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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局
果然,不过两日,太玄门拒绝国教之位的消息便不知通过何种渠道流传出去,在赵国修真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与此同时,皇室的态度也悄然转变。
民间议论纷纷,有人赞誉太玄门风骨铮铮,不为富贵所动;也有人讥讽其不识时举,错失壮大良机。
皇室的态度变得暧昧不明。此前许诺的诸多便利尚未兑现便悄然收回,原本此前数百年一直供应给太玄门的几处灵石矿脉和药材产地,也以各种理由延迟或减少了交付。
取而代之的是,茅山派的声势骤然高涨。
茅山掌教亲自率领一众长老,浩浩荡荡进入皇城。
在金銮殿上,他们展示了令人瞠目的控尸秘术:一具散发着炼神期威压、浑身刻满紫色符文的古尸被召唤而出,其煞气虽经收敛,仍让殿内武将文臣心惊胆战。
掌教朗声道:“陛下,太玄清高,不愿沾染凡尘。我茅山却愿为陛下分忧,以无上道法镇守国运,扫平邪祟,更可助陛下寻那长生久视之道!”
皇帝权衡一夜,茅山练尸摄魂,为凡人所惧,但最终还是在第二日颁布圣旨。
赵国正式尊茅山为国教,赏赐更胜之前给予太玄门的承诺。
茅山修士大批入驻皇城,成立“护国天师府”,一时间风头无两。
民间很快流传起关于“茅山天师”斩妖除魔、护佑百姓的种种传说。
太玄门的处境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门下弟子外出历练或采购物资时,时常会“巧合”地遇到茅山弟子,言语间的挑衅、暗中下的绊子逐渐增多。
甚至有两名外门弟子在山下城镇与人争执后莫名失踪,虽无证据指向茅山,但宗门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林辞青大部分时间留在玄冰峰潜修。
虽是每日静坐潜修,实则修为毫无存进,每日在这寒峰上悠哉闲逛。
此刻他已小有名气,寒脉秘境一行救众弟子于水火,并且收服上古凶兽——寒髓,名声大燥。
“过来。”林辞青轻语一声。
一团雪白色毛绒绒的球闪现在他的胸前,近看似兔非兔,似猫非猫,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正式寒髓兽。
林辞青轻轻揉捏了几下怀里的寒髓,不自觉轻语,“没成想一丝麒麟血脉在这片下界竟然演化成你这样一个物种,毫无凶性,更无什么王霸之气。”
“嗷呜…”寒髓听了不愿意,小声嚎了一句以示反抗。
“这小茅山真的死心不改,为了你又渗透进来这么多人。”林辞青眼睛微微眯下,他又看到了几个行动不太自然的太玄门弟子。
最近林辞青已经察觉到门内很多弟子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呆滞与麻木,仿佛提线木偶,与那日的周平如出一辙。
撸着寒髓,林辞青张嘴哈了一片雾气,突然扭头就要回他那个破落石屋。
张远山一脸郁闷地跑来玄冰峰抱怨:“辞青,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库房那边说,这个月配给各峰的灵石要减三成!
说是皇城那边卡住了几条主要矿脉的输送。我们玄火峰修炼离不开火灵石,这下可好,大家进度都得慢下来。
茅山那帮家伙,现在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你最近怎么找我找这么勤快,烦死了都。”林辞青本准备闭门谢客,但张远山已经一骨碌飘进屋里,并带进来一骨碌话。
林辞青施法给他倒了杯冷水,“太玄们底蕴还是有点的,暂时短缺些,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你潜心修炼便是。上次给你那堆小寒草还没用完吧?”
林辞青想了想,从床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小玉盒,递给张远山,“这是在秘境里顺手采的几株‘暖阳菇’,性属火,对你应该有点用处。”
张远山接过打开,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喜笑颜开。
“好兄弟!还是你够意思!那我可不客气了!”张远山宝贝似的收起来,又打量了一下林辞青。
“不过说真的,我感觉你从秘境回来后,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更……沉稳了?好像天塌下来你都能扛住似的。”
“快滚蛋。”林辞青懒得解释,嘴皮一翻送走张远山。
“哦对了,这里还有封信,苏暮雪的。”张远山临走撂过来一份玉简,又是一同挤眉弄眼。
苏暮雪同样察觉到太玄们山雨欲来的紧张局势,昨天下山回了苏家,看看家族那边有何对策。
“家族刚传来的密讯。茅山成为国教后,并未安于享受荣华。
反而以‘炼制护国法器’为名,向皇室索要了大量阴年阴月出生的死囚尸首,以及诸多蕴含阴煞之气的矿产。
他们似乎在秘密筹备一个极其庞大的仪式,很可能……是针对我们太玄门,或者,是为了复活某种极其可怕的东西。”
林辞青神识扫过玉简,里面信息详尽,甚至包括了部分物资的流向。
“家族还提示,皇室已增派了不少探子,暗中监视太玄山门的动向。”
……
张远山走后,石室内重归寂静,只余怀中寒髓兽发出细微舒适的咕噜声。
“炼制护国法器……阴年阴月死囚尸首……阴煞矿产……”林辞青低声重复着关键信息,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估计是什么类似血祭、逆灵一样的大阵。茅山是想唤醒某个沉眠已久的老怪物?”
他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寒髓兽冰凉湿润的鼻尖,小家伙舒服地蹭了蹭。“看来,那日秘境漩涡,不过是牛刀小试。真正的风暴,还在后头。”
正思忖间,石室外一道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焦灼的气息迅速靠近。来人并未刻意掩饰,但步伐落在冰层上,几乎无声。
林辞青抬眼,只见代掌门沈墨竟亲自来到了他这偏僻的石室门外。沈墨面色依旧威严,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眼底深处甚至有一丝血丝,显然是耗费了大量心神。
“前辈。”沈墨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了几分,他进门先微微拱手,目光扫过林辞青怀中的寒髓兽,微微一凝,却并未多问,直接步入了室内,随手布下了一道隔音禁制。
这举动让林辞青眉梢微挑。
“代掌门。”林辞青起身,简单行礼。
沈墨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如电,直视着他:“本座今日前来,不再绕弯子。宗门现今处境,你应有所察觉。苏暮雪带来的消息,想必你也看了。”
林辞青点头:“略知一二。”
沈墨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们这是在掘我太玄根基!更可怕的是,我们至今未能窥其全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痛色,终于说出了最大的秘密:“前辈,你可知为何面对皇室压力、茅山步步紧逼,我太玄门始终显得有些……被动?”
林辞青静待下文。
“只因,我太玄真正的定海神针,掌门师兄玄重子,早已不在掌门静修室。”沈墨语出惊人,“他于百年前便已触摸到返虚门槛,为求突破,早已秘密闭关,寻求那一线生机!”
林辞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才合理,一个传承悠久的大派,岂会没有真正的顶尖战力坐镇。
“然而,”沈墨语气沉重,“返虚之境,乃是逆天而行。掌门师兄闭关至今,虽未身死道消,却也……仅剩最后一口气吊着,神魂与肉身皆处于一种极其微妙且危险的平衡状态,动弹不得,与外界的联系也微乎其微。”
林辞青微微皱眉:“掌门的意思是……”
“掌门师兄在闭关前,曾留下一道秘术。”沈墨眼中掠过一丝悲壮。
“若宗门到了生死存亡之刻,他可燃烧最后那点本源生机与残存修为,强行出关一击!那一击,蕴含他毕生道果与冲击返虚失败积累的庞大驳杂灵力,威力……堪比返虚境修士的全力一击!”
堪比返虚的舍命一击!这无疑是太玄门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底牌。
但沈墨的脸色并未因此好转,反而更加难看:“然而,这一击之后,无论能否灭敌,掌门师兄都必……形神俱灭,再无轮回可能!”
石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寒髓兽似乎也感受到沉重气氛,缩了缩脑袋。
“此乃与敌偕亡的最后手段。”沈墨声音沙哑,“但如今,本座最担心的是,即便付出如此代价,这一击……恐怕也已不足以扭转乾坤!”
林辞青目光一凝,“茅山未必有真正的返虚修士。”
沈墨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根据苏家情报以及我们安插的零星眼线回报,茅山近月来,借‘炼制法器’之名,从各地监狱调走的死囚数量,远超寻常!
他们更在皇城郊外秘密布置了大型聚煞阵。本座怀疑……他们根本不是在炼制什么法器,而是在进行一场旷世血祭!”
“以万千生魂血气、怨力为引,辅以茅山秘法,强行冲击境界壁垒。”林辞青接口道,语气平淡却点破了最残酷的可能,“代掌门是担心,茅山当代掌教天骨上人,或许已借此邪法……踏入了半步返虚之境?”
沈墨闭上眼,艰难地点了点头:“即便未至,恐怕也相去不远。若他当真已是半步返虚,那我太玄最后的手段,最多只能重创他,而无法绝杀。届时,我太玄……依旧难逃覆灭之劫。”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林辞青,那目光中带着审视、探究,以及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希望:“前辈,秘境之中,你能控寒髓,破危局,绝非寻常‘运气’二字可以解释。
本座不知你前世种种,但你此世的宗门已至悬崖边缘。”
“本座今日前来,并非以代掌门之身份命令你,而是以一个即将守护不住宗门传承的老人之身份……恳请你。”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若……若最终那一刻真的来临,茅山老祖复生或其掌教突破,掌门师兄舍身一击之后……宗门倾覆在即,你……可有任何方法,能为太玄留下一线生机?哪怕……只是带走部分种子弟子?”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林辞青,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将宗门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也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变得神秘莫测的少年身上。
林辞青沉默着,手指轻轻抚过寒髓兽柔软的皮毛。
石室内只剩下隔音禁制外隐约传来的风雪呜咽声。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迎上沈墨充满期盼与焦虑的目光,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
“沈掌门,”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信服的力量,“掌门真人的牺牲,不应白白浪费。半步返虚……也并非不可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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