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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言伤稚
两天后,叶奶奶开启了家庭会议,神色正道:“这孩子我已经找算命先生看过八字了,坚决不能要!”
叶华惊呼:“妈,怎么给阿洛算命呢?”
“必须啊,我叶家可是三代单传,到你这却断了香火。”
她此刻的话像一盆冰水倾倒在叶子洛全身,他面色忽地没了红润,身体僵硬地躲在沈慧身后,拽着衣角的手指骨节隐隐发白。
“妈,您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如果不欢迎下次就不回来了。”沈慧轻抚叶子洛的头发冷声回怼。
叶奶奶一听慌了,忙解释:“这是为你们好,我一见这孩子身体不好就找先生投石问路,看能不能治好,亏得老先生算过,这孩子是个扫把星,要克死父母的呀,多晦气,难怪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他了。”
叶子洛耳朵嗡嗡作响,叶奶奶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来。喉咙突然哽咽,眼前蒙上一层水雾,胃里猛地一抽,他捂住嘴,酸水直往上涌。
沈慧平静地看了叶华一眼,转身收拾行李带叶子洛离开。
走出院门时,叶华正在与叶奶奶吵架,至于吵什么,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记得叶奶奶说他是扫把星会克死父母。
夜色微凉,叶华追来劝说也留不住沈慧,古巷里的争论声引出了两边的乡亲们。
“这么晚了,乡下连个路灯都没有,你怎么走?明天我们一起回去。”叶华商量。
沈慧沉默不理。
程外婆出来了赶忙问:“小慧,怎么回事?”
老夏拍了拍叶华的肩,声音微软:“老叶,小慧是城里姑娘,听不得这些。”
人群中,一位银发奶奶颤巍巍伸手:“可怜的娃儿,白嫩俊俏地跟年画娃娃似的。”
“走,找你老婆子说说去,这大晚上的,准备让儿媳妇去哪啊?”
街坊邻居东一句西一句的说得叶华红了脸。
·
张彬和夏逸涵也跑了出来,俩人一起悄悄去了程少桢家。
“城里回来的子洛妹妹真可怜,这大晚上的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
夏逸涵拍了张彬脑袋,“闭嘴,你谁啊,长这么磕碜,也不照照镜子。”
程少桢“噗嗤”一笑,“难怪你老挨揍,嘴真欠。”
张彬立马收了神色转身直接回家,夏逸涵毫不在意,静静听着弄堂里的七嘴八舌。
叶子洛双目与程少桢对视,见他冲自己微笑招手。无声的唇语着:“过来!”手里依然把玩着狗尾巴草。
他抬头眼神请示,沈慧转头问:“少桢,阿洛去你家玩一会好吗?”
程少桢直点头,沈慧松开小手。
“阿洛!”
程少桢学着沈慧叫他。
随后沈慧被街坊邻居劝回了叶家,之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了。
·
“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夏逸涵开口就问。
叶子洛沉默,第一次被人维护的感觉,突然心头一热,眼眶泛红。
程少桢把狗尾巴草又叼在了嘴里,追问:“到底是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帮你出气!”
叶子洛低头撇嘴,小声说:“奶奶说我是扫把星,会克死爸妈。”
两人一怔!
程少桢突然把狗尾巴草塞进叶子洛手里,草尾戳着他掌心痒酥酥的:“克人?呸!我才不怕!明天我就去......去爬树!谁不死就证明你瞎说!”
夏逸涵点头附和:“就是,你还有我们呢。”
说完程少桢领着他们进房间看电视,叶子洛进入了不存在的世界。
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电视里的小儿,拥有美好的三口之家和一个七彩的童年生活。
“夏逸涵,回家。”夏奶奶在喊。
“哎,来喽。”夏逸涵活蹦乱跳起来,像个孙悟空一个转身蹦到了院子里,“程外婆再见。”
夏奶奶临走时问:“叶家娃子今晚在你家过夜了吧?”
“嗯,就让他跟少桢睡一屋吧,那床宽敞。”
寒暄后,程外婆关上了大门,叮嘱了声:“少桢,带弟弟来洗澡睡觉。”
·
程少桢闻言“哦”了声,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递到叶子洛面前,“这套你应该能穿,是我去年的衣服。”
“不要。”
程少桢一愣:“你想清楚,大热天不换衣服臭死了。”
叶子洛摇头。
“那好吧,跟我一起去洗澡吧。”说完,发现叶子洛一动不动。
过了会儿,叶子洛说:“我自己会洗澡。”
一番折腾下来,程少桢只能感慨:“洁癖真多!”
睡前,程少桢关灯,问:“阿洛,你在哪上学?”
叶子洛没有防备心,如实回答:“在温华市宝丽幼儿园,妈妈就是我的老师。哥哥呢?”
程少桢转个侧身悄悄说:“我在绿林市樱花小学一年级。”
“哇!樱花小学这名字真好听。”
“可是我觉得阿洛这个名字才是最好听的。”
“哥哥喜欢我的名字?”
“嗯。”
“可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喜欢我。”叶子洛躺平闭着眼睛入睡一般。
“我们就是朋友,我就很喜欢你啊。”程少桢脱口而出的话给了叶子洛莫大的欣慰,侧身扑进他怀里。
程少桢的睡衣带着阳光晒过的暖烘烘气息,叶子洛把脸埋进衣领,突然想起孤儿院铁床的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程少桢像哄小宝宝一样拍着他的后背,这一举动似乎填补了叶子洛缺少的那一部分,他睡得很安稳也很满足。
·
次日清早叶子洛就被叶氏夫妇带走。
临走时程少桢问:“阿洛,我们还会再见吗?”
叶子洛回眸一笑:“会的,哥哥。”
程少桢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蓝色弹珠塞给叶子洛手心一颗,眨了眨睫毛说:“这是我赢遍弄堂的蓝宝石,一颗给你,一颗给我。”
叶子洛攥紧弹珠,手感冰凉,突然珠从指缝滑落,滚进青石板的缝隙里。
叶华不耐烦地拽走他,程少桢扑过去捡,额头磕在门槛上,起身追了两步,被程外婆拉住:“别追了,城里娃和咱不一样。”
叶子洛被牵着走到古巷尽头转弯处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程少桢。
他握紧拳头,泪湿的双眼正目送自己......
·
叶子洛回忆时,手指轻点波纹。
托肩碎发垂落在颈前,斜刘海已打湿,脸上的水滴,顺着轮廓滴落又落回到小河里,耳旁熟悉的声音由远到近的传来。
“阿洛!阿洛!”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张彬的声音又接着传来:“叶子洛,你在哪儿?”
伴随着两种跑步的节奏,忽而停止。
叶子洛缓缓起身,一身休闲装扮,浅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墨绿色格子外套的背影立在水中央。
双手插兜摩挲着口袋密藏的两颗宝石转头看向身后二人,河边微风吹散他那垂落在面颊的斜刘海,托肩碎发随风轻飘着,天空中仿佛有着几缕被封印破裂而出的光芒,洒在这片碧波荡漾的河面,映衬着叶子洛的高挑身影,闪闪发亮。
程少桢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他的发色在光照下呈现出深棕色,眼眸深邃,鼻子挺立,嘴唇薄而唇线分明。
叶子洛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仿佛有着说不出的心事,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程少桢止步在码头,注视叶子洛的那一刻,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弧度,焦躁的神情多了几分温润青涩的气质,问:“你在这儿干什么?”他的语气有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担忧,眉头紧蹙着,气喘吁吁。
身后跟过来的张彬则是大声责备:“叶子洛,你一个人往河边跑干什么?这里容易出意外,少桢找不到你人急死了......”
叶子洛内心毫无波澜,镇定在原处打断,淡淡喊了声:“哥哥。”
他走上石阶,却被张彬质问道:“我靠!叶子洛,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为什么对发生的事都表现地这么淡然?知不知道有人担心你?你一声不吭地离开,想吓死我们吗?”张彬的神色飞扬,马屁连天,这波骚操作还真是说进了程少桢的心坎里。
本来程少桢在院子里没看见叶子洛,重点是一声不吭就走了,他心里怎么能不担忧呢?要知道,今天,现在,此刻,他应该在学校排练乐队演出的。为了陪叶子洛,才多待了一天,这会儿,叶子洛却不见了?
他一个劲地担心叶子洛对这儿不熟悉,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可当看见叶子洛的那一刻,当那张脸再次映入眼帘时,所有的不安和抱怨又凭空消失了。
面对质问,他轻轻回了句:“里面人太多,我出来透透气,打算一会儿就回去的。你们怎么都出来了,不是说一会儿要吃酒席了吗?”
张彬犹如当头一棒,刚才骂人骂得暗爽,这会儿人家一个外来客都知道一会儿要吃饭的安排,他刚才那一番言论能成立起来?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在鸡蛋里挑骨头,不过是小离会儿,出来透气而已,他为了拍程少桢的马屁却把叶子洛说成了个石头人......
好在,今天是喜气之日,程少桢破天荒的没有开口大骂他,找到叶子洛后三人便直接回了大院就坐用餐。
这次,程少桢发现叶子洛不喜热闹,人多的时候,他会选择“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在进大门前,程少桢便问他:“阿洛,等下吃过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肯定喜欢的。”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神秘,面露惊喜的神色。
这完全符合叶子洛的猎奇心理,一双深邃的眸子,道:“什么地方?”
程少桢并不打算拐弯抹角,直言:“一个可以画画的地方。”话落,侧脸微笑。
叶子洛果然笑了:“好。”
他冰冷的表情终于释放出了一丝温度,画画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他独处的一种方式,同样也是与外界建立沟通的一座桥梁,他的性格实在是太古怪了。
张彬见俩人商讨行程,他的伙伴夏逸涵已回城,内心不甘被落下,言道:“我也去,反正我也是明天才回学校。”
他虽明知程少桢把叶子洛当亲弟弟对待,对自己却当亲哥一般欺负,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存在对程少桢也是重要的,只是扮演的角色不同,态度不同,都是不能缺少的存在。
叶子洛的感知力强烈,经过这几天相处,大概摸索出了张彬性格,按理说他该叫声哥哥的,但他的哥哥已经是程少桢了,如果再叫张彬哥哥,那么在程少桢的面前就是平起平坐的同等称呼。
也许是偏爱,也许是想要给程少桢一份独一无二的存在感,叶子洛再也没有叫过任何人“哥哥。”
他顿了顿,问道:“张彬,那你平时跟谁一起玩呢?如果我们没回来的话。”
叶子洛话落,大家井然有序地入座酒席等待中,三人则被师傅安排在最边角的一张八仙桌上。
入座的还有夏秋和京小蝶。
张彬侧脸在叶子洛耳边道:“你看,她们啊,可现在长大了,在一起玩会让人说闲话的。”
叶子洛和程少桢坐在一边,对面是京小蝶和夏秋,旁边是张彬和另一个男孩,张彬对面坐着的却是一对小情侣。
目测又是一顿狗粮宴,不知少年能否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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