

      漆夜彩皱了皱眉,刚想继续骂他,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只见白斗篷像魔怔了一般,浑身剧烈地抽搐着,他踉跄地退后了几步,东倒西歪,单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一个重病患者。

      “你怎么了?”漆夜彩的脑海里一时间闪过许多种猜测,难道是乌合众的惩罚?

      白斗篷倒抽了口气,阴恻恻笑着:“漆夜彩,记好了,这些伤害全都拜你所赐。”

      乌合众最擅长做的事就是自己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好过,就算是死,也要让其他人死不瞑目。

      这种行为堪称乌合众的传统。

      很遗憾,这招对漆夜彩不管用。

      漆夜彩把爬伏在地上的白斗篷揪起来,他不停地呛出血,血液从面具下面流出来,跟血色面具几乎一个色。

      漆夜彩把面具摘下,面色凝住,不可置信地说:“你的脸……”

      这脸实在惨不忍睹,真的没有脸皮,那张面具就是他的脸皮,扒开来就是血肉,但凡心理承受能力差劲一点,都要当场消失。

      白斗篷的脑袋无力的垂着,血液倒流满脸,流淌过血肉外翻的脸,流进猩红的眼中,他牵了牵唇,无比悲凉地笑着。

      漆夜彩攥着他衣襟的手慢慢收紧:“你犯了什么错?要撕了你的脸。”

      白斗篷笑得更加放肆了,笑完了,却立刻变了张脸,瞪大眼睛死死凝视着:“漆夜彩,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漆夜彩问:“因为我什么?”

      白斗篷又开始大笑起来,声音却温柔:“漆夜彩,永远活在迷惘与忏悔中吧……”

      说着,白斗篷猛地喷出血来,他吊着最后一口气,露出标准而优雅的微笑:“死也不放手,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白斗篷抬手,尖锐锋利的黑甲划过月光,只一瞬间,刺穿了脖子,将整个头完整地摘下来,血溅一地,死不瞑目。

      血液散发出腐烂的腥臭味,吸引来一群乌鸦,漆夜彩松了手,乌鸦黑压压一片,像乌云一样压下来,瞬间把白斗篷埋葬了。

      漆夜彩的表情有些凝重,但并非是受了白斗篷的刺激,说实在的,她对白斗篷的死亡并没有感触。

      他是打着恶心她的心思,特地跑到她面前死的,还诅咒她,让她记住他。

      “嘎——”

      那具尸体很快被乌鸦分食殆尽,乌鸦本漆黑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齐齐看向了漆夜彩,看来是针对她来的。

      漆夜彩暗暗操纵法力,只听一道铃声响起。

      三支黑羽箭划破长空,夹杂着血色流火,如一道闪电劈穿黑夜,分别穿过她的颈侧、手腕,留下一道烫人的印记。

      血色流火印……羽破天弓?

      乌合众的弯形高跟踩在地上,伴随着黑色木杖,敲打地面,发出清脆坚硬的声响。

      来者赫然一身乌合众渡鸦装束,玄铁长甲上流淌的,是未尽的余火。

      漆夜彩定定看着它。

      渡鸦发出嘶哑暗沉的嗓音:“离开乌合众的这几年,规矩都忘光了,居然染上最没用的情感。”

      乌合众的宣言部分,向往自由、平等、和谐,反对压迫阶级。

      然而,这个由最不顾章法的罪犯群体,创造了一套完整的“法律”体系,约束世界。

      乌合众推崇“节能”,这个节能,不止是提倡节约能源,还有一个重要的核心——节约情感能量。

      乌合众厌人氛围之所以这么浓重,就是因为人类拥有高级情感系统,而在乌合众的观念里,情感是浪费,是累赘,是软肋,是懦弱的象征。

      情感包括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包括信仰寄托、怜悯之心。

      乌合众禁止信仰任何事物,认为只有拥有感情的弱者才需要信仰支持,而弱者才需要信仰的悲悯与同情。

      为了更好地去除情感系统,乌合众成员需要进行“非人改造”,所谓改造,不过是控制成员的手段,而情感就是他们的工具。

      众神陨落,乌瘴爆发,乌合众宣言传遍大街小巷——保护万物众生,创建美好世界。

      废除家庭制度、婚姻制度,禁止结婚、生子,毁掉生物的生育能力,避免创造新生命占用资源,提倡优先保障现有生物的生存需求。

      所有未成年孩子被强行检测资质,按照天赋发展,避免浪费时间、精力。

      为了打造公平公正、冷静理智的环境,乌合众创造了严格的法律制度,极大地减少了犯罪概率,因为罪犯多是拥有感情、欲望的生物,这也是感情被唾弃的原因之一。

      “实用主义”盛行,资源枯竭,为充分利用资源,避免占用资源、浪费时间,一切没有实力用处的东西均被销毁,比如历史、文物等文化艺术、观赏性物品,全部强制性销毁。

      后来发展到一个极端的地步,这个世界只分有用与无用,无用者皆是浪费资源。

      生存领土扩张,不用被食用、不具备净化环境的动植物被销毁,大量昆虫、海生物被捕杀,后来到了人类。

      这就是乌合众的目的。

      首先销毁的就是老弱病残,不是慢慢被社会淘汰的销毁,末日面前没我那么多时间等待,乌合众直接暗杀,再留取身体上有用的部分。

      作为乌合众成员,更要符合乌合众的规矩,不然就会被销毁。

      一帮披着乌鸦皮的假人、尸体。

      鸦羽扑落,几只乌鸦使者围在身侧。

      这是想要围剿她的排面。

      漆夜彩心中早已有了对策,用武器对付他们是没用的,只能有念力。

      然而,她刚催动念力,就感觉一道闪电贯穿身体,牵扯着每一根神经。

      不远处的渡鸦瞬间来到她的面前,尖锐锋利的铁甲狠狠掐上她的脖子,却在靠近瞬间,被灼烧了黑甲。

      渡鸦似是不敢相信,从边缘处化为了灰烬。

      漆夜彩不以为意地低头,看着那双弯钩似的黑羽残影,嗤笑了声:“这么多年,还是没点长进,不堪一击。”

      眼前一瞬间黑暗,清明之后,周遭空荡荡,乌鸦没了,那具尸体也没了。

      时间似乎没有为此而减少。

      唯独手腕上荆棘缠上的疼痛无比清晰,让漆夜彩深刻意识到,刚才不是梦。

      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零星的烫意如碎星般布满身体每一个角落,犹如闪电、烟花般激烈地炸开。

      久违的、熟悉的……失控感、嗜血感……

      漆夜彩的指甲不受控制地增长,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失控的怪物。

      这是乌合众在警告她,一个被情欲控制的怪物会祸乱世间,应该被销毁,然后她就会以这种方式,名正言顺地被逮捕,被销毁。

      好烫,好痛,好痒,好想……杀。

      漆夜彩步伐紊乱,视野里黑漆漆一片,没有一道忽然闯入的一抹白,格外突出。

      如同寒冬腊月里,墙角枝头上,最干净的一捧雪,高洁、无暇——生来就该被摧残。

      “姐姐。”

      那冰雪般的眸子清澈无暇,嗓音清润温和,带给她的气息都是温柔舒适的。

      漆夜彩伸出手,是伤人的姿势。

      面前的身影没有动,也没有离开,甚至靠近了她,循循善诱般轻柔哄着:“姐姐,尽情伤害我吧,让阿烬做姐姐的解药……”

      药?——会让病患产生依赖。

      那伸出的手中途转弯,握拳状,刺入了手掌,扭曲旋转,鲜血淋漓。

      夜慕烬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抓住她的手腕,无声地凝视着她:“姐姐可真是高尚呢,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让自己好过。”

      漆夜彩紧绷着唇角,神色难耐地看着他,感受到身体逐渐恢复正常,每一处热烈的疼痛皆被安抚下来。

      她沉默许久,终是归于了平静,却是神色难掩,不辨喜怒。

      漆夜彩捏着那道伤口,上面残留着夜慕烬冰凉的温度,以及密密麻麻的痒意和痛意,细密的疼痛如虫子的撕咬。

      “夜慕烬,你乖一点。”

      意识仿佛被烧灼,漆夜彩紧握着手,几乎都要看不清眼前的路,转身乱踏了几个步子。

      周遭冷意逼人,少年的目光阴郁又病态至极,像是某种潮湿黏腻的液体,紧紧扒在女人身上。

      漆夜彩发觉自己走不动了,手腕被紧紧圈住,拉了回去,身后的少年,就借着这个姿势,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往上带,低头吻上她颈侧的伤口。

      那伤口早就在他方才的治疗下痊愈了,可这会儿却无端冒出一些痒意,冰凉又磨人的唇舌狠狠碾压而过。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是他的血,清甜勾人。

      少年泛哑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

      “……姐姐,痛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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