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歌复如泣

作者:从此箫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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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营行刺显狠辣,仗剑营救彰胆识


      萧意在石亨府上陪了墨羽一整晚,眼看天将破晓,生怕于谦那里有什么变故,于是打算去营中向于谦复命。
      墨羽自然是一万个舍不得,便痴缠着说要跟他一起去。
      萧意知道墨羽伤势尚未痊愈,哪里肯让她出门,一口便回绝了墨羽。
      墨羽一急之下,伤势发作,险些又晕了过去。
      萧意见状,既担心又怜惜,只好留下来寸步不敢离。
      到了中午,墨羽身子转好,她怕将萧意留在身边会误了于谦的大事,更见不得萧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得主动开口道:“萧意,你去见于大人去吧,梦书姐姐在这里陪我就好。”
      不知何故,萧意心中竟觉隐隐不安,闻言忙道:“好!我先去于大人那边看看,要没什么大事,天黑之前,我一准回来。”
      墨羽点了点头,道:“去吧。”
      萧意一路轻功,片刻功夫,便来到于谦帐外,一问之下,才知于谦正在帐内与众将军议事,萧意见于大人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既不便进帐拜见于谦,萧意便寻了一处僻静所在独自练功,不多时,便至忘我之境。
      “报!”
      “启禀于大人,敌将阿乐楚率军攻打广安门!”
      于谦闻言不惊反喜,淡淡道:“知道了,退下吧!”心中则暗道,“据探子回报,这阿乐楚与也先面和心不和,如今看来是确有其事啊。”
      原来,据萧意派去打探瓦军动向的各路江湖豪杰连夜送回的一条条消息,于谦已料定也先今日要佯攻广安门、掩护大军向紫荆关方向撤退,故而,此时被派来攻打广安门的,自然是也先眼中的弃子。既是弃子,也先一定不会给阿乐楚太多兵力,只会任由他自生自灭;而但凡阿乐楚留个心眼,必能看出其中端倪,此番攻打广安门,大概也就装模作样一番退兵了事。何况,广安门由石亨领三万精兵驻守,以石亨之能,就算阿乐楚全力以赴,也不过是鸡蛋碰石头罢了。
      只不过,让于谦欣慰的还不是广安门高枕无忧,而是阿乐楚率军攻打广安门,说明此前的种种推断正在一一应验,这意味着他所做的种种部署将会一一奏效。
      劳累了一整夜,直至此刻,于谦的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他从沙盘前挪开,坐回了椅子上,顿时,一阵倦意袭来。

      明军大营外的一处高地,瓦剌太师也先立马于此,眺望着明军大营。也先身边,是伯颜帖木儿,二人身后,十三太保一字排开,十三太保身后,又有百余人,人精神,马抖擞,蔚为壮观。
      看了片刻,也先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好你个于谦,还在这跟本王玩障眼法!”
      伯颜帖木儿不解道:“大哥,什么障眼法?”
      也先指着明军大营道:“于谦明明把大军都派了出去,却把营帐留在这里,不是障眼法是什么?”
      伯颜帖木儿定睛看了一会儿,道:“不对啊,大哥,这些营帐不时还有人进进出出,怎么会是障眼法?”
      也先道:“这便是于谦的高明之处了,他故意让留下来的守军在各个营帐中进进出出,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好叫我们以为明军主力仍在营中。”
      伯颜帖木儿闻言,瞪大眼睛细细分辨着。
      也先笑道:“你省些力气吧,以你的功力都能看得出来,又怎显得出于谦的高明?”
      伯颜帖木儿知道也先内功深厚眼力极佳,心中却并不服气,可努力了片刻,仍没看出任何端倪,无奈之下,只得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多亏大哥厉害!”
      也先叹了一息,道:“若非本王早已打探清楚,只怕也要被他给蒙骗过去。”
      片刻间,也先已辨明方位,接着,掉转马头,低喝一声:“我们走!”身后百余骑不敢怠慢,呼喝着追了上去。
      待到距离明军大营不远处,众人翻身下马,步行向前。众人个个轻功不俗,虽百余人之多,一路走来竟是悄无声息。
      眼看明军大营近在眼前,也先一挥手,众人停下脚步。
      也先回过头,对伯颜帖木儿道:“帖木儿,本王带十三太保去会一会于谦,你与六合八荒他们在此守候,一旦发现有什么异样,你便带他们攻进营去接应本王。”
      伯颜帖木儿讶道:“大哥武功早已出神入化,那于谦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道还能对大哥不利不成?”
      也先眉头紧皱,道:“难道你忘了石亨和萧意了?这二人武功极高,真要联手起来,就算是本王也未必讨得了好去。”阳和口一战,也先至今心有余悸,便难怪他对萧意、石亨二人如此忌惮了。
      伯颜帖木儿道:“那石亨此刻只怕还在跟阿乐楚杀得死去活来呢,一时三刻间如何赶得过来?”
      也先:“怕只怕,阿乐楚阳奉阴违,不肯出力。”
      伯颜帖木儿又道:“大哥既然担心,何不带我们一起杀进去?”
      也先摇头道:“虽说明军主力已被派出,可此处毕竟是明军大营,岂容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本王刚才粗略估算了一下,营中少说也有一万大军,这还不算藏身其中的武林高手。真要带上你们大张旗鼓冲进去,大动干戈之下,本王纵有三头六臂,也未必能保你们周全,更别说除掉于谦了。”
      伯颜帖木儿待要再说什么,也先眉头一紧,不耐烦道:“好了,好了!照本王吩咐去做便可,此事若成,南下大计或可图之,否则,你我便死了这条心吧。”
      伯颜帖木儿素来敬畏也先,忙应道:“是,大哥!”
      也先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冲十三太保比划了一个手势,十三太保会意,齐齐越身向前,朝明军大营冲去。
      一行十四人一路纵跃,直奔于谦所在营帐。明军大营各处营帐不断有人进出,很快便有眼尖之人察觉到这些人的行踪,可还没等这些人开口示警,便已被十三太保以雷霆手段击毙于当场,悄无声息。
      也先目不斜视,大步往前,仿佛在他眼前倒下的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仅仅是一只蝼蚁。
      随着最后一名明军士卒软软倒下,也先终于在于谦的营帐前站定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掀开帘门,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十三太保内四外九,以“十三金带阵”型拱卫在营帐四面八方。

      十三太保杀人的手法几近无声无息,却依然没能瞒得过萧意的耳朵。
      待辨出声音是自于谦营帐方向而来,萧意大吃一惊。他顾不上调息,起身便朝声音传来处赶去,几个起落间,便来到距离于谦营帐不远处。
      萧意抬头一看,发现十三太保已将于谦营帐团团围住。
      十三太保在帐外,也先自然在帐内!
      萧意这一惊非同小可,暗道:“不好,也先连吃败仗,竟然跑来行刺于大人!”
      此番南下,也先倾其所有,对中原可谓志在必得。却不想,一连几日,瓦剌大军连战连败、损兵折将,连其亲弟都战死沙场。也先恼羞成怒之下,对于谦起了杀心的确不足为奇。
      萧意心中虽惊,却并没有丧失理智,他深知自己并非也先对手,贸然出手去救于谦,只会逼得也先立即对于谦下杀手。
      正当其进退两难、急火攻心之际,萧意猛地发现于谦营帐内迟迟没有动静,也先没有出来,十三太保也没有离开。
      以也先的修为,要杀于谦,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又怎需如此长的时间,除非,也先暂时还不想动手……
      一念及此,萧意心中稍安,略作沉吟后,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只见他转身向后退去,顷刻间,便来到远处一座营帐前。
      进得帐中,看见帐中之人,萧意欣喜道:“詹大侠,你果然在此!”
      萧意口中的詹大侠乃是龙虎门高手詹子秦,昨夜他出城打探消息奔波了一整夜,此刻正在帐中休憩。
      詹子秦起身上前,抱拳道:“萧兄弟,来找詹某不知所为何事?”
      萧意忙道:“请詹大侠速去广安门请石将军回来,就说也先来了,眼下就在于大人帐中。事不宜迟,有劳詹大侠了!”
      詹子秦闻言,大吃一惊,事关于谦安危,他也不敢耽误,应了一声“好!”后,转身便往外走。
      送走詹子秦,萧意担心于谦那边发生变故,马不停蹄地折返了回去。
      见于谦营帐外十三太保仍在,知道于谦此刻尚未出事,萧意暗暗长吁了一口气。
      然而,萧意很清楚:于谦的性命仍握在也先手上,只要也先出手,就算自己和石亨同时在场,也未必能救得了于谦。
      一念及此,萧意不禁万念俱灰,暗道:“要是羽儿在就好了,她聪慧过人,一定能想到解救于大人的法子!”
      事已至此,萧意别无他法,只得屏气凝神,想听听帐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夜未眠,此时的于谦早已不胜困乏,迷蒙之际,隐隐感觉有人向他走来,睁开眼一看,来人一身蒙古服饰,精神矍铄,双目如炬,不怒自威。
      于谦心中一惊,顿时清醒过来,待站起身来,来人距他已不过三尺之遥。
      来人将于谦从上到下细细端详了一通,末了,点了点头,抱拳道:“于大人!久仰!”
      于谦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名,只见他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敬顺王也先!”
      来人正是瓦剌太师也先,也是朝廷敕封的敬顺王。
      也先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于谦竟能一眼便认出自己,转念一想,定是有人将自己身材相貌口述给于谦知晓。
      于谦见也先神色阴晴不定,立时猜到也先心中所想,便道:“敬顺王定是在想,你我二人素未谋面,于某是如何一眼便认出王爷的。”
      也先“哦”了一声,道:“于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于谦道:“并非于某奉承,只不过,瓦剌上下,有本事、有胆色孤身犯险闯我明军大营的,除了脱脱不花大汗外,便要数敬顺王你了。”
      也先暗道:“脱脱不花这个怂包,怕是既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嘴上却道,“没想到,于大人如此看得起本王。”
      于谦道:“王爷文韬武略,于某向来敬仰。”
      也先道:“那于大人可知本王来此所为何事?”
      于谦道:“王爷不惜以身犯险,自然是来取于某性命的。”
      也先不置可否,淡淡道:“区区明军大营,对本王来说,还算不上以身犯险。”说话间,又往于谦面前走近一步,接着道,“不过,于大人屡屡坏本王大事,如今更成了本王南下路上的绊脚石,就算真要以身犯险,本王也在所不惜。”也先此言一出,杀意顿起。
      于谦虽然不会武功,却能感受到也先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只不过,于谦早已将生死置诸度外,明知在劫难逃,却仍淡然自若。
      他直视也先,面不改色,昂然道:“既然如此,王爷动手吧。”
      也先微微一笑,道:“好!于大人果然没令本王失望!不瞒于大人,以本王之能,就算要潜入紫禁城杀了狗皇帝,也是易如反掌,可大明的狗皇帝死了一个又立一个,无穷无尽,杀之不绝。反倒是于大人一死,大明便断了脊梁骨,从此便再没人能挡本王南下了。”说话间,单提左掌,暗暗运气。他这一掌挥出,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于谦。
      于谦道:“没想到,王爷如此看得起于某。”话虽如此,却也知也先此言非虚,不禁忧从中来。
      也先并不答话,抬手便要打向于谦,忽觉一处气海隐隐作痛,顿时想起一事来,于是收气归田,放下左掌,缓缓走向一边,边走边道:“于大人,本王有一事不明,想请于大人据实相告。”
      于谦却道:“于某虽非文天祥,不比苏子卿,可王爷若是觉得可以拿于某的性命要挟于某,从于某这里得到些什么,王爷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也先并不着怒,停下脚步,站定身子,不紧不慢道:“本王自然相信于大人视死如归。不过,本王可以保证,本王的问题,无关两国交兵之事,无损于大人忠义之名。只要于大人肯如实回答,并答应辞去兵部尚书之职,从此闲云野鹤……”
      不等也先说完,于谦忍不住打断道:“王爷此言差矣。于某早已以身许国,王爷此时要于某挂印而去,弃家国于不顾,置万民于水深火热,这还不是陷于某于不忠不义?”
      也先闻言一愣,他没想到“人死万事休,所以,一个活着但不能尽忠尽义的于谦,怎也好过一个死了的于谦”这么简单的道理,于谦竟似完全不明白。
      这大约便是汉人常说的“风骨”与“气节”吧!
      一计不成,也先只得另生一计,道:“好,本王便成全于大人的忠义。这样,本王营中有五百名汉人童男童女,若于大人本回答本王的问题,本王回营之后,便将这五百童男童女放回,决不食言。未知于大人以为如何?”
      也先很清楚,于谦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顾那五百童男童女的性命,这是于谦的软肋。
      也先善于发现别人的软肋,也善于利用别人的软肋,对脱脱不花如此,对王振如此,对卓力格图、额日敦、十三太保同样如此,这才是他一步一步迈向巅峰的制胜法宝,很多时候,这个法宝比千军万马、比绝世武功要管用得多。
      果然,于谦沉默了片刻,道:“王爷保证所问的问题无关两国交兵之事,保证无论于某答不答得上都会放了那五百童男童女?”
      也先得逞,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
      于谦道:“好!王爷请问。”
      也先道:“本王知道,右都御史陈镒查抄王振府,其实是于大人背后指点。本王想问的是,于大人在查抄王振府时,有没有见到三卷武林秘籍?”
      原来,突如其来的一阵气海疼痛,令也先想起潜伏体内的真气反噬、想起不久前丢失的“风月”卷、想起武林绝学《谪仙引》。
      时至今日,也先仍以为当日在阳和盗走“风月”卷之人乃是王振所派,因此,由始至终,他都断定三卷《谪仙引》如今都已落在了王振手上。于是,得知王振府被查抄后,也先便命李元领瓦剌高手将王振府里里外外仔细搜罗了一遍,还将右都御史陈镒掳去盘问了一通,可惜依旧没能寻到三卷《谪仙引》的下落。
      陈镒不知,于谦未必不知,所以,也先决定在于谦这里碰碰运气。至于区区五百个童男童女,在他眼里委实算不了什么。
      于谦一听,顿时猜到也先问的是《谪仙引》。
      于谦虽非武林中人,却清楚地知道《谪仙引》的每一卷都得来不易,“风月”卷更是屏门上下以数十条人命为代价从也先那里夺来。
      于谦更知道,一旦《谪仙引》落到也先手里,无数人的流血牺牲付之东流不说,还会引起一场空前的武林浩劫,就连大明江山也将因此永远不得安稳。
      事关重大,于谦自然不会吐露实情,只听他道:“回王爷,根据陈大人呈上来的奏折,王公公府上查抄之物中,并不见有什么秘籍。”
      也先仍不死心,追问道:“陈大人奏折里记了什么,本王早就知道。本王想知道的是,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没有记在奏折上?”
      于谦摇了摇头,道:“陈大人办事向来滴水不漏,绝不会出现此等纰漏。”
      也先见于谦不似作伪,不免大失所望,长叹一息,道:“多谢于大人!于大人请放心,尽管本王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那五百童男童女,本王一样会放他们离开!”
      于谦连忙拱手道:“于某代那五百个孩子谢过王爷!”
      也先见时候不早,也怕夜长梦多,便道:“既然如此!于大人,得罪了!”再次抬起手来。
      于谦自知命不久矣,缓缓闭上双眼。
      眼看也先一掌就要推出,突然,帐外传来一声高喝:“住手!”
      于谦认得声音,帐外之人正是萧意。他知萧意并非也先对手,此刻现身难免多搭进去一条性命,心急之下,不由地暗呼一声“糟糕!”
      不等也先发话,十三太保已闻声而动,朝萧意围了过去。
      萧意深知十三太保武功出类拔萃、所结阵法更是厉害无比,当下不敢托大,龙泉宝剑出鞘,一人一剑,迎向十三太保,口中则道:“太师,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也先闻言,心中一凛,又怕十三太保与来人动手,惊动营中官兵,当即以蒙古话低喝一声:“住手!让他进来!”
      十三太保一听,急忙收招回身,也是萧意功夫了得、收放自如,两边这才没有交手。
      萧意见十三太保退了回去,于是收剑回鞘,大步进得帐内。甫一进帐,便看见也先站在于谦身后,左右双手,将于谦周身要害尽数笼罩其中。萧意投鼠忌器,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也先一眼便认出萧意和他背后的龙泉宝剑,脱口道:“是你!”他与萧意有过数次碰面、交手,可直至此时此刻,他才将眼前的萧意与屏门的门主以及救于谦、救慧见、杀乌勒、救石亨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萧意点了点头,道:“是我!”他说话时,体内真气已是运转如奔,眼睛也紧紧盯住也先的双手。他早已拿定主意,只要也先稍有动作,他便要冲上前去救于谦。
      也先并没有动,他在脑海中极力回忆着过去发生的种种,一切似乎说得通,却又似乎有说不通之处:若阳和口救走石亨的人是他,那么,落月谷与石亨联手,协助王振救王念的也一定是他了,可是……
      也先猛地摇头,道:“不可能,王振于你有灭门之仇,你怎会助他救他女儿?”
      萧意道:“不错,王振与我确有不共戴天之仇,可被你害死的王念,她是我的妹妹!”一想到王念惨死,萧意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原来如此!也先顿觉如梦初醒。
      翠屏峰,屏门满门被灭唯独萧意虎口脱险;落月谷,王振、萧意这对仇雠携起手来解救王念;阳和口,王振指使石亨与屏门串通一气盗走“风月”……无论王念是王振的女儿抑或是萧意的妹妹,这三人之间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
      所以,王振一死,《谪仙引》落在萧意手上便理所当然。
      一念及此,也先对萧意的话已经信了八九分,可他却故意问道:“你刚才说,本王要的东西在你手上?”
      萧意道:“不错!”
      也先道:“那你可知,本王要的是什么东西?”
      萧意道:“三卷《谪仙引》,‘草木’、‘百川’、‘风月’,是也不是?”
      也先心中又惊又喜,脸上却是不露声色,道:“信口开河谁不会?你要本王信你不难,把东西拿出来,本王一看便知。”
      萧意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随时带在身边?你将于大人放了,我带你去取便是。”
      于谦终于忍不住,连连摇头道:“意儿,万万不可!此人言出未必有信,拿到秘籍后,你我一样难逃一死。于某死不足惜,《谪仙引》决不能落在他手上!”
      也先冷笑一声,道:“于大人这么说,莫非是不相信本王会放了那五百童男童女?”
      于谦一听,顿时不敢说话,生怕惹怒也先,害了那五百童男童女的性命。
      也先既不想留于谦在这世上继续破坏他南下大计,又不想错过得到《谪仙引》的机会,于是故意道:“放了于大人?哈!本王不知道《谪仙引》的下落也还罢了,如今既然知道《谪仙引》在你萧意身上,就算杀了于大人,照样有一百种、一千种法子逼你交出《谪仙引》来。”话虽如此,在没有得到《谪仙引》前,他也不想这么快便撕破脸。
      短短几个回合,于谦已然看出也先此人视道德仁义如无物,说得出便做得到,只要萧意一日不交出《谪仙引》,他就会使出各种阴谋诡计来胁迫萧意。
      反倒是萧意,像是摸清了也先的行事路数一样,只听他淡然道:“是吗?要是于大人有什么不测,我便带着《谪仙引》离开这里,从此浪迹天涯。这天下之大,要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应该不难。太师找不到我,就算真有一百种、一千种法子,又怎么逼我交出《谪仙引》来?”话一出口,萧意自己也大吃了一惊,隐隐感觉这一刻自己仿佛被墨羽附了体。
      于谦也没想到萧意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禁暗暗喝彩。
      也先顿感骑虎难下,怒道:“好小子,果然牙尖嘴利!”一瞬间,已然有了主意。
      话音未落,也先抬手便是一掌,打向于谦后颈处。
      于谦吃痛,一声惨呼后,整个人跌倒在一旁,顿觉头晕眼花、动弹不得。
      萧意没想到也先突然发难,待要出手,却哪里来得及。
      说时迟,那时快,也先一掌击倒于谦,接着又是一掌,径直攻向萧意。
      原来,也先知道自己轻功不如萧意,担心自己杀了于谦,萧意真的带着《谪仙引》远走高飞,所以,他打于谦的这一掌虽说突然,却不致命。
      也先很清楚,只要于谦没死,萧意就不会不顾而去,这样,自己才有机会拿住萧意,逼他交出《谪仙引》。
      萧意以为也先真的要杀于谦,自然而然出手去救,不曾想,也先打于谦的一掌乃是虚招,攻向自己的一掌才是实招,仓促之下,既来不及躲避,也来不及接招。
      只听“嘭”的一声,萧意胸口中掌,整个人向后飞去,接着,撞上营帐,摔倒在地。
      于谦大惊,喊道:“意儿,你怎么样?”
      萧意落地之后,重重咳了两声,接着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还顺势将龙泉宝剑握在了手中,嘴里道:“于大人,我没事!”
      原来,也先怕自己出手太重打死萧意,从此失去《谪仙引》的线索,适才这一掌他只用了四成不到的功力。
      见萧意身中一掌,竟还能立马起身,也先顿时猜到萧意的武功比之上次又精进了许多,不禁暗暗懊悔这一掌没有多用一成功力。如今一招奇袭落空,再想拿住萧意便难免要多费些功夫了。
      懊悔归懊悔,也先的身手却没有丝毫停顿。只见他身形一晃,双掌并出,朝着萧意便扑了过去,这一招,也先足足用了八成功力。
      萧意早有准备,运足真气,挥动龙泉宝剑,隔空一剑劈去。
      三道真气交织在一处,顿时狂风大作,小小的营帐哪里经得住,一阵“咔嚓”声响过,牛皮制成的营帐顿时化作片片碎步飘向四面八方,地上只留下几根木桩、绳索,营帐内摆放着的桌椅、沙盘东倒西歪,纸笔用具散落一地,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十三太保大骇,纷纷围了上来。然而,也先未发话,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并无一人敢贸然出手。
      营帐一去,萧意顿时想起帐外还有十三太保虎视眈眈。
      单是一个也先,自己便已胜少败多,再加上十三太保,此战可谓必败无疑。
      自己碌碌之辈死不足惜,可于谦乃社稷之器,若不能救他脱虎口,则大明江山岌岌可危。
      一念及此,萧意不禁心急如焚,于是一味催动真气想要速战速决。一时间,萧意只觉丹田翻滚如沸,经脉汹涌如奔,掌心真气循着龙泉宝剑倾泻而出,势如潮水,迅如疾风,刚猛绝伦,霸道无双。
      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向萧意!
      萧意与也先交手数次,知道也先内力深厚远在自己之上,可他却从未发现也先的真气可以如此刻这般绵密如织、滔滔不绝,他的真气一遇到也先的真气,就好像本就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堤坝遇上奔涌而至、无孔不入的洪水,接触的一瞬间,堤坝上的每一处缝隙、每一处缺口,都在被洪水迅速填满、扩大。
      更可怕的是,萧意能清楚地感觉到,填满自己真气缝隙、缺口的真气,有一部分正是来自于他自己。
      如此一来,自己的真气越强,岂非输得越快、败得越惨?
      “御气!”
      “原来这就是御气之境!”
      萧意恍然大悟,一颗心也跟着狂跳不止,却已经分不清此刻的心情,究竟是见识到御气之境的惊讶多些,还是败局已定万劫不复的恐惧多些。
      堤坝上的裂隙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像是一张张随时准备反咬一口的血盆大嘴。
      龙泉宝剑的剑尖剧烈震颤着,发出刺耳的啸叫声,细看之下,剑尖似乎开始弯折。
      萧意此刻还不知道,这是也先第一次以御气之法与萧意这等高手生死相拼。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也先很是小心翼翼,并不急于求胜,仿佛在窥探着什么,寻找着什么。他神情凝重,眉头紧锁,浑身上下汗如雨下,烟气氤氲,乍一看,似乎比萧意还要狼狈些。
      也先这一辈子,有九成九的时间是那个野心勃勃、捭阖天下的瓦剌太师,可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醉心武学、心无旁骛的江湖高手,将胜负置之度外,将生死抛诸脑后,就连千秋霸业,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短短一瞬,心中的武学、眼前的对手,成了也先的一切。
      也先的小心翼翼让萧意得以多撑了片刻,不过,也只是强撑而已、也只是片刻而已。萧意体内的真气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耗散,他明知也先在控制自己的真气对付自己,却不敢贸然停下,因为一旦停下,浩瀚的真气会瞬间将他吞噬,将他融化。
      这也是为何真正的高手一旦开始内力互拼,便往往即定胜负、又决生死。
      营帐碎裂的声音,惊动了不少营中将士,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嘴里喊着:“于大人!于大人!”
      十三太保不敢插手也先与萧意的比拼,便顺手解决几个明军将士以表忠心。
      死的人一多,明军将士察觉到不对,于是再不敢贸然上前,有人远远包围,有人赶去求援,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江湖好手苦苦支撑着。
      萧意感觉自己就快支撑不住了,手中的龙泉宝剑重逾千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脱手而出,再斩向自己;也先的真气越来越强盛,步步紧逼,压迫得他无法喘息,五脏六腑似乎在燃烧,血液又似乎被冰冻。
      豆大的汗水顺着萧意的脸颊向下滚动,浸透了衣衫,滴落在地上。
      萧意咬紧牙关,绝望地做着最后的抵抗,余光不经意间落在躺在地上的于谦身上。此时的于谦,蜷缩着身子,紧握着双拳,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五官拧作一团,与密密麻麻的皱纹融为一体,脸上写满痛苦与绝望。
      萧意心为之震,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呐喊:“不!就算死,我一定要救于大人出去!”
      握住龙泉宝剑的右手早已在真气对抗中失去了知觉,萧意一咬牙,伸出左手缓缓握向右手,双手交织的一瞬间,催动丹田。
      顿时,两股真气在剑尖处交汇,凝聚成一根细小却锋利的银针,穿过真气汇成的堤坝、潮水,朝也先激射而去。
      也先察觉到不对时,“银针”距离他胸口最多只有三寸距离。
      也先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撤回右手,护住周身,瞬间便在“银针”的前方铸出了一道铜墙铁壁。
      “银针”刺破铜墙铁壁,又向前推进了两寸,在距离也先胸口一寸处化为了乌有。
      也先惊出一声冷汗,暗道:“好险!这小子死到临头,竟还想着啃本王一口!”却不知,萧意并不只是想要啃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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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闯营行刺显狠辣,仗剑营救彰胆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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