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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姝
眼前的景象,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宙凌反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手指贴上去四处摸索,却始终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
待她冷静下来,才猛然想起,面前这人形菇本就没有脉搏。
“小姐、小姐……”花姝被宙凌那好似抚摸般的动作撩拨得娇喘连连,双眼迷离,仍在有气无力地轻唤着她。
他好似在发热,可触上去却是一片冰冷。
宙凌缓缓松开他那冰凉的手,花姝便乖乖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嘴里还在不停喃喃地唤着她。
若是人此时绝对是重烧状态,宙凌观察他的状况,时不时应几声,片刻后发现他身上潮红没有丝毫褪去迹象准备带他出洞。
花姝乖乖的,但拉上手走几步不动了,他立于原地,静静看着宙凌。
身上在慢慢褪色。
红艳本晕满他的肌肤,在这几秒又如水消去。
“花姝?”
宙凌等待着,目光从他脖颈移到脸颊,最后看向他的眼睛,皮肤与睫毛同色,灰白眼瞳明镜一般倒映她的脸。
眼睛颜色似乎变了,应是洞中燃火烛原因。
快了,宙凌想。
“小姐。”花姝喊道。
“感觉如何?身体是否不适?”宙凌问。
“甚好。”被喜爱之人关心让花姝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胸腔饱满喜悦欢愉,空洞封闭的大脑刚被开放就住满了人。
幼时的小姐、少年的小姐,无论是认真、微笑、皱眉、平淡,还是眼前的小姐,他所见过的宙凌终于被记起,从未如此清晰,且能存留脑中。
这是宙凌记忆里见过他笑得最为生动一次。
花姝突地眉峰一蹙,走上前紧紧环住她。
“怎么了?”宙凌轻柔拍上他单薄的后背。
未多解释,手掌贴于宙凌脑后,花姝闭目炸了这洞穴,直至脚踩地面,周身石块皆落才松开。
两人相对而立。
“小姐,此处洞穴有异,先离开上正路。”花姝神色严肃。
“向前走。”宙凌话音落下,人再次被抱起。
“在下冒犯了。”花姝似乎在笑。
往前走临近主道有处泉眼,再走段距离便出了这片密林。
花姝在上主道前放下她,隐身跟在一旁。
宙凌故作疑惑问:“石中发生何事?”
两人同行,花姝细细同她讲述所遇到的怪事。
当时入洞后,空间更加宽阔,忽的明亮洞中长出绿草,头顶四周石壁化为苍穹,风袭来,猛烈而又寒冷,花姝在寒风中化回原型,失去行动能力立于河边杂草中。
山谷间鸟鸣不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却未见鸟儿在空中翱翔,没有一只动物停留河边,某一日花姝居然觉得孤独。
他不该有情绪才对。
幻菇是死物,没有任何情绪,但在多年前与宙凌分离后,在未见宙凌时他总是心中空落落的。
那是无比诡异难耐的幻觉,人形菇没有心脏。
待无数个风吹雨淋日月后,周身杂草支撑不住失去生命歪倒泥中,雪白透亮的体色在黑泥枯草中格外显眼,终于有一着装凌乱男子摇头晃脑出现,光脚踩着湿漉漉泥土于河边行走,不知过去过就,大概是百来声鸟鸣后男人发现他并摘回屋中。
男人性子癫狂,整日往屋中所有事物上图画,他最喜用各色颜料在花姝菌盖涂色作画,偶尔也将干部绘上奇异纹路,颜料味怪且刺鼻,时光流逝,花姝已经习惯他神叨叨碎念,一日绘上颜料后花姝居然感到痒,在男子出门不久化回人形压碎小瓷碗跌落在地,四肢脑袋没有一丝力气。
不仅有痒意,空荡的躯壳内一瞬间像被东西填满,顷刻又遭腐蚀,花姝呕出一团又一团腥臭恶心的黏你液体,身体表面的奇痒愈发严重,他无法抓挠,无法翻滚,生生受到男子回家。
“人……?”男子扒开遮眼乱发,歪头打量他许久,神色恶心道:“蘑菇精。”
他毫不留情扯着花姝头发将其拖至河边,抛入水中。
随着躯体沉陷,河底物品印入眼帘。
绘着古怪图案的物品遍布河底。
幻菇是不需要呼吸的,异常的是,花姝呛水了。
他坠于物体之中,水面波光粼粼,视线模糊将失去意识前侧面飘来一幅画卷。
回忆到这花姝停下,睫毛扑动看了两眼宙凌,语气轻轻道:“很像小姐的画中人,那画卷展露,卷面满绘墨色,唯有那女子洁白干净,在下想起小姐欢喜又担忧,好在力气逐渐恢复。”
“待在下爬上岸后才发现那男子就在岸边烧柴,他似乎不意外在下能出来,扯着在下头发拖到柴火中,那火不惧水越来越高涨,高温似乎能缓解瘙痒,可随之而来是无比灼热,须臾之间在下头发皮肤大片脱落,感到无比疼痛,男人听到在下痛叫后将在下踢入河水,水中在下长出新肤、头发,恍惚迷离时与画中小姐对视,听到小姐唤在下…在下往河底游,然后——”
“见到了真正的小姐。”
宙凌站住,花姝同她动作,两人相对而望,花姝神情不复淡漠,而是羞涩,嘴边挂着笑。
轻松、自然。
眼珠的确变得与花桉一样的灰白,整个人气息有所改变,他这时借助幻镜生灵,不是好事。
‘是否感到不适?’宙凌用的是传音,眼下已上大道。
‘并未,倒是前所未有的好。’花姝思考一番后认真回答:‘万物于眼中更加真实,在下能记住更多事情。’
他眼神真挚,满脸期待夸奖似的。
宙凌勾唇莞尔,传音给他:‘很棒,独自脱离幻境,如今开了灵窍,未来会有更多好事值得记住。’
花姝眉眼弧度更深,纤细五指贴上左脸,含情脉脉看着宙凌。
“玄月修士!”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情绪激动的男声。
宙凌顿了一下拉平嘴唇回头。
来人身矮纤瘦,立于剑上,是林道。
林道热情的招手,跃下飞剑往她站立之处跑来,到了身前已经气喘吁吁,林道收剑来不及擦干额头汗液,他对于两人再次碰面喜极而泣,“天啊,玄月修士,我们缘分这般大,呜居然在比赛结束前又遇见了。”说完嗷嗷嗷擦泪。
宙凌平静给他递去方帕,“真巧。”
花姝站在不远处。
林道吭哧吭哧道:“呜呜、玄、月修士你怎、如此善良贴心…”
宙凌面上含笑。
站立剑上的月宗弟子已经习以为常,御剑继续前行,默认留下那位比林道高的女修。
女修执剑向她抱拳,“又见面了玄月修士,我家师弟情绪外露容易失控,请你多担待呀。”
“师姐!你、不许揭短。”林道哼哼唧唧,眼泪流个不停。
“无事。”宙凌不在意,她瞥见一顶软轿姗姗游来,轿夫皆是布皮人偶,看着步伐慢悠悠,却很快越过三人沿着路朝前,相隔越来越远。
女修注意到,解释说:“同门旧伤复发,为保安全不得不如此。”她不欲在外门面前多言,不想多停留,于是传音催促林道赶紧归队,林道止住眼泪,呐呐点头。
又是分别,女修邀请她有空去月宗比试一二,宙凌应后大部队便同她告别。
“玄月修士下次再会!”
这次林道依然不舍,但显然身担之事重要,两人踩上飞剑很快化为小点。
‘真是短暂。’花姝感叹。
‘想来轿内之人备受敬仰关注。’宙凌神情淡淡,‘走吧。’
花姝从草丛中走出,两人起初一直行于路边沿,方才林道跑来他便走到下边,他的视线从未离开宙凌,发现宙凌待二人如界内草木,在林道贴近宙凌后心中隐升的不悦火苗瞬间熄灭。
此刻时间或许还早,或许其他门派还在猎兽,路上只零零散散碰到几位修士,有位女修两手都提满东西,五官用力到扭曲,宙凌路过她手藏身侧扔了两个法术。
二人互不相识,宙凌丢的法子只让物体微量变轻,主要是潜移默化让人逐渐力量充沛,暗示是习惯使然才觉不费力,她认为自己做得静悄,但花姝给她转述,那人很快警惕四处张望,打量了宙凌几息。
女修如一敏锐。
第三者视角与个人视角完全不一样。
前者轻松多了。
‘看来小姐好人身份遮掩不住。’
‘我未想她如此敏锐。’宙凌这两道法子一起用过多次,在女修这屡遭怀疑。
‘小姐真善良贴心。’花姝咬唇,目光闪烁不定,‘在下这般说小姐会高兴吗?’
‘高兴。’他看起来小心翼翼仿佛在试探,宙凌问他:‘怎么这样问?’
‘因为,’花姝垂下眼睫落布两片灰暗,他故意放慢脚步不让宙凌看到自己,直至落后两步才抬眼,目光触及宙凌顺滑发光的发丝,压抑中嘴角仍微微扬起,回道:‘在下想让小姐感到愉悦,小姐笑时在下若被蜜汁包裹,平和、安定。’
他生灵,也悟了情。
宙凌迟钝意识到花桉亦是如此,幻菇化形由嬅长老赋予性格外貌,花桉在分别的日子里生灵,懂情后,思维情绪更加像人,摆脱扼制,那才是真正的他。
‘在下见小姐便欢喜,无论何时何地,’花姝想将自己所有想法都说给宙凌听,又恐话密惹得她厌烦,他右手贴上胸口,刻意呼吸下才能感受到胸膛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起伏。
花姝唇瓣抿紧,思索良久,没有用传音,而是压低嗓音在宙凌身边说:“若在下胸腔有心脏,我想它的每一次跳动绝是因为小姐。”
人形菇没有心脏,不知道人无法控制心跳。
宙凌走在前头,没有纠正他,这儿已经有人陆续御剑或疾步经过,她神情不变向前,只告诫他:‘生灵悟情是好事,精怪有情只会愈发像人,切记不可感情用事,幻菇是嬅长老用灵力凝聚成形,也算是你们母亲,长老眼界广,心中感何异样一定要同嬅长老讲述,她会教你如何调节。’
‘若问小姐呢?’花姝问。
‘自会教你,’不过嬅长老已经许久未在界内放出人形菇,宙凌叮嘱道:‘询问长老仍是首选。’
花姝正接到嬅长老传音。
‘速归,莫与少界贪乐。’不同于对待宙凌的温柔和煦的担忧,充斥着冷漠、警告。
“在下知晓。”花姝注视宙凌后背,没有用传音,他听到自己声音,轻轻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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