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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亲哥
与江南举子们见过面后,段暄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又折返了宫中。
见他往回走,宫人便直接上前,“十八爷,十三爷在晟宁宫等您。”
恰如段暄所预料,十三爷淳于翤并未歇息,也在等此事的结果。
晟宁宫是晟国历代皇帝的居所,地处整个皇城的正中央,晟宁宫的外延是一圈一圈的围墙,围墙方方正正,从上往下看,像是在紫禁城里起了一圈方形的涟漪。
“十三哥。”
“嗯,”十三正在批折子,看都不看他一眼,等手底下压着的几本折子都批完,十三才将湖笔搁了山形架。
“他们,怎么说?”
“我已经让他们走了。”
“哦?回江南?”
段暄眼观鼻鼻观心,“国丧期间,做出这等事,怎能让他们直接走了?我已经命他们去天妃宫,替父皇念经超度了。”
十三听完略微有些发楞,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点点头。
“那既然没事了,你便回去吧。”
段暄不作声,也未转身离去。
淳于翤也未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兄弟二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都未开口,整个晟宁宫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将江南举子们打发完毕,一个直接扭头进宫,一个直接派人告诉他,十三在等他。
这分明是里面还有事情。
二人就这么的僵持,谁也不愿先将自己的底牌给掏出来。
“你打算怎么处置胡子婴?”
最终,还是段暄开口。
十三:“她杀了皇帝,理当问斩。”
“什么时候杀?”
十三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冷笑,“你问这个……是打算劫法场吗?”
“可能吧,”段暄也不忌讳,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是皇太孙的生母,她消失了那么多年,淳于琳珉定然想她。”
一个亲王当着另一个亲王的面,恬不知耻的说着要劫法场这样的混账话,若是景帝在场,见了这对兄弟这样,怕又是免不了一人二十大板。
“你为何对她如何上心?”
“她与我,也算是有些关系,”段暄背对着烛火,整个人的脸都陷进了阴影中,“十几年前,她失踪了,是我师傅将她藏了起来……我不知师傅为何这么做,但我知道,这次我师傅将她带出来,定不是让她来送死的。”
十三想想,道:“那日,我见她护着你,叫你小葫芦,若不是因为她是疯子,我倒以为,你是她儿子。“
段暄不动神色的叹了句: “她疯了,确实可怜,淳于琳珉,也是可怜。”
十三脸上也是飘过一丝惋惜之色。
“当年,胡子婴作为东宫宫人,却怀了‘命定之子’,这是何等的殊荣?可后来,她离奇失踪,你可知是为何?”
段暄摇摇头。
“她失踪之时,皇太孙还不满百天,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十三的脸慢慢暗了下来,“哪有母亲会在那个时候将自己的孩子抛下?”
“但她必须要走,因为,那个孩子的身份非常不一般。”
烛火照着十三凌厉的五官线条,在墙上留下了皮影似的剪影。
“人们只道皇太孙是‘命定之子’,大皇子靠着这儿子得了太子之位,可没人知道,皇太孙并不是大哥的孩子,”十三的面色有些痛苦,“那个孩子,应该是我们的弟弟,老十九。”
“轰——!”
一朵巨大的烟花在段暄脑子里炸开。
像是预料到了他这样的反应,十三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琳珉,是我们的弟弟,而不是侄子……我知道你有点儿接受不了,但皇家的丑闻多了去了……”
段暄抬起略微发颤的手,将十三的手从肩膀上推了下去。
十三见他这样,知道他是被这件事吓到了,十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连父皇自己都不知道,一直以为琳珉是自己的孙子。”
“大法师知道吗?”
十三点点头,“当年制成胡子婴假死之状的,就是大法师拜托的我。”
段暄沉默了,如果这就是终极的答案,就是他这个人一层一层扒到最里的东西……
他是段暄,是一层一层经历所渲染出来的段暄。
“这些,和我没关系,”段暄冷冷道。
十三的眼里染了一些风霜,“这件事发生之时,你不过也是个孩子,琳珉……还是一辈子作他的皇孙吧。”
这种事,还是烂在皇城里吧,传出去只能徒增笑料。
“所以,你还是打算杀了她吗?”
十三有些不悦,“话不可这么说……”
“她本来就是疯子,杀了她,这件事就彻底消失了,”段暄淡道。
十三指着一些折子,“这些折子里,十个里有八个是要求杀了她,可眼下,她不能死。”
段暄不表态。
“我相信,大法师既然将她送来,那肯定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十三继续道,“你今日来找我,无非是想求我放了胡子婴,但我不能将她放了。”
“父皇此前废了太子,但并未废太孙,依着律例,太孙仍旧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太孙的生母,便是是名义上的太后。”
“琳珉只是名义上的继承人,你若下手,谁敢说什么?”段暄道。
十三听了这话,脸上起了一丝讽刺的笑,“你是我弟,他便不是么?”
十三的话音刚落,段暄脑子里一些尘封的记忆便涌了上来。
十几年前,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在这大殿里,对着自己道:有哥疼你,没事儿!少年将军话音刚落,幼年的淳于翾便急的大叫:你是我哥!不是他哥……
……
前世隔海,往事不再。
晟宁宫里寂静无声。
段暄沉默半饷,最后道了一声:“哥。”
“嗯。”
十三看着他,好像又见到了记忆里的那个哭包,“真的当我是你哥,就少给我惹祸。”
段暄冷静了些许,“我没有惹祸。”
“你搞那赋税司……要不是因为你是个王爷,外面那些个大臣,早把你撕了,”十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知你为何要坚持做这个,于公于私,我都想不通。”
段暄不想在此问题上与他辩论太多,他又问十三:“十三哥,那你现在批着这些折子,和大臣们打交道,你到底是为了淳于家还是为了韩家?”
十三面不改色,“当然是淳于家。”
“现如今朝堂的大部分势力都是你的,或者是韩家的,所有人都在等你上位,”段暄这话有些刺耳,“你如果不上去,这些人也是不会同意的。”
十三:“我一直在等父皇的遗诏。”
“遗诏就是个废纸,擦屁股都嫌硬,”段暄道,“父皇的遗诏,你是用不上的。”
十三有些怒,他与十八每次的见面都会发生争执,十三努力克制着怒气,“我不想做什么皇帝,在新皇登基之前,我要维持朝堂的平稳,如果这就是你说的排除异己,那我无话可说。”
段暄一抬手,一作揖,“那臣弟先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十三气的是涨红了脸,拳头紧握,勒的是指关节发白,但还是努力平复着让自己的语气更平和一些,“老十八,此言折煞本王了。”
段暄又是恭敬道:“今日事毕,那臣弟先行告退。”
“你走吧,”十三挥挥手。
段暄依着大臣辞君之礼,拱手作揖,后退十来步,方才转身离去。
淳于翤的脸色很不好看。
杀人容易,杀人心难。
杀伐果断的十三面对朝堂问题,便优柔寡断起来,妄想维持方方面面的平衡,因为这点,他深知,自己绝对不能做皇帝。
段暄走出了皇宫,一身轻松。
头顶着明月,脚踩着石板路,一步一步朝着胡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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