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守望你

　　国庆节结束返校的当天，教室里一片兵荒马乱，同学们都开启了疯狂的补作业模式。
　　“哎，你试卷写完没？写完借我抄抄？”
　　“我都是乱写的！”
　　“没事没事，乱写也行！”
　　这几句话成了开学补作业时的高频台词。哪怕是重点高中的学生，也有不少人不爱在放假时动笔写作业。
　　夏望和这些手忙脚乱的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的作业每天都按时按量完成，早就写完了。此刻看着同学们奋笔疾书的忙碌背影，她有些无聊，便拿起一个本子，安安静静地画起画来。
　　夏望刚画了两笔，欧阳所宜就猛地转过头来，语气焦急得不行：“夏望，你有事情干吗？”
　　“我没事啊，怎么了？”夏望放下笔，疑惑地看着她。
　　欧阳所宜一边飞快地写着英语单词，一边回头看她，眼睛里满是恳求，可怜巴巴地望着夏望：“夏望你行行好吧！我感觉我要写不完了，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你还有几张卷子没写？”夏望问。
　　“好几张呢！”欧阳所宜哀嚎一声，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那你先给我拿一张，我先帮你写着。”夏望无奈地叹了口气。
　　闻言，欧阳所宜立马乐开了花，连忙把抽屉里崭新的、从未动过一笔的试卷递给夏望，还不忘拍着马屁：“夏望你可真是太好了！等下我一定请你吃好吃的！”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字也别写太好看，随便写写就行了，别被老师认出来。”
　　左上之这会儿已经优哉游哉地补完了作业，正坐在一旁看热闹，忍不住调侃：“谁让你国庆假期就知道出去玩儿？现在作业写不完，知道急了？”
　　“那你见过谁出去旅游还背着一堆作业的？”欧阳所宜梗着脖子为自己找借口。
　　“那谁让你非要出去旅游的？”左上之不依不饶，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就去！怎么啦？”欧阳所宜气鼓鼓地瞪着他，“你就是嫉妒我玩得开心！”
　　左上之嗤笑两声，一脸得意：“不好意思，我可不嫉妒你。我现在作业已经写完了，不像某些人，作业还堆成山呢。”
　　“哦，那不好意思，我有人帮忙写，你没有吧？”欧阳所宜扬起下巴，语气欠嗖嗖的。
　　“所以呢？”左上之直接学她的口头禅回敬。
　　“所以你滚！”欧阳所宜被噎得说不出话，紧接着又恶狠狠地警告，“别来烦我写作业！”
　　左上之见状，小声地嘀咕着：“破防了吧？破防了吧？”
　　最后，夏望帮欧阳所宜把剩下的试卷都补完了。欧阳所宜拿到写完的卷子，对着夏望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奖，捧杀能力简直绝了，能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因为上周放了国庆长假，学校这周要调休。这也就意味着，学生们周末不能回家，彻底没了周末这个假期。
　　这些小道消息，大家都是道听途说的。虽然心里都清楚可能性很大，但许多人都不愿意相信，只能自欺欺人地盼着是谣言。
　　直到周五下午，临近原本该放学的时间，班主任许红才慢悠悠地走进教室，在班级里公布了这条消息。顿时，班里炸开了锅，底下哀嚎声一片，同学们的脸都皱成了苦瓜。
　　“怎么了？一个个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许红看着底下同学们精彩纷呈的表情，忍不住打趣着问。
　　底下有同学胆子大，小声地接话道：“老师，为什么要连上啊？我们都想回家了。”
　　“你们都上高一了，明年就上高二了，还有多长时间就要高考了？”许红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严厉地训斥着，“一个个就知道玩儿？国庆在家七天还没玩够啊？这么喜欢玩儿，干脆别来上学了！”
　　这话一出，班里顿时鸦雀无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过这条消息，对于走读的同学来说，倒没有太大的打击。即使不能放假，他们每天晚上依旧可以回家。只是夏望周末不能去上美术班了，不过没关系，回家她也可以自己练习画画。
　　时光如同未拆封的圣诞礼物，一晃神便被塞进了岁末的袜筒。玻璃纸裹着的苹果在超市橱柜里闪闪发亮，像是被月光腌透的糖渍星星，等待着落入有缘人的手上。
　　平安夜这天，学校里的同学们都流行着彼此送平安果。学校超市、食堂门口，都摆着一堆堆包装精美的平安果，一个个苹果红彤彤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想买的欲望蹭蹭往上涨。
　　吃晚饭的时候，欧阳所宜看着卖平安果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就随口向身边的三个人问了句：“我们要不要也买个平安果尝尝，凑一下热闹？”
　　“哎呀，不用！”左上之看了一眼宋斯念，意有所指地说道，“想吃就直接找斯念要，他今天晚上肯定能收到不少，费那个钱干什么？”
　　这句话说的倒是事实。宋斯念的课桌里，经常会被一些女生塞满各种各样的小礼物。虽然这里是重点高中，但也有一些不爱学习的学混子，还有一些靠定向招生进来的学生。
　　宋斯念面对这些送上门的礼物，小零食、小玩具什么的，一般都会分给别人。他也经常跑到二班，把这些东西给夏望、欧阳所宜和左上之送过来。左上之和欧阳所宜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但夏望却很少碰。
　　她总觉得，这是别的女生满心欢喜送给宋斯念的东西。如果她给自己喜欢的人送东西，对方不要，反手就给了别人，那她肯定会很伤心的。她不吃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觉得吃这些东西怪怪的，心里会有些难受。夏望听欧阳所宜帮别人分析过差不多的问题，她知道，这种感觉叫酸。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追宋斯念的女生里，有一个格外惹眼的，那就是高二的学姐张意真。别人给宋斯念送东西，都是偷偷摸摸地往他抽屉里塞，生怕被人看见。而张意真不一样，她每一次都必须亲手把东西交到宋斯念手上，大方得很。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张意真就从高二那栋教学楼那边走了过来。一班虽然下了课，但宋斯念没出来，他的抽屉里已经被塞了好几个平安果，他正皱着眉，想着该把它们放在哪里。
　　一班有几个男生认识张意真，不过也不是很熟，都是因为宋斯念的事情，才和张意真说过几句话。几个人从张意真身边路过的时候，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学姐，你又来了啊？”
　　张意真大大方方地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嗯，我找宋斯念，麻烦你们帮我叫一下他。”
　　那男生立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着应道：“等着！”说完，就转身跑进班级里去叫宋斯念了。
　　宋斯念也没磨叽，直接就起身走了出来。有些同学看到这边的情况，立马来了精神，站在不远处，准备默默吃瓜。二班也有些眼睛尖的同学看到这一幕，连忙跑回班上传八卦：“我好像看见高二的那个学姐又来找宋斯念了！两个人现在正在外面走廊上呢！”
　　一听到八卦，班里的女生们纷纷来了精神，有几个已经偷偷摸摸地跑出去看热闹了。
　　夏望也被欧阳所宜一把拽了出去。下课的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挺热闹。好多人看到张意真和宋斯念站在一起，都忍不住侧目，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张意真手里的平安果，包装得格外精美，比学校超市卖的那些要精致得多，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准备了很久的。
　　两个人此刻面对面站着，张意真扎着高马尾，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身上还喷了淡淡的香水，闻起来甜甜的。
　　张意真嫣然一笑，将手中的平安果递到宋斯念面前，语气温柔：“斯念，平安夜快乐，给你。”
　　宋斯念眉头微蹙，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他也不知道这些同学怎么这么爱凑热闹，走廊上这么多人，都在盯着他们看。
　　“不用了，我吃过了。”宋斯念的声音冷了几分，直接拒绝。
　　张意真早就猜到会有人给宋斯念送平安果，她也不太在意，毕竟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反问道：“既然别人的你都收了，那多我一个也不多吧？”
　　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宋斯念还是收下了那个平安果。因为他早就见识到张意真死缠烂打的威力，要是他不收，张意真肯定能在他这里堵上大半天。反正多她一个也不多，而且这苹果他又不会吃。
　　周围的同学见宋斯念收下了平安果，有些男生忍不住起哄，发出“哦哟”的怪叫声。宋斯念理都没理他们，拿着平安果，直接转身回了班级。
　　夏望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心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有些失落。这一整个晚自习，她都没怎么听进去课，一直在发呆，眼前总晃着张意真递苹果给宋斯念的画面。
　　夏望也收到了别人送的平安果。一个是高泽楷送的，包装得很普通；另外还有一个，连是谁送的都不知道，只在苹果盒子里塞了一张写着“平安夜快乐”的小纸条。
　　欧阳所宜见状，立马凑过来调侃：“肯定是别的班的小哥哥送的呗！毕竟我们家夏望长得这么漂亮，偷偷喜欢你的人肯定不少。”说完，欧阳所宜又一脸委屈地感慨了一句，“你说怎么就没有人给我送平安果呢？”
　　欧阳所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左上之的眼神有些闪躲，显得格外心虚。其实今天中午，左上之在欧阳所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平安果，不过被他偷偷摸摸地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节晚自习，欧阳所宜和夏望闲着没事，两个人偷偷摸摸地传纸条，讨论那个匿名的平安果到底是谁送的。
　　欧阳所宜：你说该不会是章屿迁送的吧？
　　夏望有些疑惑：章屿迁是谁啊？
　　欧阳所宜：你这是什么记性！我给你说过的，就我们楼上三班的，长得挺帅，但是特别渣，都在我们这一届渣出名了。
　　夏望仔细回忆着，这才想起来：就是你上次在食堂给我指的那一个？
　　欧阳所宜：对！对！对！就是他！
　　夏望：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啊？我俩都没什么交集。
　　欧阳所宜：你忘了我给你说的？你不觉得最近我们老遇见他吗？而且我总感觉他老是盯着你看，听说他最近还分手了呢！
　　夏望：……
　　最后，这个话题两个人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不了了之。
　　晚自习放学前，宋斯念把抽屉里的平安果分给了班里两个男同学一人一个。他特意留了几个看着比较红、比较新鲜的。张意真送的那个苹果，虽然包装精美，苹果也很红，但宋斯念连看都没多看一眼，直接放在了一边，没打算留下来。
　　出校门的路上，宋斯念从书包里拿出那几个精心挑选的苹果，给夏望、欧阳所宜和左上之三个人一人一个。碰巧，宋斯念看到夏望的同桌孟婉支就在旁边，离他们没多远，于是也顺手给孟婉支递了一个。宋斯念自己，愣是一个都没留。
　　“这苹果能吃吗？你洗了没有啊？”左上之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不都已经吃过了，还在乎洗没洗？”宋斯念翻了个白眼，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老老实实补充道，“洗了！放心吧，毒不死你的。”
　　“你别说，这苹果还挺甜的。”左上之边吃边夸赞，又咬了一大口，清脆的咀嚼声在安静的路上格外明显。他砸吧砸吧嘴，又好奇地问，“那个高二学姐送你的那个，你放哪儿了？”
　　“送别人了。”宋斯念漫不经心地回答，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送别人干嘛？怎么不留给我？”左上之一脸可惜，开玩笑道。
　　“想吃自己买去！”宋斯念颇为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不是已经留给你一个了？还那么多事儿？”
　　“那么红的苹果，你怎么舍得送别人啊？”左上之不死心，继续追问。
　　“我为什么舍不得？你是不是有毛病？”宋斯念听完左上之的这句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左上之见他真的有点生气了，连忙举手投降，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
　　夏望跟在他们身后，听到宋斯念这番话的时候，心头微微一动，像是有一缕春风拂过，心里的失落和阴霾，瞬间消散了不少。这一晚上的坏情绪，总算是得到了一些缓解。
　　左上之又看宋斯念手里空空的，自己一个苹果也没留，就问：“你给自己留了吗？”
　　宋斯念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不想吃。”
　　宋斯念给夏望的那个苹果，还有另外几个苹果，夏望都没有吃，全部小心翼翼地打包带回了家。
　　回家后，夏望拿了两个包装完好的平安果，给隔壁的王奶奶送了过去。剩下的一个，就是宋斯念给她的那个，被她宝贝似的放在了书桌一角。
　　晚上，夏望躺在床上，看着那个没有被送出去的、自己精心准备了很久的平安果，愣愣地发呆。其实她完全可以多买两个，这样他们三个人一人一个，她也能顺理成章地将平安果送给他，还能完美地不被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但这颗名为喜欢的果实，她想要偷偷地送给他，而且只给他一个人。
　　或许，这颗果实应该叫暗恋。
　　后来，这颗名为暗恋的果实，被夏望自己悄悄吃进了肚子里。她想，算了，就让这份喜欢，从此烂在心里吧。
　　那天晚上，夏望找了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写下了第一篇关于宋斯念的日记。既然不能说出口，那就换一种方式，把这份心事好好地留下来吧。
　　2011年12月24日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当我发现的时候，这颗名为喜欢的种子，似乎已经在心里扎了根。
　　今晚是平安夜，我却没有勇气将准备好的平安果送出去。
　　但我祝福他，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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