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映雪:宋时遇》

作者:云舒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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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部来访:沈砚述边关,护主表忠心


      入秋后的临安总爱落些绵密的雨,听雪斋庭院里的几株老梅虽未到花期,枝桠却已透着几分遒劲,沾着雨珠垂在青灰瓦檐下,溅得地面泛起细碎的湿痕。温知夏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就着一盏温热的杏仁茶,细细修补着昨日从柳娘书坊借来的残本《乐章集》——纸页边缘有些虫蛀的小孔,她用极细的竹镊子夹着染了淡赭色的熟宣,一点点填补缺损处,指尖沾着的糨糊还带着新熬的糯米香气。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响,不是平日阿竹买东西回来时的竹篮晃动声,倒像是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踩在青石板上碾过湿苔的微音。温知夏手下一顿,抬眼看向窗外,恰好见谢临舟从书房走出来,原本拢在袖中的手悄悄按在了腰间——那里常挂着一柄素银柄的短刀,是他隐居后唯一没卸下的防身之物。

      “是我,将军。”门外传来一道爽朗却压低了的声音,带着几分边关人特有的粗粝,“沈砚,特来探望。”

      谢临舟紧绷的肩线微微松了些,抬手示意阿竹去开门。门闩“咔嗒”一声落下,雨幕中走进个身着藏青色短打、头戴帷帽的男子,身形高大挺拔,肩背宽阔得几乎占满了半扇门,帷帽的纱帘被风吹得晃动,隐约能看见他下颌线绷得紧实,下颌处留着淡淡的胡茬,像是赶了许久的路。他刚进门就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额角有一道浅淡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太阳穴,是刀剑留下的痕迹——这便是沈砚,谢临舟从前在边关时最得力的校尉。

      “将军近来可好?”沈砚进门后第一句话,不是寒暄,而是快步走到谢临舟面前,目光飞快扫过他的腿,见他行走时左腿虽仍有些微跛,却比去年冬日里初见时稳了许多,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手上还提着个沉甸甸的布包袱,放在桌边时发出“咚”的一声轻响,里面像是裹着些硬物。

      “还好。”谢临舟示意他坐下,阿竹连忙端来一杯热茶,又给温知夏的茶杯添了些热水,才识趣地退到门外守着,顺便把院门关严实了——她知道,沈砚来的时候,说的都是边关的事,将军不愿让太多人听见。

      沈砚接过茶,却没喝,只是捧着杯子暖手,目光落在温知夏身上时,带着几分好奇,却没多问,只转头对谢临舟道:“此次来临安,一是替弟兄们给将军带些东西,二是……想跟将军说说边关的近况。”他说着打开布包袱,里面先是露出几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晒干的苁蓉和黄芪,“这是漠北那边特有的药材,弟兄们说将军腿伤怕寒,这东西炖汤最是暖骨,特意晒了给您送来。”

      包袱底下还压着一块巴掌大的墨玉,玉上雕着简单的云纹,边缘有些磨损,“这是老周头去年在古战场捡的,说玉能养人,让我一并给您带来。”沈砚说起“老周头”时,声音软了些,“就是从前跟着您守西疆的周老兵,去年冬天巡哨时冻坏了腿,今年开春就退伍了,回了老家徐州,临走前还念叨着,说等腿好了,要来看您。”

      谢临舟拿起那块墨玉,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老周头跟着他守了五年西疆,最苦的那三年,两人挤在同一个军帐里,冬天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夏天一起啃干硬的麦饼。他还记得老周头总说,等打完仗,就回老家娶隔壁村的阿秀,种两亩地,生几个娃。如今老周头总算得偿所愿,他该替他高兴才是。

      “其他弟兄呢?”谢临舟的声音比平日沉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牵挂。

      沈砚喝了口热茶,才慢慢道:“王二郎去年立了功,升了副校尉,现在跟着李将军守雁门关;小顾还在您从前的队伍里,上个月还跟我念叨,说想念您教他的枪法;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赵大哥去年秋天在抵御匈奴偷袭时,没躲过去,中了一箭,没能救回来。”

      谢临舟握着墨玉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赵大哥是队里最年长的,为人憨厚,总爱把自己的干粮分给新兵,每次打了胜仗,还会给弟兄们唱几句家乡的小调。他还记得自己重伤离开边关时,赵大哥拍着他的肩说:“将军放心,有俺在,定守住西疆,等您回来。”可如今,却再也等不到了。

      温知夏坐在一旁,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桌上的杏仁茶往谢临舟那边推了推。她能感受到谢临舟此刻的难过,那些逝去的弟兄,是他在边关最珍贵的羁绊,也是他隐退后不愿多提,却始终藏在心底的痛。

      沈砚见谢临舟沉默,也没再继续说伤心事,转而说起边关的局势:“今年夏天匈奴安分了些,没敢来犯,只是辽那边最近有些异动,听说在边境增了兵,李将军已经上书朝廷,请旨增派粮草和兵力了。”他说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可朝廷那边,至今没个准信。宰相府的人还说,李将军是‘小题大做’,想趁机‘邀功请赏’。”

      “邀功请赏?”谢临舟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李将军守了十年边关,什么时候用过‘邀功’这一套?宰相府的人,坐在临安的暖阁里,哪里知道边关的风有多冷,哪里知道弟兄们是用命在守着这江山!”

      沈砚重重点头:“可不是嘛!弟兄们听说了这事,都寒了心。有几个新兵还说,早知道朝廷这么不待见咱们,还不如回家种地。我骂了他们一顿,说将军从前教咱们的,‘守土有责’,不管朝廷怎么样,咱们守的是老百姓的安稳,不是为了当官发财。”他说着,看向谢临舟,眼神格外坚定,“将军,您放心,只要有俺沈砚在,您从前带出来的弟兄,就绝不会丢您的脸,更不会让西疆的城门,被外敌踏破一步!”

      谢临舟看着沈砚,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暖意。他从前没看错人,沈砚虽是个粗人,却有一颗忠义之心,比那些在朝堂上只会勾心斗角的文官强多了。“你们自己也要当心。”他叮嘱道,“辽人狡猾,若是真的开战,别硬拼,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俺知道!”沈砚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额角的疤痕也显得柔和了些,“将军您从前教俺的‘避实击虚’,俺都记着呢!再说了,俺还要留着命,等将来将军回边关,跟您一起打胜仗呢!”

      谢临舟没接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的腿伤,这辈子怕是再也回不了边关了。可他没说出口,不想让沈砚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再想起那些再也无法实现的念想。

      温知夏看着两人,忽然开口道:“沈校尉,我听柳娘说,最近临安城里有不少从边关来的商人,他们带来的皮毛和药材,都很受欢迎。”她顿了顿,看向谢临舟,“或许,我们可以跟他们打听些边关的消息,也能帮弟兄们多寻些销路——比如你带来的苁蓉和黄芪,若是拿到书坊去卖,说不定能帮老周头他们多赚些钱。”

      沈砚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啊!俺这次来,还想着能不能帮弟兄们卖点东西,补贴家用呢!就是不知道该找谁,温姑娘若是能帮忙,那就太好了!”

      谢临舟看向温知夏,眼底带着几分惊讶,随即又染上笑意。他没想到,温知夏会主动帮边关的弟兄们想办法,她总是这样,看似温柔恬静,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人带来温暖和惊喜。

      “多谢温姑娘。”沈砚站起身,对着温知夏拱了拱手,态度恭敬了许多——从前他只听说将军身边来了个“来历古怪”的姑娘,今日一见,才知道这姑娘不仅心善,还这么有主意,将军能有她在身边,是件好事。

      “沈校尉客气了。”温知夏浅浅一笑,“都是应该的。”

      沈砚又跟谢临舟说了些边关的琐事,比如哪个弟兄娶了媳妇,哪个弟兄生了娃,说得眉飞色舞,仿佛那些日子就在眼前。直到天色渐暗,雨也停了,他才起身告辞:“将军,温姑娘,俺得走了,再晚了城门就关了。下次来,俺再给您带弟兄们种的土豆,可好吃了!”

      谢临舟送他到门口,沈砚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将军,若是有人敢找您麻烦,您就派人给俺捎个信,俺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您受委屈!”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带着边关汉子特有的赤诚与忠义。

      看着沈砚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谢临舟才转身回屋。温知夏已经把桌上的包袱收拾好,将苁蓉和黄芪放在通风的架子上,墨玉则放在了书房的案头,旁边摆着谢临舟常用的那方砚台。

      “他是个好孩子。”谢临舟走到温知夏身边,轻声道,眼底带着几分欣慰,“从前在边关,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看得出来,他很敬重你。”温知夏抬头看着他,“弟兄们也都很想念你。”

      谢临舟沉默了片刻,才道:“想念又如何,我终究是回不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很快释然,“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温知夏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谢临舟的手。他的手很暖,掌心有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却格外有力。谢临舟微微一怔,随即反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也像是在确认——确认此刻的温暖,不是一场梦。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边透出一丝淡淡的晚霞,给青灰色的瓦檐镀上了一层金边。庭院里的梅枝上,雨珠轻轻滴落,溅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就像此刻两人心中的悸动,细微却绵长。沈砚带来的不仅是边关的消息和弟兄们的心意,更让温知夏看到了谢临舟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个曾经在边关叱咤风云、被弟兄们敬重的将军,即便隐居市井,也从未失去过心中的忠义与温柔。而她,也愈发确定,留在这个有他的宋时临安,是她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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