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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手术中心成立三周年庆祝会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点酒。
不是什么隆重场合,就在医疗中心的后院,几张拼起来的桌子,小刘和王姐从家里带来的拿手菜,镇上饭店送来的几道硬菜,还有两箱啤酒。
年轻医生们起哄让徐诺和祝科阳讲“创业史”,讲着讲着就变成了回忆杀——从大学时代讲到分离五年,讲到重逢,讲到这三年。
“祝医生,您当时在北京那么成功,怎么就舍得回来啊?”新来的实习医生小陈借着酒劲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祝科阳看了徐诺一眼,笑了笑:“因为这里有比成功更重要的东西。”
大家起哄,小刘更是带头鼓掌。徐诺的脸在灯光和酒精的作用下泛着红,他低头抿了一口啤酒,没说话。
庆祝会到十点多才散。年轻人们结伴回家,王姐和小刘留下来收拾。徐诺想帮忙,被祝科阳拉住了:“让她们弄吧,你今天喝了不少。”
确实喝了不少。徐诺很少喝酒,但今天高兴,来者不拒。此刻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一吹,酒劲才真正上来,脚步有些虚浮。
祝科阳扶着他:“小心。”
“我没醉。”徐诺固执地说,但整个人已经靠在了祝科阳身上。
回到家,祝科阳把他安置在院子的躺椅上,倒了杯温水:“喝点。”
徐诺乖乖喝了,然后仰头看着夜空。今天星星不多,月亮却很亮,银辉洒满小院。
“科阳。”他突然开口。
“嗯?”
“我问你个问题。”徐诺转过头,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亮,“你要说实话。”
祝科阳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
“分开那五年...”徐诺顿了顿,“为什么没找新对象?”
问题来得突然,但祝科阳并不意外。他沉默了几秒,反问:“你呢?为什么没找?”
“我先问的。”徐诺固执地看着他。
祝科阳笑了:“好。因为找不到。”
“骗人。”徐诺摇头,“你那么优秀,追你的人肯定很多。”
“是很多。”祝科阳承认,“但我看谁都不是你。”
很简单的回答,却让徐诺的鼻子一酸。
“该我问了。”祝科阳看着他,“那五年,你最难的时候,有没有恨过我?恨我放你走?”
徐诺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恨祝科阳?怎么可能...
“没有。”他轻声说,“恨我自己比较多。恨自己没能力,恨自己太懦弱,恨自己...以为离开是对你好。”
祝科阳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温暖。
“换我了。”徐诺继续说,“你为什么还留着那条手绳?都褪色成那样了。”
祝科阳抬起手腕,那条红绳在月光下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依然紧紧系着。
“习惯了。”他说,“而且...怕摘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话说得轻,却重重砸在徐诺心上。他想起自己手腕上那条同样的红绳——他也一直戴着,洗澡睡觉都不摘。
“该我问了。”祝科阳的声音有些低哑,“你爸走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去?哪怕...哪怕只是陪陪你?”
这个问题藏在他心里五年了。徐诺父亲去世,他是事后才知道的。打电话过去,已经关机。他想去贵州,被导师拦住了——那天他有台重要的手术。
“因为...”徐诺闭上眼睛,“因为看到你,我会崩溃。我已经够狼狈了,不想让你看到我更狼狈的样子。”
“傻瓜。”祝科阳的声音哽咽了,“我是你男朋友,就应该看你所有的样子——好的,坏的,狼狈的,坚强的。”
徐诺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对不起。”
“该我说对不起了。”祝科阳替他擦眼泪,“对不起,没有更坚定地留下你。对不起,没有早点去找你。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扛了五年。”
两人都哭了。借着酒意,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再问一个。”徐诺吸了吸鼻子,“如果我当时没生病,没去北京,我们会重逢吗?”
这个问题祝科阳想过很多次。他诚实回答:“会。我已经在计划去找你了。医疗中心成立一周年的时候,我就打算去贵州,不管你见不见我,我都要找到你。”
徐诺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真的?”
“真的。”祝科阳说,“我连假都请好了,行李都收拾了。然后...你就出现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准备迈出那一步时,先把那个人送到了你面前。
“换我问了。”祝科阳握紧他的手,“那五年,你每次想我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徐诺想了想:“最开始是哭。后来是工作,拼命工作。再后来...是看你的新闻。你在医学杂志上的文章,你们医院官网上的照片,还有一次,你在一个医学会议上的发言视频...”
他记得那个视频,祝科阳穿着西装,站在台上,从容自信。他看了无数遍,看到能背出每一句话。
“我也看你的。”祝科阳说,“老同学偶尔提起你,说你在老家开了诊所,很辛苦。我就去网上搜,搜到一条很小的新闻,说青山镇有个年轻医生,免费给贫困户看病...配图是你给一个老人听诊,侧脸很认真。”
那张照片祝科阳存了很久,存在手机里,也存心里。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桂花香。酒意渐渐散去,但情绪还浓。
“我还有一个问题。”徐诺的声音很轻,“重逢那天,在医院,你看到我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
祝科阳回忆着那个场景——推开病房门,看到病床上那个瘦削的身影,看到病历本上熟悉的名字,看到那张思念了五年的脸...
“是疼。”他说,“心疼得厉害。然后是想扇自己一巴掌——为什么没早点找到你,为什么让你一个人病成这样。”
徐诺的眼泪又涌上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想逃。觉得自己太狼狈了,不该让你看见。”
“可我很庆幸看见了。”祝科阳说,“庆幸能照顾你,庆幸...还有机会。”
两人又陷入沉默。月光静静洒着,院子里的虫鸣此起彼伏。
“最后一个问题。”祝科阳说,“以后...还会离开我吗?”
徐诺转过头,看着他,眼神认真而坚定:“不会。死都不会。”
“我也不会。”祝科阳说,“死都不会。”
简单的誓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庄重。他们都不是擅长说情话的人,但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徐诺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祝科阳面前,然后蹲下身,趴在他膝盖上。像个孩子。
祝科阳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
“科阳。”
“嗯?”
“我们真的不会再分开了,对吧?”
“对。”
“拉钩。”
祝科阳笑了,伸出小指:“拉钩。”
两根小指勾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幼稚,但真诚。
“起来,地上凉。”祝科阳拉他。
“不想动。”徐诺耍赖。
祝科阳干脆把他抱起来,走进屋里。徐诺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消毒水混着一点点酒气,还有他特有的气息。
“洗澡睡觉。”祝科阳把他放在床上。
“一起洗。”徐诺拉住他的衣角。
浴室里水汽氤氲。他们互相帮忙洗头发,擦背,像这三年来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但今晚有些不同——借着未散尽的酒意和刚刚的坦诚,那些过往的伤痕被轻轻触碰,然后被温柔抚平。
躺在床上时,徐诺已经很困了,但还是强撑着睁开眼睛:“科阳,最后一个问题...真的是最后一个。”
“问吧。”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你还会找我吗?”
祝科阳侧身看着他,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他脸上。
“会。”他说,“不管你在哪里,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
徐诺笑了,满足地闭上眼睛:“我也是。”
这一夜,他们都睡得很沉。没有梦,只有踏实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徐诺是被阳光叫醒的。头痛,宿醉的后遗症。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发现祝科阳已经起了,正在厨房做早餐。
闻到粥香,他下床走到厨房,从背后抱住祝科阳的腰。
“醒了?”祝科阳转头亲了他一下,“头疼吗?”
“有点。”
“活该,谁让你喝那么多。”
“高兴嘛。”
祝科阳盛了粥,又切了盘咸菜。简单的早餐,两人却吃得很香。
“今天什么安排?”祝科阳问。
“上午有个会,下午...”徐诺想了想,“下午我们去水库吧,昨天说好的。”
“好。”
吃完饭,徐诺洗碗,祝科阳整理书房。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进来,满室明亮。
徐诺洗着碗,突然想起昨晚的对话。那些问题,那些答案,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锁了很久的门。门后不是痛苦,而是释然。
原来,说出来真的会好很多。那些以为放不下的,在坦诚相对后,真的可以放下了。
祝科阳从书房出来,看到徐诺站在水池前发呆,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想什么呢?”
“想昨晚。”徐诺老实说。
“后悔问了?”
“不后悔。”徐诺摇头,“反而觉得...轻松了。”
祝科阳的下巴抵在他肩上:“我也是。”
两人就这样静静站了一会儿,听着窗外的鸟叫,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科阳。”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还爱我。”
“傻瓜。”祝科阳收紧手臂,“应该我谢你,还愿意让我爱你。”
徐诺笑了,转身抱住他。阳光把他们拥抱的影子拉长,投在厨房的地砖上,像一个完整的圆。
过往已逝,未来可期。而那些曾经让他们痛苦的分离,如今看来,不过是通往重逢的必经之路。
祝过往,不是怀念,而是感谢——感谢所有经历,无论好坏,都让他们成为了今天的自己,都让他们更加珍惜此刻的拥有。
而此刻,阳光正好,爱的人在怀里。这就是最好的余生,最好的现在。
过往已祝,余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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