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古亦然直到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还愣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席枢榆的话没有任何感情，却说得果断决绝，如此理直气壮，如此随意，又容不得拒绝。

　　她苦笑了两声，想起曾经在天台上二人吵架之后，他说的“古亦然，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分手。”

　　呵，呵呵……

　　原来所谓的永远也不过如此。

　　她想忘掉这段时光，却没有办法否认有多爱他。直到在斩阴谷分别的时候，直到刚才拼命敲门的时候。

　　古亦然抬起左手，剥离星空鉴，将它狠狠地甩在了司皑的家门上。

　　它碎裂后弹出了好远，随着曾经因一个笑容而怦然心动的日子，一同支离破碎。透明的星空再也不完整，只是反射着凄惨老旧的光芒。

　　“司皑，这辈子最好别再让我见到你。”

　　她没有哭，踩在碎片上离开了。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也无法招架这突然的信号。只是可惜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是那样可怜。

　　席枢榆抱着头弓背蹲着，静静听着门外的一举一动，眼泪浸湿了衣衫。

　　十六七岁的时候总觉得世界很小，起码在意的人能够天天见到。后来才明白，天涯其实很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原来也会遥不可及。

　　回到家的古亦然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有个家，尽管现在仍旧被悲痛笼罩，尽管今后只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不过多肩负了一份期待和责任而已。

　　她相信段千一，她愿意等待还原真相那天的到来。

　　古亦然拿起扫帚，要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这些日子把家里折腾得乱七八糟，灰尘都积了好几层。

　　“有点眼力劲儿行么？我这扫地呢你靠边挪挪，成天一回家就坐地上你不嫌脏啊？”

　　她拿扫帚驱赶着坐在地上的古亦成，他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副表情，也不去学校，整天就坐在地上看着窗外发呆。有时到晚上也不进屋睡觉，直接靠着沙发就睡。

　　古亦然现在已经没那么颓废了，或许麻痹自己确实能起到作用。

　　古亦成没理她，依旧呆呆地靠在墙壁上。她索性绕过他，劝他的话都说腻了。

　　“古亦成我问你咱们还过不过了！”她忽然拿着扫帚指着他，“打算在地上坐一辈子是吧，好，你坐吧，以后我就把饭亲自喂到你嘴里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坐在那好了。一个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你是不是要让我跟你哭一辈子！”

　　她带着哭腔将扫帚摔在地面上。古亦成闭着眼睛，咳了两声。

　　“姐，我嗓子难受。”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那天比赛完后，他没有及时去看医生，加上古亦然失踪的这些天近乎要崩溃，这个月又哭又累，现在基本说不出话。

　　古亦然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坐在他身旁。她知道弟弟有多在意嗓子，那就像他的生命一样。

　　“阿成，你一直这样坐着也好不起来啊，有病就去医院看病，困了就去睡觉饿了就去吃饭，你天天不死不活的妈看到不难受么？这世界上意外太多了，你想想我的过去，有些事情可能阻止不了，既然发生了就去面对，你不是还有我呢？”她用胳膊肘戳着他。

　　不知为何，古亦然从斩阴谷那地方回来后对一切都淡漠了几分。

　　古亦成耷拉着脑袋，泪水又落了下来。

　　“我和司皑分手了。”她又冷不跌地冒出一句。

　　听到这话，古亦成惊讶地抬起头，瞬间又低了下去。

　　“我应该早就料到的，这下好了，有人陪你一起失恋了。”古亦然打趣道。

　　她在得知有个男生追洛暮这消息的不久之后，洛暮亲口告诉她，她答应了那男生的请求。

　　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喜欢，只是男孩对她太好，好到她依赖上他。

　　那天洛暮去看古亦成的比赛，她男朋友就很不乐意，本打算等到古母的消息再回北京。可男朋友死活让她当日就回。

　　或许这也是打击古亦成的原因之一。

　　“没有，她找到对她好的人，我替她开心。”

　　古亦然又突然不想听见他的声音，这声音哑的听了难受。

　　“哼。”她轻笑了一声，抬头无力说道“阿成，这世界对我们一点都不好。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鼓起勇气，拼命告诉自己今天肯定比昨天好。但一天下来我发现，好像比昨天更糟。但是啊，你也知道，我是个不信命的人。就算有一天我死了，那也得是我古亦然自己做的选择。”

　　古亦成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吐沫和鼻涕喷了古亦然一脸，她顿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他没作回应，再次看向窗外，好像在想什么人。

　　洛暮当天从夏允赶回北京的时候，在校门口遇见了许季。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那是她母亲特意嘱咐要她带到学校去。

　　“怎么回来这么晚？不是给你说了当天就赶回来么？”许季发着牢骚。
　　他很瘦，个头也很矮，差不多与洛暮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从远处看去神似衣帽整齐的猴子。
　　“那天家里出了点事，没赶上下午的火车，就买了第二天早晨到的票。”许季摸了下鼻子，从他的小动作里洛暮发现他并不是很高兴，“我要收拾东西先回寝室了，晚上一起吃饭么？”
　　“不了，晚上我有课。”
　　他发出声音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洛暮叹了口气，并没有听他说过周末的晚上还有课。但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快些爬上顶层的宿舍楼。
　　北京的夜晚无比繁华，而她的学校坐落在城市边缘，似乎与世隔绝。
　　许季插着裤兜走在街边，享受着城市的浩大，这仿佛成了他一贯性的动作。
　　“许季！”
　　“陈忠？你怎么在这儿？”
　　许季来自清怀的一个小县城，在这座城市没什么朋友，同班同学陈忠可以说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死党。
　　“来来。”陈忠搂着他的脖子，领他进了一家烧烤店。
　　店内大多人随意地穿着裤衩背心，陶醉在熙攘的交谈声中，神气的模样还让人以为是他们造就了这座城市。
　　一个圆桌周围围了六七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有的看上去不像与他同校。陈忠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许季也老手般地和他们打了招呼，便坐在了距墙壁最近的位置。
　　“许季，听说你跟咱年级的学霸洛暮谈了，小子运气不错啊哈哈哈。”
　　听见陈忠调侃，他却无奈地叹口气“唉别提了，当初追那么久，最后就给她买束玫瑰就答应了。早知道一束玫瑰能解决的事儿，我还费那么大劲干嘛呀？”
　　他拿起面前的羊肉串啃了一口，显然很不习惯那味道，却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不过说到底，你到底喜欢她什么？成绩好？素质高？不像你的品位啊，还能执着追那么久。”
　　“那不然呢？”他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成绩好。人品好。长得也不差。关键我不是挂过科嘛，老师们那么喜欢她，我是她男朋友，那之后考试老师不也一样能通融点。再说这人脉一广，今后办什么事儿不容易？”
　　“哈哈你小子在这儿等着呢！聪明啊！来来喝口喝口。”
　　许季举着酒瓶得意道“兄弟们听我说啊，今晚这桌哥们儿我包了，尽情吃！”
　　“我去谈个恋爱发了啊！够意思！”
　　酒杯碰撞在一起，稀零的声音霎时被淹没在喧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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