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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山大典
慕久打起精神，迈着大步穿梭在这方书阁的各个角落，一手执卷，一手理书，衣袂飘扬，身姿轻盈。
日光透过雕刻着青竹式样的古色窗棂，斜斜投进书阁，拉出愈来愈长的影子。
慕久身心投入，连天色暗下去都恍然未觉。
直到“笃笃”两下敲门声之后，林风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师妹，师尊说他出关之事尚需对外人隐瞒，明日开山大典还得你来主持，早些回去休息吧。”
慕久这才恍然发现暮色已至，心道他只是起不来吧……
她起身舒展了下酸痛的四肢，回道：“好，师兄我马上就来。”
她将手札放回原处，刚想走向门外，却莫名被一个书架上方的檀木盒子吸引去了注意。
它十分端正地被摆放在书架，即便是位于最上层，也一尘不染，一看便是主人甚为爱惜之物。
这种吸引力好像是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慕久没忍住，踮起脚取下盒子打开，却呼吸一窒。
一柄通体碧青，却布满裂痕的利剑静静躺在盒子里，即便破碎不堪也绿意极盛，好像动了起来，涌现出了勃勃生机。
这是她的佩剑。
不过准确来说，只含有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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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久同林风致一道回了无名居，一路上心间却千头万绪。
剑断则灵气逸散，她想找回声霖也不过是因其乃是当年师尊所增，权当作个念想，并未想要重新使用。
就这么块碎片，这些年若不是被人以剑养剑供养于此，它怕是早就失去灵力，成了块普通凡铁。
以剑养剑损耗极大，需将碎片嵌于一柄同样品阶的灵剑之中。所以必定要先损毁用以供养之剑，再小心温养，才方可续灵保其生机活力。
加之一次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虽不至于是什么禁术，但也颇为阴损，这些年来鲜少有人使用。
心乱如麻之下，她近乎一夜未眠。翻来覆去在天蒙蒙亮时才堪堪入睡。
不过一个时辰，便又被扰起来，主持开山大典。
“我的慕代掌教，昨晚夜会哪家少年郎去了？从坐下起，你这哈欠就没停过。”
清霄宗主殿门前，几把主位之上。岳珍雪托着下巴瞧小鸡啄米似的慕久，饶有兴致地八卦道。
慕久今日衣饰较平日稍显繁复，缀在青色发带末的古铜钱垂至耳侧，随着她的动作不停晃动，层层叠叠衣摆处的纳祥咒荡漾开来，在日光下亮得直晃眼。
她一把拂开刚刚给了自己“一巴掌”的铜钱，淡淡瞥了她一眼，咳了两声，才闷声道：“昨晚后山的狐狸叫了一夜，没睡好。”
“哦？”岳珍雪笑意愈盛，“这狐狸怕不是成了精吧……”
她笑得越发猖狂，半晌，才默默在慕久威胁的眼神下噤了声……
“师妹，现在开始吗？”林风致也着一身繁复衣饰，却处处一丝不苟，显得比慕久正经得多，上前问道。
慕久眨了眨眼以缓解困意，应道：“拜托师兄，可以开始了。”
她看向阶下乌泱泱的人群，发紧的眉心才稍稍舒展开来。
虽说这开山大典乃是清霄传统，但已多年未曾举办，她今重操旧日典仪，目的无他。
慕久站起身，“叮咚”一声，三枚古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投入殿前的祈佑潭中，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久久不息，预示着来年清霄地界的风调雨顺。
紧接着，她抽出腰间经自己改良过的传音符，以保证自己的声音可以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各位，我是如今的清霄代掌教，第三十八代弟子，木九。”
就在人们都以为她要继续讲清霄历史，仙门威仪之时，慕久却话锋一转。
“今在此设立开山大典，不为别的，就是给各位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各位可选择清霄宗在场任意弟子进行挑战，获胜方不仅可获得金银一千，还可获得精品驱鬼符百副，延年丹十瓶。”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慕久面不改色地抛出一项项诱人条件，看着骚乱起来的人群，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经此方法，不仅可以将清霄的亲民善名散播出去，还能锻炼门中弟子，可谓一举两得。
人群闻此，顿时骚乱起来，今日来此的都是远近的村民，对清霄宗门中弟子大部分都没有灵力的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纷纷撸起袖子，目光于在场弟子身上流连起来。
利诱之下，第一场比试很快便有了着落。
一个身着布衣的壮年大跨步迈上擂台，而清霄弟子们大都年岁不大，见竟真的有人挑战，不免跃跃欲试起来。
一个立于首位青衣弟子足尖轻点，一个翻身便上了擂台，他执剑拱手道：“清霄弟子林和应战！”
慕久瞥向身侧同样兴奋的宋隐，此人拜于宋隐门下，倒是将他师尊的冲动个性继承了个十成十。
她并未阻拦，而是筑起擂台周围结界，放声说：“那就开始吧。”
一时之间，兵器相接之声不绝于耳，二人打得有来有回，一刻钟之后才勉强分出胜负。
结果并未出人意料，为林和胜出，但他身上也留了血迹。他搀扶着同样受了伤的壮年走下擂台，二人不仅没有结仇，还转而互相讨教起剑术功法。
慕久支着下巴，暗自窃喜，这下好了，此番她故技重施，清霄弟子再添一员，她的招生事业也再上一层楼。
可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嘈杂声中，一个面容掩藏在斗笠之后的黑衣人一步一步走上擂台，抬手指向高位之上的慕久。
“我要挑战你。”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高位上的众人更是面色发僵，台下凡人看不出，他们却能清晰感觉到此人修为颇为深厚，今日前来，怕是有意为难。
“怎么，”黑衣人嗤笑道，“你方才说的，是可以挑战清霄任意弟子吧。”
“你难道不是吗？”
岳珍月拧紧了眉，甚至在此人身上嗅到了一种阔别已久的危险杀意，她悄悄向慕久传音：“慕帅，让我去吧。”
慕久却仍像往常般懒散靠着扶手，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
她抬眸，直直望向台下，淡淡道：“阁下来自何派？”
“无门无派。”
“是吗？”慕久勾了勾唇，只听倏地破空之声骤响，黑衣人立时向后退去！
方才还用作祈福之用的古铜钱深深钉在黑衣人脚边，转瞬便成了成了可夺人性命的利器！
黑衣人怒道：“你竟敢偷袭！”
“这是……御仙宗的采影步吧。”慕久并未理睬他的指控，只是直接点明他的功法。
她把玩着手中铜钱，一下一下掷起再接住，缓缓拾级而下，笑道：“不知道友在仙盟供职何许？”
她可以和他打，但不能不明不白地打。
今日在场者，有凡人也有修士，仙盟针对清霄之举在此暴露，自然里子面子都过不去。
不论这场比试是输是赢，仙盟这一局，已然满盘皆输。
她慕某人从来都不白吃亏。
黑衣人并未想到眼前这个灵力低微的代掌门竟如此见多识广，竟识得如此偏门的法诀，只得咬牙切齿道：“那又如何？”
慕久慢悠悠踏上擂台：“在下身无灵力，还请阁下……手下留情。”
抬手接过弟子奉上的佩剑，慕久却微微一怔。
剑身通体碧绿，裂痕隐隐，赫然就是昨日她在岁霄书阁发现的那一把！
她立时抬首扫视擂台四周，却并未找到岁霄的身影。
感受着碧剑散发出的亲昵之意，慕久转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眼中情绪复杂。
天天就知道神一出鬼一出……
见慕久执了柄残缺之剑，黑衣人冷哼一声，讥讽道：“清霄竟落魄至此，连把完好的剑都拿不出了。”
他衣袍翻飞，蓄起一道极具压迫感的灵力，显然是欲一招解决慕久。
慕久执剑而立，却未有躲闪：“对你足矣。”
“铮”地一声，利剑周身浮现金光符文，如春风化雨般将那杀招吞噬殆尽，却并未止歇。
慕久足尖轻点，一个翻转，身法极快，轻盈衣袍在半空绽出一朵翠绿之菊，竟转而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指黑衣人面门而去！
明媚日光下，剑中的生机绿意仿佛要喷薄而出，同日争辉。
黑衣人闪身躲开，手臂处却还是留下了一道染血伤口。若不是慕久灵力不济，方才他怕是要毙命于这残缺之剑下！
他捂着伤口惊道:“这是……清霖剑诀！你到底是何人？！”
那慕剑仙并未传道于其弟子岁霄人尽皆知，这一剑一人挑百鬼的清霖剑诀怎会被这灵力低微之人习了去？！
慕久挑了挑眉，露出个关爱傻子人人有责的嫌弃表情，道：“道友，怕不是忘了，这里是清霄……”
她转了转刚刚因用力过猛而微微发颤的手腕，悄无声息将其隐于身后，对黑衣人扬起了个天真无邪的笑。
“这剑诀出自师祖，自然是师尊教授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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