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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笙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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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0 章


      传送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脚底触碰到的不再是“万象奇物馆”那纯净的能量地面,也不是万象大厅熟悉的光滑地板,而是一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带着轻微吸附感的物质。

      冰冷、潮湿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望序四人,带着一股陈腐的、混合了灰尘、霉菌、旧布料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过度甜腻的香氛变质后的古怪气味,直冲鼻腔。光线极度昏暗,仅有远处几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摇曳的光源,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空间的模糊轮廓。

      “这里……就是永夜剧院?”何初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下意识地往望序身边靠了靠,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岚的精神力如同触须般谨慎地向外延伸,但立刻就像撞上了一堵粘稠而充满恶意的墙壁,被狠狠弹了回来。她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规则压制很强,精神力探测范围被极限压缩,而且……有污染性。”

      谢言银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努力适应,她的空间天赋在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粘滞感,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浸泡在某种胶质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沉重的阻力。“空间结构……很古怪,像是被折叠、缝合过无数次,布满了补丁和断层。”

      望序没有立刻说话。她的“镜湖”在进入此地的瞬间,就自动运转到了极致。原本冰火交织的混沌漩涡,此刻在外部强大规则压力的作用下,反而向内收缩,变得更加凝实、冰冷。湖面倒映出的,并非清晰的景象,而是一片片扭曲、破碎、充满了不祥意味的黑暗剪影,以及无数细碎、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耳语碎片,试图钻入她的意识。

      她强行将这些杂音与影像冻结、剥离,保持着核心的绝对冷静。紫色的猫瞳在昏暗中微微收缩,如同夜行动物般,快速适应着环境,捕捉着一切可用的信息。

      她们似乎正站在一条极其宽阔、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斜坡通道上,这条通道向上延伸,没入更深沉的黑暗。通道两侧,是一排排向上延伸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暗红色绒布座椅,如同无数沉默的、等待着吞噬什么的巨口。座椅的扶手大多已经腐朽,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海绵填充物,像溃烂的伤口。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霉味更加浓郁了,源头似乎来自那些座椅绒布本身。

      抬头望去,隐约能看到一个极高、极远的穹顶,但穹顶的具体形态无法看清,只能感觉到那上面似乎附着着什么东西,在缓慢地、令人不适地蠕动着,投下更加深邃的阴影。

      整个空间寂静得可怕,并非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她们的呼吸、心跳、甚至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都被放大了,然后又诡异地被周围那柔软的物质吸收、扭曲,变成一种空洞的回响,更添诡异。

      【场景:永夜剧院】
      【等级:???(规则污染区域,极度危险)】
      【当前剧目:《众生谢幕》- 序章:无声入场】
      【任务:找到你的座位,观看演出至终幕。】
      【警告:请勿在非指定区域喧哗;请勿打扰其他“观众”;请勿质疑演出的“真实性”。违反规则者,将永久成为剧院的一部分。】

      主神的提示音冰冷而机械,但其中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找到座位?观看演出?”何初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哪里像剧院……这根本就是……坟墓!”

      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任务要求观看至终幕,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参与进去。‘找到座位’是关键第一步。但座位……有什么标识吗?”

      望序的目光扫过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蒙尘的暗红色座椅。她的“镜湖”捕捉到,每一张座椅上,似乎都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属性截然不同的“残留信息”。有的是凝固的恐惧,有的是扭曲的爱恋,有的是无尽的悔恨,有的是癫狂的喜悦……这些情感碎片如同座椅的“气味”,标识着它们曾经的主人。

      而她们需要找到属于她们的“气味”?

      不,不对。望序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她们是新人,是“观众”,座位不应该是固定的“残留”,而应该是……被“分配”的。

      她的目光投向通道的尽头,那幽绿色鬼火光源的方向。那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被厚重暗红色帷幕遮挡的舞台轮廓。而在通道与舞台之间,靠近右侧墙壁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亮着微弱昏黄灯光的小亭子。

      像一个……售票亭?或者……引座员的位置?

      “去那边。”望序低声说道,率先迈步。她的脚步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无声,但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某种活物的皮肤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弹性。

      通道漫长而压抑,两侧无穷无尽的空座椅如同沉默的观众,用无形的“目光”注视着她们这四个不速之客。越往前走,那股甜腻的霉味越发浓重,几乎化为实质,粘在喉咙里,让人作呕。何初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又被岚用眼神严厉制止——规则之一,勿喧哗。

      终于,她们靠近了那个小亭子。它确实是一个老式的、木制的售票亭,窗口很小,里面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拥有人类轮廓的东西。

      它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硬、但依旧沾满了不明污渍的深蓝色制服,戴着一顶同样质地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暴露在昏黄灯光下的下半张脸,皮肤是蜡黄色的,布满深深的褶皱,嘴唇薄而毫无血色。它的双手戴着白色的、指尖部分已经磨损发黑的手套,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定格的速度,用一块脏兮兮的绒布,反复擦拭着桌面上一个黄铜制的、布满绿色铜锈的铃铛。

      它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就像一具被精心打扮后,放置在这里的蜡像。

      但当望序四人靠近窗口时,它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那颗低垂的头颅,以一种极其僵硬、仿佛生了锈的齿轮在转动的姿态,缓缓抬了起来。

      帽檐下,露出的并非人类的眼睛。

      那是两颗用磨砂玻璃珠制成的假眼,浑浊无光,空洞地“凝视”着她们。玻璃珠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窗口弥漫出来。

      【新来的观众……】一个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直接从四人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陈腐的寒意,【请出示……你们的……票。】

      票?

      她们哪里有什么票?

      岚试图用精神力沟通,但精神力触碰到那东西时,如同泥牛入海,甚至反馈回一种被冰冷、死寂之物舔舐的恶心感。

      何初和谢言都紧张地看着望序。

      望序的“镜湖”高速运转,分析着这个“引座员”(或者说售票员)的规则构成。它似乎是一个规则造物,一个程序化的存在,其核心指令就是“检票”。没有票,就无法通过,甚至可能触发“违反规则”的惩罚。

      但“票”是什么?主神并没有提供。

      是某种凭证?她们在奇物馆获得的凭证?望序下意识地感知了一下手腕上的四枚印记。悖论虹光、因果双螺旋、银色莫比乌斯环、情感泪滴……它们静静悬浮,并未对“票”的请求产生反应。

      还是说……“票”需要支付某种代价?

      望序想起巴士场景的“扫码支付”,想起快乐便利店的“概念支付”。这个剧院,是否也需要某种形式的“支付”来获取入场资格?

      她试探性地,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自身“存在”的概念性信息——并非灵魂碎片,更像是一种“标识”或“印记”——凝聚在指尖,透过那小窗口,递向那个僵硬的引座员。

      “这就是我们的‘票’。”望序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她特有的冷静。

      引座员那玻璃珠假眼,似乎“聚焦”在了望序的指尖。它戴着白手套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伸向那缕无形的“标识”。

      就在它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缕信息的瞬间——

      “咔嚓!”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脆响,从引座员的手腕处传来!它的手腕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弯折了过去,仿佛内部的骨骼早已腐朽断裂!但它毫不在意,依旧用那扭曲的手,固执地向前,试图去“接票”!

      然而,它的动作太慢了,慢得如同定格动画。而且,在它试图“接票”的过程中,它的身体各处都开始发出细微的、令人不适的崩裂声,蜡黄色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望序立刻收回了那缕信息。

      引座员的动作停滞了。它那扭曲的手僵在半空,玻璃珠假眼空洞地“看”着望序,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困惑?【票……无效……或……不完整……】

      无效?还是不完整?

      望序蹙眉。她的“存在标识”被拒绝了。是因为层级不够?还是因为……这剧院索要的“票”,并非这种形式?

      就在这时,岚似乎发现了什么,极低的声音说道:“看它胸口。”

      望序目光下移,落在引座员深蓝色制服的胸口。那里别着一个黄铜制的、已经有些氧化的铭牌,上面刻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小字:

      【永夜剧院 - 入场券:一段记忆,或一个承诺。】

      记忆?承诺?

      何初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脑袋。谢言也抿紧了嘴唇。

      支付记忆?这太危险了!谁知道会被拿走哪一段记忆?会不会是至关重要的战斗经验?或者是对队友的信任?甚至是……关于白晓的记忆?(不!这个绝对不行!何初在心中呐喊。)

      承诺?一个未知的承诺?在这种邪神盘踞的地方,一个承诺的代价可能远超想象!

      这是一个两难的陷阱!

      望序的“镜湖”中,冰面下的暗流汹涌。她快速权衡着。支付记忆,不确定性太高,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支付承诺,看似虚无,但后患无穷。

      有没有第三种可能?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行小字,以及引座员那空洞的玻璃珠眼睛和不断发出崩裂声的躯体。

      这个引座员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了“悖论”的存在。它要求“票”,自身却似乎无法完整地“接收”票。它的存在,就是规则不完善的体现。

      那么……是否可以……“质疑”这个规则?

      这个念头一起,望序意识深处的【规则质疑者】权限微微颤动。但她没有立刻使用。这里不是“寂静图书馆”,眼前的引座员也不是纯粹的规则兽。贸然质疑,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她需要更稳妥的方式。

      她的目光落在了引座员桌上那个被反复擦拭的黄铜铃铛上。那铃铛看似普通,但在这个充满规则污染的地方,一个被引座员如此“珍视”(尽管动作僵硬)的物品,绝不会是凡物。

      “镜湖”的感知聚焦于铃铛。她“看”到,铃铛内部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纯粹的“秩序”规则,与周围弥漫的混乱与恶意格格不入。这丝秩序规则,似乎……在维持着引座员最基本的“功能”,同时也是一种……“认证”机制?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

      她没有再次尝试支付“记忆”或“承诺”,而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腕,露出了那四枚来自“万象奇物馆”的凭证印记。同时,她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规则共鸣”,伸向了桌上的那个黄铜铃铛。

      她没有去拿铃铛,而是将指尖,轻轻虚按在铃铛冰冷的外壁上。

      她在尝试,用自己“规则调和者”的特质,以及四枚高阶规则凭证的“位格”,去“模拟”一种被这个铃铛(或者说它代表的秩序规则)所认可的“权限”!

      她在伪造“票”!不是支付代价,而是展示“资格”!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冒险的操作。她必须精准地控制着自身力量的输出,既要引起铃铛的共鸣,又不能过于激烈导致反噬。她的“镜湖”以前所未有的精度运转,调和着四枚凭证散发出的不同规则波动,试图将其融合成一种能被铃铛内那丝秩序规则“理解”和“接受”的信号。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引座员那玻璃珠假眼,死死地盯着望序虚按在铃铛上的手指。它身体内部的崩裂声似乎停止了,那股阴冷的气息也凝滞了。

      何初、岚、谢言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终于——

      “叮……”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铃音,从黄铜铃铛内部响起!

      不是被摇动,而是仿佛被某种同源的规则所唤醒!

      铃音清越,带着一种涤荡污秽的纯净感,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甜腻霉味和阴冷气息。

      引座员那僵硬的身体,随着这声铃音,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它那空洞的玻璃珠假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的光晕(或许是错觉)。

      它那一直伸着的、扭曲的手,缓缓地、僵硬地收了回去。

      然后,它用那戴着破损白手套的手,从桌子下面,取出了四张……纸片。

      那是四张边缘粗糙、泛黄、仿佛随手撕下的旧纸片。纸片上用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的颜料,写着模糊的座位号。

      【A区……13排……7座……】
      【A区……13排……8座……】
      【A区……13排……9座……】
      【A区……13排……10座……】

      干涩的声音报出座位号,同时将那四张散发着淡淡血腥和霉味的“票”,从窗口递了出来。

      成功了!

      望序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她接过那四张触感冰凉粘腻的纸票,分发给队友。

      【入场……左转……A区……】引座员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干涩死寂,它重新低下头,继续用那块脏布,以那种定格般的速度,擦拭起黄铜铃铛,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四人拿着冰冷的纸票,按照指示向左转,走进了更加昏暗的A区观众席。

      找到13排,依次在7、8、9、10座坐下。

      暗红色的绒布座椅冰冷而潮湿,坐下时,能感觉到里面填充物的诡异蠕动,仿佛坐在了什么活物的身上。扶手冰冷粘腻,散发着更浓的霉味。

      她们刚刚坐定——

      “咣当!!!”

      一声沉重、锈蚀的金属撞击声,猛地从剧院后方传来!是大门关闭的声音!

      紧接着,观众席两侧墙壁上,那些幽绿色的鬼火灯盏,一盏接一盏地,依次熄灭!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一切!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

      连她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仿佛被这黑暗吸收了。

      只能感觉到身下座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柔软和冰冷,以及空气中那无所不在的、甜腻而陈腐的死亡气息。

      然后,在一片死寂的黑暗深处,前方那厚重的暗红色帷幕,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向两侧拉开……

      舞台上,没有任何灯光。

      只有一片更深沉、更绝望的黑暗。

      以及,从那片黑暗之中,缓缓传来的,如同无数人在一起倒抽冷气,又像是风穿过枯骨的……

      《众生谢幕》的“演出”,开始了。

      而望序握紧了手中的蔷薇刺剑,冰封的“镜湖”倒映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那枚代表着“余迟踪迹”的混沌印记,在灵魂深处微微灼热。

      黑暗并非虚无。

      它是一种粘稠的、具有实感的物质,如同冰冷的原油,包裹着视觉,堵塞着耳膜,甚至试图通过毛孔钻入体内。身下座椅那蠕动般的柔软触感在绝对的黑暗中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坐在某种沉睡巨兽的脏器之上,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可能将其惊醒。

      何初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短浅,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岚的精神力收缩到了极致,如同刺猬般紧紧护住自身和身边队友的心神,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试图诱发内心恐惧的黑暗低语。谢言银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完全失去了焦点,她感觉自己像是溺水者,空间感被彻底剥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坠落感。

      唯有望序。

      她的“镜湖”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反而成为了唯一的“光源”——并非视觉上的光,而是规则层面的“锚点”。冰面之下,混沌的漩涡缓慢旋转,将试图侵入的黑暗与恶意尽数搅碎、冻结、沉淀。她紫色的猫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如同最上等的紫水晶,冷静地“注视”着前方那一片更深邃的舞台黑暗。

      她没有试图去“看穿”黑暗,那毫无意义。她在感知规则的流动,感知那隐藏在死寂之下的、“演出”即将开始的预兆。

      来了。

      首先变化的,是气味。

      那股甜腻的霉味悄然转变,掺杂进了一丝……铁锈味,以及某种花香腐败后的酸气,如同打开了一口尘封多年的、埋葬着华服与骸骨的棺木。

      然后,是声音。

      并非来自舞台,而是来自她们周围——那些原本空无一物的、蒙尘的暗红色座椅上!

      细碎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如同无数条蛇在草丛中游走。

      低沉的、仿佛来自喉咙深处的、无意义的咕哝声。

      还有……极其轻微,却连绵不绝的……呼吸声。

      不是一个人的呼吸,是成百上千,细微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音效的——集体呼吸声!

      “观众”……入场了。

      看不见,摸不着,但望序的“镜湖”清晰地倒映出,她们周围的每一张座椅上,此刻都“坐”下了一个模糊的、由浓郁负面情绪与规则残片构成的“存在”。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是一团扭曲的阴影,散发着绝望、痛苦、憎恨、疯狂……它们就是这剧院的“常客”,是被永恒困在此地的“灵魂”,或者说,是它们残留的“回响”。

      何初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被岚用精神力死死按在座位上。谢言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那些无形的“观众”带来的压迫感,比任何实体怪物都要可怕。

      望序握紧了手中的蔷薇刺剑,剑柄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规则之一:勿打扰其他“观众”。她们现在,正与这些不知名的恐怖之物,并肩“观赏”演出。

      就在这时——

      “铮!”

      一声突兀的、仿佛断裂琴弦崩响的声音,撕裂了寂静!

      舞台方向的黑暗,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束惨白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光柱,猛地打下!

      光柱并不明亮,反而像是一块凝固的、冰冷的尸斑,印在舞台中央。光柱中,漂浮着细密的灰尘,如同无数飞舞的虫蠓。

      光柱照亮的地方,空无一物。

      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无形“观众”的“注视”,都被牢牢吸引了过去。

      【第一幕:独白。】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如同机器合成的女声,在剧院上空回荡。不是从某个喇叭传出,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

      光柱中,空气开始扭曲。

      如同水滴入热油,景象翻滚、变形。渐渐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被“编织”出来。那是一个穿着破烂囚服、浑身血迹斑斑的男人,他跪在光柱中,双手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在身后,低垂着头,乱发遮住了面容。

      他开始说话。

      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我不该……我不该相信他们……我把一切都献给了……结果呢?他们夺走了我的研究,我的荣誉,还有……我的艾琳娜……”

      他的独白断断续续,讲述着一个关于背叛、贪婪和失去的故事。语调凄厉,情感充沛,若是放在普通的剧院,或许能引人落泪。

      但在这里,在这片被黑暗和恶意笼罩的永夜剧院,这悲情的独白却显得无比诡异,甚至……滑稽。

      因为,随着他的讲述,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

      他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融化的蜡像,显露出皮下的血管和肌肉纹理,而那些血管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凸起、搏动,颜色逐渐变得深紫发黑。他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仿佛在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变形。

      “……他们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在我眼前……我甚至没能……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他的声音开始夹杂着非人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他的头颅不自然地抬起,乱发下露出的,是一双完全被疯狂和血色充斥的眼睛,嘴角咧开,露出变得尖利、染血的牙齿。

      “恨……我好恨……我要找到他们……撕碎他们……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独白的内容从悲情转向了彻底的疯狂与诅咒。而他的形态也彻底脱离了“人”的范畴——身躯膨胀,肌肉虬结,指甲变得乌黑尖长,背部甚至刺破了囚服,伸出了几根扭曲的、如同昆虫节肢般的骨刺!

      他变成了一只只懂得杀戮与仇恨的怪物!

      “嗷——!!!”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

      然而,他的咆哮声刚刚达到顶点——

      “噗嗤!”

      一声轻响。

      光柱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无数根细如牛毛、近乎透明的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缠绕上了那只怪物的全身,勒入它膨胀的肌肉,切入它坚硬的骨骼!

      怪物疯狂挣扎,嘶吼,但那些丝线坚韧无比,并且越收越紧!

      丝线闪烁着冰冷的微光,仿佛在从怪物身上汲取着什么——它的疯狂,它的仇恨,它的生命力,乃至它作为“存在”的概念本身!

      怪物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嘶吼变成了无助的哀鸣,最终彻底消失。它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迅速干瘪、萎缩,最后化为一小撮灰白色的、毫无意义的尘埃,被那些丝线吸收殆尽,消失不见。

      惨白的光柱也随之熄灭。

      舞台重归黑暗。

      整个过程,从悲情独白到异变怪物,再到被丝线分解吸收,不过短短两三分钟。

      没有掌声。

      只有周围那些无形“观众”发出的、更加满足和饥渴的“呼吸”声,仿佛刚刚享用了一道开胃菜。

      何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那不是单纯的杀戮,那是一种将“情感”与“存在”作为养料,赤裸裸的“收割”!岚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感觉到那些丝线上蕴含的规则,冰冷而高效,带着一种绝对的“支配”意味。谢言则对那瞬间出现的丝线感到毛骨悚然,那似乎涉及到了极高层次的空间规则应用。

      望序的“镜湖”将刚才那一幕完整地“记录”了下来。她“看”得更深。那个“演员”,并非真实的生命,更像是一段被预先设定好的、充满了极端情绪的“程序”或者“记忆回响”。剧院的规则,将其情感催发到极致,然后在其最“浓烈”的时刻,进行“收割”。那些丝线……与她在“万象织机”上感受到的规则流光,有某种相似之处,但更加冰冷,更加……饥饿。

      这所谓的《众生谢幕》,本质上是一场针对“情感”与“存在”的……献祭仪式?

      【第二幕:双人舞。】冰冷的报幕声再次响起。

      又一束光柱打下,这次是两道,并排出现在舞台中央。

      光柱中,出现了一对相拥的男女。他们穿着华美的礼服,男俊女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正在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悠扬的华尔兹乐曲不知从何处飘来,萦绕在剧院中。

      他们开始翩翩起舞,舞步优雅,眼神交汇间充满了爱意。

      “亲爱的,这支舞,我只想与你跳到最后。”男子深情低语。

      “我也是,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在一起。”女子依偎在他怀中,笑容甜蜜。

      美好的画面,与周围黑暗绝望的环境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但很快,不和谐的因素开始出现。

      乐曲声中,开始混杂进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噪音。

      舞池的光线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偶尔会映照出他们脚下并非光滑的地板,而是……一片蠕动的、如同血肉般的暗红色物质。

      他们的舞步开始变得凌乱,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

      “你……你踩到我的脚了。”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我……我有点头晕。”男子的额头渗出冷汗。

      “你刚才在看谁?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女子的语气变得尖锐。

      “我没有!你多心了!”男子有些烦躁地辩解。

      猜忌、怀疑、不满……如同病毒般在美好的表象下迅速滋生。

      乐曲变得越来越刺耳,仿佛无数把锯子在拉扯神经。光线闪烁得更加频繁,每一次明灭,都能看到他们周围的景象在扭曲——华美的舞厅变成了破败的废墟,精美的礼服变得褴褛不堪,甚至他们的面容也开始浮现出尸斑和腐烂的痕迹!

      “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女子猛地推开男子,原本美丽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是你先背叛我的!你和那个贱人!”男子也面目狰狞,嘶吼着。

      爱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最丑陋的相互指责与憎恨。他们不再跳舞,而是如同野兽般撕打在一起,用指甲抓挠,用牙齿撕咬,发出歇斯底里的诅咒。

      他们的身体在厮打中同样开始异变,皮肤开裂,长出骨刺,散发出浓郁的恶意。

      当他们的仇恨达到顶峰,即将彻底化为怪物时——

      “唰!”

      那些冰冷的、近乎透明的丝线再次出现!

      比上一次更多,更密集!如同无数条贪婪的水蛭,瞬间将两个相互憎恨的“演员”缠绕、包裹、勒紧!

      吸收,分解,化为尘埃。

      光柱熄灭。

      华尔兹的残响和撕打的余音仿佛还在黑暗中回荡,与周围“观众”那满足的吞咽声(或许是错觉)交织在一起。

      何初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发抖。岚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谢言感觉自己的空间感知都要被这接连不断的、情感上的极端翻转折磨得崩溃了。

      望序的“镜湖”依旧冰冷。她注意到,每一次“收割”之后,周围那些无形“观众”的气息似乎就凝实了一分,而整个剧院的规则压迫感,也隐约增强了一丝。这些“演出”,是在喂养这个剧院本身,或者……喂养某个隐藏在更深处的存在?

      余迟……他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仅仅是旁观者?还是……导演?亦或是,最终的受益人?

      【第三幕:家庭聚餐。】报幕声不带丝毫停顿。

      新的光柱亮起,映照出一个看似温馨的餐厅场景。一家五口围坐在餐桌旁,桌上摆满了食物。父母,两个孩子,一位老人。

      他们起初其乐融融,谈论着琐事,分享着食物。

      但很快,食物开始变质,散发出恶臭。餐具变得锈迹斑斑。亲人的面容在灯光闪烁间变得诡异而陌生。

      猜疑在家庭成员间蔓延。
      “汤里的盐是你放的吧?想咸死我吗?”
      “弟弟的玩具是不是你偷藏起来了?”
      “老太婆,你的药是不是又忘了吃?整天给我们添麻烦!”
      “你们……你们都想我死对不对?好分我的遗产!”

      温馨的表象被彻底撕碎,暴露出底下肮脏的欲望、积怨和冷漠。争吵,哭喊,最终演变成疯狂的相互攻击和异变……

      丝线如期而至,进行收割。

      一幕接着一幕。

      【第四幕:挚友。】讲述背叛与利用。
      【第五幕:理想。】讲述幻灭与疯狂。
      【第六幕:……】

      每一幕都在重复着相似的套路:美好的表象 -> 引入不谐 -> 情感极端化(通常是负面) -> 异变 -> 收割。

      主题永远围绕着人性的阴暗面,情感中最丑陋、最极端的部分被无限放大,然后作为祭品被吞噬。

      周围的“观众”们越来越“兴奋”,那无形的呼吸声变得更加粗重,甚至开始夹杂着低低的、满足的喟叹和贪婪的吮吸声。整个剧院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疯狂,仿佛一个即将被填满的、饥饿的胃袋。

      望序小队四人,被迫坐在这片黑暗之中,如同被绑在座位上,观看着一场又一场精神上的凌迟。她们自身的情绪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牵引和冲击。何初几次险些失控尖叫,岚的精神屏障摇摇欲坠,谢言感觉自己对空间的认知都开始变得扭曲,仿佛随时会被同化成那些无形“观众”的一员。

      望序的“镜湖”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她不仅要抵御外部规则和负面情绪的侵蚀,还要分心保护队友,同时高速分析着这一切背后的规则逻辑。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汹涌澎湃。她体内那枚代表着“余迟踪迹”的混沌印记,随着演出的进行,灼热感越来越明显。

      她能感觉到,余迟的力量气息,如同水底的暗礁,隐约遍布在这个剧院的规则之中。他并不直接现身,但他的“意志”无处不在,如同一个隐藏在幕后的、以众生痛苦为食的饕餮。

      这不仅仅是一场演出,这是邪神品味的体现,是他力量的延伸。

      必须找到破局之法。不能一直被动地看下去。任务要求“观看至终幕”,但谁也不知道“终幕”是什么,或许到了终幕,她们自身也会成为“演出”的一部分,被永远留在这里。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在每一次收割时闪现的、冰冷而贪婪的规则丝线。

      这些丝线,是“收割”的工具,也是这个剧院规则体系的“血管”和“神经”。

      是否可以……从这些丝线下手?

      在又一场充斥着嫉妒与背叛的“演出”被丝线收割,光柱熄灭,黑暗再次降临的短暂间隙——

      望序动了。

      她没有离开座位,也没有发出声音。

      她只是悄然地,将一缕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融合了【规则质疑者】权限与“镜湖”解析之力的意念,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精准地“触碰”向了舞台上空,那些丝线刚刚消失的、规则残留最浓郁的区域。

      她不是在攻击,也不是在干扰演出。

      她只是在“提问”,向这个剧院的规则本身,发出一个极其微小、却直指核心的“质疑”——

      【这些被收割的‘情感’……最终,流向何方?】

      这是一个基于观察和逻辑推导出的问题,不带有直接的敌意,更像是一个好奇观众的“求知欲”。

      然而,就是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质疑”,投入这片由邪神规则构筑的死水之中,却瞬间激起了远超预料的涟漪!

      “嗡——!!!”

      整个永夜剧院,猛地剧烈一震!

      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规则层面的、仿佛整个空间都因这个“不该存在”的问题而发出了痛苦的痉挛!

      所有无形“观众”的呼吸声和低语声,戛然而止!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瞬间聚焦在了望序所在的A区13排10座!

      舞台上空,那片被望序意念“触碰”的区域,规则结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扭曲、紊乱!无数原本隐形的、冰冷的规则丝线被迫显形了一瞬,它们疯狂地扭动、交织,发出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嘶鸣!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响,从望序正前方的舞台深处传来!

      下一束本该亮起的、用于第七幕的光柱,没有如期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舞台深处那片最浓郁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缓缓地、向着观众席的方向……

      蔓延了过来。

      那黑暗之中,似乎有某种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饥饿的东西,被刚才那小小的“质疑”所惊动,缓缓睁开了它的“眼睛”。

      冰冷的报幕声,第一次带上了某种……扭曲的、仿佛强忍着怒意的情绪波动,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插幕……因不洁之问……提前开启……】
      【剧目:《审视》……】
      【演员:……提问者……及其……同行者……】

      整个剧院的气氛,从之前的压抑观赏,瞬间转变为赤裸裸的、针锋相对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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