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明月歌

　　“下一个，刘婷婷。”人事部的同事面无表情地报出下一个答辩者，等候室里两个人同时抽了一口气。

　　最激动的当属刘婷婷，只听她质问的声音尖锐不堪：“为什么？明明我是最后，现在应该轮到黄玥！”

　　没人能忍受自己的名字被人无礼喊出。黄玥当即以冷眼看过去。

　　刘婷婷被锐利目光刺中，不免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可她仍不愿收敛，依旧装可怜卖惨，求着人事部的同事，要求把顺序换回来。但，得到的答复却是：这是上头某位老总调的，要不你就别进去。

　　刘婷婷慌了，本来她是打算：等黄玥在前面说完，她在末尾将她那20%的缺点说出来，最后再诬陷她抄袭了自己的方案，可现在……

　　只得换个角度想……自己在前面说了方案，黄玥又在后面说同一个方案，评委肯定会相信是后者抄袭前者。刘婷婷想到这里，内心顿时痛快，脸上又呈现出最初得意的神情。

　　而黄玥，虽然表情淡淡，但内心早已迷惑：为什么顺序忽然被调了？

　　当看着刘婷婷进入了答辩室，她的一颗心也开始高悬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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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黄玥。”

　　听到自己的名字，黄玥皱眉站起，深吸一口气，淡淡应道：“来了。”

　　无论如何，这场答辩，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拉开门把，走进了封闭的答辩室……在她进来时，前排十几个评委的眼睛立刻投射在她身上。

　　黄玥权当他们是空气，缓缓踩着高跟鞋，走向讲台，打开电脑，调试设备，打开麦克风，朗声开场：“各位评委好，我是黄玥。我带来的方案是——《梦回·三国》。”

　　语如机锋，舌吐莲花。三分钟的方案展示，没有任何一秒该浪费。

　　黄玥执着电子笔，将激光投向屏幕，让幻灯片轮流切换。她干脆利落地解说：“玩家通过梦境穿越三国世界。他可以扮演任何一个历史角色，通过改变历史事件，最终得到不同的结局走向……”

　　“停。”突然，台下一个冷漠声音响起，全场莫名静得出奇。

　　黄玥感觉气氛不对，不得不停下来，稳住心神，朝台下黑压压一群评委看去，直至眼光对上前排正中，一个面容严肃，不露自威的男人。

　　他西装革履，打扮成熟得甚至有些老气。一头短发被他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黑发中隐有几缕银丝。但，他戴着黑框眼镜的面容，明明没有装扮看上去这么年老，料想不过三十岁。

　　为何如此笃定？只因，坐在他身旁的人，全都是一群老态毕现的四五十岁老总，有的秃头，有的中年发福。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他故作老成的原因，或许是他本就喜欢，又或许他的地位本就适合这种打扮。

　　黄玥猜想原因是后者。只因，她已看见，诸如郑艳茹和赵□□这类主管地位的人物，也不过坐在第二排。

　　如果座位越靠前表示职位越高，座位越靠正中表示权利越大，那么第一排的最中间位置……

　　黄玥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从美国总部回来，梦想游戏公司的第二掌托人，Dream Game的副总裁——李沃克！

　　他薄唇抿紧，眉头皱成“川”字，看黄玥的眼神冷漠至极，仿佛在观赏不知所谓的表演。

　　“你的方案，上一个人，她已经说过了。”他冷冷地道，“还有别的新意么？没有，就下一个。”

　　黄玥曾预想过答辩环节被诘难，却不曾想会被中途打断。打断者还是公司的最高决策人，这实在令她始料不及。

　　黄玥的脊背不禁被惊出冷汗，可强烈的自尊心促使她冷静。她努力维持着坚毅的神态，以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他的质疑：“有！”

　　话音刚落，她眸中光芒闪现，脸上神情更加自信。她既然敢迎战，自然做好准备应对。

　　“扮演任何人，任意书写历史，不过是老生常谈，大部分游戏皆是如此设定……即便，将可扮演角色的身份，从历史人物拓展至任何一个小人物，其本质仍然没有变化。甚至 ，还会让系统生成的数据暴增，最终使服务器崩溃，或游戏世界失衡。”

　　黄玥昨晚便知道，这是刘婷婷欲填补的20%。

　　原本她的方案是：扮演任意历史人物，创造历史。

　　而刘婷婷盗了她的方案后，准备修改成：扮演任意一个角色（包括非历史人物），从而左右历史。如无意外，她或许也会像刘婷婷那样阐述方案。

　　只是，她最近阅读了《三国志》，又做了那光怪陆离的梦，她的心态早已发生了转变……

　　“历史是无法左右的。既然这是一个角色体验游戏，那么最真实的体验，便是体验最真实的历史。”

　　黄玥嘴角一勾：“所以，我的方案就是：开局，历史便是错乱的。完美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真正的历史。玩家若想达到结局，必须将所有错误的历史片段一一纠正。结局只有一个，而过程，却有无穷的可能。但所有的过程，皆包含在原有的变量库中，它不会引起任何的bug。即便有，也可以通过改变其他变量来修复，譬如时间，譬如人物，譬如事件。只因存在，即合理。”

　　或许是黄玥的发言太有感染力，观众席上评委们看她的眼光都变了，从方才的不屑，变成现在的欣赏。

　　而李副总，看向她的眼神也似有所动摇。

　　只见他轻呼一口气，身体向后靠上椅背，手指把玩着另一只手的手表，好整以暇地问：“你，认同自己的这个想法？”

　　啥？黄玥感觉他问得莫名其妙，若她不认同，为什么还要说出来？这可是她的想法，她为何不认同？

　　“这是我的想法，我怎么会不认同。”她直截了当地回答，语气十分笃定。甚至，旁人还能听出，她疑惑为何他这样问。

　　得到黄玥的答复，李沃克的冰山脸，似乎在那么一刻，裂开了小小一道缝。

　　黄玥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他怎么会笑，那笑容还有些……欣喜？玩味？

　　黄玥稳了稳心神，暗示自己别想太多。

　　“很好。”他微笑松口：“继续，说你的方案。”

　　听到副总的认可，黄玥终于放下心头巨石，继续从容演讲。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能讲出来，她便无愧了。

　　……可，一周后，当得知结果时，黄玥再回想当时的情景，心情仍激荡难平。

　　她居然以最高分获得此次实习生答辩的第一名？

　　她该佩服自己那时候不畏“老虎”的勇气么？当然，这“老虎”指的是副总李沃克。

　　另外，与黄玥一起顺利转正的还有其他几位同事。其中有曾经和她同在郑艳茹组内的李伟俊。

　　某日，她在饭堂偶遇他，才得知刘婷婷没有转正，而同组的严鑫也受到了牵连。

　　他还吐槽，赵□□那组，本就是各种歪风邪气。他现在却要被调去那组，还说羡慕黄玥能继续跟着郑艳茹云云。

　　“其实，郑姐对你不错了。原本赵□□想挑你过去，你也知道，这老家伙净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结果，郑姐严词拒绝了他，坚持把你留在身边。或许，她是想把你培养成接班人。真羡慕你，可以跟正主管吃香喝辣，而我，只能被副主管压榨。”

　　“你还不知道李副总将郑姐升为主管吗？你呀，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都不知道你怎么过来的……唉，或许，像你这样只懂得埋头工作的，反而有更好的机会吧。”李伟俊胡乱抱怨一通，便端着餐盘唉声叹气地离开了，徒留黄玥兀自发呆。

　　她不禁回想起，与郑艳茹相处的点滴……她竟不知，原来自己的上司，如此看重自己……那当初，郑姐“窃取”她的报告，是否有意在“提醒”她秦仁的不怀好意？

　　她还想起，不知在何时听到的风闻……郑艳茹曾是赵□□的手下，两人又相差十岁，曾以师兄妹相称，两人最后却因为“一些事”而闹掰。如今，她是郑艳茹的下属，秦仁又是赵□□的徒弟……现在想起来，是巧合，还是？

　　黄玥越发觉得，有必要跟郑艳茹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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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姐……我有事想找您……”黄玥敲门后，如往常一般，静待郑姐的回应。然而，郑艳茹居然亲自开门迎接她？

　　“哎？是Moon？”郑艳茹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平日里表情严肃，与成天笑嘻嘻的赵□□相比，难免显得不近人情。可，如今她竟笑得如此亲切，这着实让黄玥受宠若惊。

　　虽然对方的行为有异，黄玥却不敢忘掉此行目的。她略带惭愧地开口：“郑姐，我是来向你道歉……”

　　郑艳茹顿时打断她，还笑嘻嘻地对她说：“Moon，告诉你个好消息：总裁和副总要见你。”

　　黄玥顿时怔住——

　　副总？总裁？见我？为什么？

　　她内心毫无准备，任由郑艳茹将她带到公司的最顶层。直至来到传说中的总裁办公室，郑姐仍一脸亲和，看着她，为她开门，鼓励她：“进去呀，他们都在等你呢。”

　　等我？

　　黄玥脑袋混沌一片，绕过了屏风，来到了室内主人面前。

　　殊不知，更大的意外，正朝她袭来——

　　眼前，这个站在办公椅旁的男人，她见过，她知道，这是副总李沃克。

　　可，谁能告诉她，那个坐在正座的男人……为什么……是他——

　　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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