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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家”
第一世界流传下来的古老知识中,有一本关于宗教的圣书,在其末篇的记载中提到了一个名词——
【天启四骑士】
多数人的性命因疾病而中止,至少在第一世界毁灭前的时间线中,人类依然对众多病毒束手无策,它们是慢性却高效的刽子手,潜伏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由内而外地折磨宿主。
【瘟疫】是公平的,无论性别年龄,不分社会地位,如约降临每个人的身边,即便对待身体如神祇一般,也无法阻隔它大氅下挥散的孢子与人体必需的空气一起进入体内,流通在血液中。
在无数种被人类封存的病毒样本中,有种通过蚊虫叮咬与血液传播的疾病,曾是死神的众多代名词麾下一员,直到从一株不起眼的植物里提取到了抗生素。
“疟疾”在漫长的时间内都是为人类所头疼的疾病,不被轻易发觉的传染、多日的潜伏期、迅猛的病症,和惊人的死亡率,在第一世界中收割了无数生命。
可多数第三世界的玩家没有相关知识。
原因很简单,既然寿数已经足够短,又有何必要去了解一个无关治疗与否的疾病?况且更多时候的死亡都来自副本内搏斗,只要能活着出去,自然会有万能的特效药可以痊愈一切,廉价到每个人都可以消费的救命药。
“在这片林子里受伤可是件危险的事。”肖流慢悠悠地评价到,左老师与唐铭蕊都知道这里的规则,也有提醒过玩家们,但耐不住总有人误解自己的意思。“嗯...看起来像是‘冷热病’,即使她不出手也会死的。”两人观察不到太清晰的情况,肖流充当了讲解员。
这里是一整片香樟林,自然不可能有蚊虫存在,但规则就是规则,他运气不好罢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肌理看起来那么可口,并不是肖流有意施加的一点小报复。
酸痛,寒冷,乏力,典型症状在几息内迅速爆发,理应不同时期的病状同时并发,大脑为了对抗病毒将肾上腺素的输出功率拉到最高,足够让华光桐清醒着经受痛苦。
“呼...哈、噗呃...咳、咳...”华光桐颤抖的手握不住刀具,掉落在脚边。数秒前还意气风发地对乐行耀武扬威,转眼间就落魄成这样,伤口虽然及时得到了处理,却因为没有彻底消毒而在逐渐溃烂,脓水渗出纱布点染糜烂的颜色。
他的眼球还在不停转动,寻求破解的办法,常规的“急速”并非单指行动,而是整个身体机能的提升,自然包括思维在内。
既然受伤会出现意外情况,那乐行...
“哼...”乐行终于有了点鲜活的表情,露出笑脸,耷拉着眼皮看他衰颓的外表,“看来在这里有伤口,并不是什么好事...那可真是谢谢你的自以为是,没有对我动刀子了。”她上前两步,华光桐就踉跄着后退两步。
“书。”乐行踢了踢那坨衣服,里面果不其然有个硬质的物体,只是现在要首先解决掉华光桐,放着他等死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既能让他痛苦,自己也可以不用动手。
乐行对华光桐的异变没有那么感兴趣,只是好奇的话,不足以让她花更多时间来拷问华光桐,只要他立刻死掉自己就能有更多时间来全力探索这个副本。
那个奇怪的老师,多到诧异的持名NPC们,和为什么能瞒过【系统】的眼睛拥有【赋予】的能力...
“你明明...”华光桐心有不甘,艰难转动眼球盯紧她腹部的位置。
乐行对他这个人打心底觉得无趣,没必要解释,没必要对一个死人解释,这是一个可能会泄露自己能力的问题。她踩到了华光桐掉在地上的刀,脚尖点踩轻踢,刀巧妙地顺着力道落入手中,粗略地扫了一眼,是曹文娅的刀。
华光桐能感受到哪里不对劲,第三世界的玩家们多数没感受过疾病,日常绷紧的神经不允许身体懈怠,所以他只是觉得自己中毒了,还是个能短期内要命的毒。但同样有大面积创伤的乐行没有中毒,因此他认为原因是乐行没有将伤口没有暴露在空气中。
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孤独地死在这里。
那怎么可能...!怒火烧上心头,身体因为侵蚀逐渐稳不住身形,华光桐剧烈地咳嗽着,身体缓缓滑下,似乎是因为浑身不适才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精芒一闪,突兀出现的光在树林里格外亮眼,不用肖流开口另外两人也能注意到。
“那是他的武器吧,真看不出来。”左老师手插在口袋里点评,“不错,能想到用这个当武器,有意思。”唐铭蕊眨巴几下眼睛,意识到自己当时还是太贸然接近了,幸好没出岔子...看来以后不能这样做了。
乐行侧过脑袋,借着道脚底狠拧地面,上半身也跟着朝后仰,头部的位置清晰地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硬物的声音。
“...呸。”她站直了转过头,嘴唇张合吐掉用牙齿咬住的物体,是一根尾部加粗并刻有螺纹的扁刀,叶子一般小巧,也同样锋利。
真看不出来,这样一个在外型和力量上都占据上风的人不选择正面作战类型的武器,反而用的是暗器。
也是自己太依赖那份资料了,这个坏习惯一定要改过来。
华光桐早有预料她能接的住,不等乐行有所喘息,又迎来数十道寒芒。
乐行能辨别出他没有朝着足以致命的位置扔,可那些飞刀角度精准且刁钻,要躲过一处势必要承接另一处受伤。华光桐此时在“急速”的加持下,身体的自愈堪堪让他回复了点体力,这会正抖着自己身上的暗袋找出更多飞刀。
半空中只听一声金属之间的碰撞,却像是多道金铁重叠在一起发出共鸣,乐行右手举起曹文娅的匕首,左臂的袖剑再次出鞘,脚边落了一地的叶子飞刀。
但万全准备在突发状况下也有意外,为了将受伤面积缩减到最小,腰侧被拉开了一条口子,划破衣服、划破皮肤...这是华光桐特意稍微最后再扔出的飞刀,只为了通过时间差攻击到乐行的旧伤口,让它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衣服下的绷带在发出不妙的撕裂声,乐行没有多废话,没等华光桐找出更多就将匕首朝着华光桐的面门扔去,人也紧跟着动作从原地消失了。
“我收回前言,我突然对你有点好奇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华光桐的身上不断出现新的或深或浅的伤口。那把刀还没扎在自己身上就被乐行抓回自己手中,毫不留情地在胸口上划了一刀——造成舒任宇死亡的直接原因。
他此刻才绝望地发现乐行的一击之前根本没用全力对付自己,但为了能活命,还是要博一把。
视力可以勉强跟上了她的动作,自己的肢体却跟不上思维,成为了累赘。几次预测她的动作都抓了个空,反而将自己更多脆弱处暴露在她面前,失血过多与疾病的叠加状态随时都在威胁性命。
“但是你这能力完全就是残次品啊。”
最后的最后,乐行报复回去了那一拳,这一击彻底打碎了他的肩胛骨,和曹文娅碎的地方一模一样,华光桐被打得飞扑出去,跪在文荣面前,含混不清地咬着牙惨叫。
乐行缓缓收回出拳的姿势,甩了甩胳膊长出一口气,腰间的绷带不堪重负掉了下来,乐行顺手撩起衣服,一把扯下丢在地上。
腹部那里除了几道颜色稍浅的伤疤,没有预想中狰狞的伤口,连刚刚造成的伤口都不见踪影,这一幕像是对华光桐开了个玩笑,抹杀了他最后一丝翻盘的可能性。
“我现在有空听你解释了,关于‘我无法离开这里’的消息。”她几步就站到了华光桐背后,阴影投射在他身后,带着死亡的气息缓缓蹲下,左手死死扣住他的脑袋,猛地往地上一按,像是在给文荣跪地磕头。“你的血弄脏了她的衣服...我只给你五句话的机会。”
从第一次见面就隐隐感受到的傲慢,原来是对弱者自然而然的态度。乐行按着他的脑袋,五指渐渐收缩,剧痛之下又让华光桐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块,液体溅到了自己撑在脑袋边的手上,被血糊住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盯着她的脸:“你走不掉了...给我...陪葬......”
“第一句。”
“这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会、死...”
“第二句。”
“书...!东西都是书给的!我们可以一起离开!那本书除了我谁都看不了,你不能杀我!”
乐行听烦了,把匕首插进他撑在地面的手掌上捅了个对穿,刀柄堪堪没入皮肤,换回一声惨叫。“我耐心有限,说些有用的我现在给你上药。”袖剑抵在他的后脖颈上,刀尖没入皮肤,乐行拧了下他掌心的刀柄:“把东西收回去。”
华光桐跪趴在地上,肚子下还藏着一道寒芒,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乐行不经意抬起眼瞟了下文荣,尸体趴在自己面前,但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变得有些发黄萎缩,原本自然下落的手正在不自然地蜷缩,以至于整个人都比生前看起来小了些,□□由内而外地渗透出来,像一层黄色的油被裹在衣服里。
“......?”
尸变?还是环境导致——
就这样一恍神的时间,华光桐拼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将插在地里的匕首抬起来了一点。
乐行的手套是露出手指的,也就是这点不设防的部位被华光桐划开了一道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沾到了他的血。
疟疾可以通过血液传播。
“哇哦...精彩!”肖流忍不住要为华光桐叫好了,从一开始他就不为自己活命,完全是为杀死乐行而行动。这种极端情况下,人类往往会做出更多超出预期的事。
在感受到疼痛传来的一瞬间,乐行的武器就捅穿了华光桐的脖子,刀尖从下颌穿透出来,血液热泉般从那个洞口汩汩涌出,在身下铺满一大片深红的土地,和文荣死亡时相似的场景。
“不知死活的东西...!”
乐行顾不上自己受伤,她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异变。这里的树如果真是香樟的话,哪怕是类似的品种,喜好的土壤会偏酸性,也是尸体不轻易腐败的绝佳环境,但从变化的速度来看...这里的土质多半不是自己认知里的正常物质。
她最后狠踩了一脚华光桐的脑袋泄愤,头骨碎裂的声音像踩破了一个成熟的西瓜。先前那种被阻滞的感觉又在丝丝缕缕地缠上自己,顾不得处理两具尸体,乐行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开始向林子外面冲。
伤口再小也是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不适的感觉从指尖一点点传递到整只手掌,心脏也在变得酸胀,脚步似乎越来越重,像是身后有无数只手在拉扯自己。乐行在即将被这片林子捕获的下一刻扑倒在阳光中,“疾病”的效果从她身上脱离,被晒成了人形的灰烟消散在空气中。
“...好痛啊。”她脸朝地面,自言自语地喃喃,在树林里面不过几十分钟,却像是待了一整天那样漫长,失去了两条人命,收获了一本书。
被正午的太阳晒得暖暖的,一身的疲惫都可以被洗掉,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忽视现在的环境并不安全...
“你是要走了吗?”
“......”乐行猛地爬起来站好,“怎么又是你。”
面前是左老师带着被揪过来的唐铭蕊,唐铭蕊和玩家们见面时不同,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
“我来道别啊?师生一场,以后会有机会再见面的。”左老师笑眯眯地把唐铭蕊从自己身后拉出来,往前推了推说道:“来,你也道个歉吧。”
“我...”唐铭蕊吞吞吐吐的,不敢看乐行此时冰冷的眼神,“换了个人”并不是这帮NPC的特权,“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差点害死她......”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为什么东西道歉,驱赶玩家本来就是她的职责,自己也没有对乐行动手。
乐行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对上左老师笑眯眯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你早就知道我是临时进来的?”她浑身脏兮兮的,刚刚突然放松也是这人在自己附近的原因。
“校长挑学生的时候我们几位老师都参与了,你这个不存在的人,当然显眼了。”左老师歪了下头,挡住乐行朝自己身后看向远处屋子里的肖流的眼神,“嗯,她也有份。”
“原本以为是那个男生,毕竟他是带着‘东西’进来的,我们就帮了一把,没想到你要带走的不是他啊。”左老师接着之前说到,“嗯...需要我再帮你一下吗?”
乐行沉默地看着她,脑中从见面的第一眼就在模拟各种杀死两人逃离的可能性,但结局无一不指向失败,惨烈的失败,干脆抱着那团外套保持距离。见左老师点了点自己的外套,她没多犹豫就把东西交了出去。反正打不过,现在的身体状况也跑不掉,干脆相信她好了。
“这里的东西对你来说,要使用是需要‘我们’的同意的,少昊把书交给那个男生就是一种认可...”书页在左老师手中翻动,原本空白的纸张上渐渐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许多手写的痕迹,左老师把外套自然而然地搭在自己臂弯里,单手把书递给乐行:“看,就像这样,你现在可以阅读它了。”
“啊、谢谢...为什么说我走不掉了?”乐行瞥了眼自己的外套,估摸着是拿不回来了。
“那东西原本在你的伤口里吧。”左老师回答到。乐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己确实有把离开用的小型道具藏在伤口里,因为是用过就会消失的道具,自己也没怎么管过,没想到...
“但你的伤口被小六摸过了,而且...”
“是她告诉你,你可以随时离开。”左老师还是那副表情,温和的话语,只是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
乐行被压得不自觉往后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但眨眼的功夫左老师又回到了那种温和的态度,唐铭蕊早在两人交换东西的时候就跑回医务室了,这里只有她们。
“别紧张,我不会杀掉你。毕竟你是我们的客人,我们...不会滥杀无辜。”左老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了她在医务室丢掉的绷带,“这是小六给你的,她同意了。”
“原本以为我们会迟一点见面,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左老师收起笑容,用不符合年龄外表的悲悯盯着乐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禁锢在这个人形的壳子里,来自更飘渺的地方,正在借着这副躯壳发言。
乐行和她对视了一会,左老师交付绷带的手纹丝不动,那上面近乎是崭新的,没有一丝血迹,细看可以通过反光看到上面有一条材质不同的银丝。“......我不会说出去的,你的事。”乐行收下了那条绷带。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意有所指地看着左老师,“希望等到你认为可以的时候,能亲自给我写邀请函。”
“我会的,希望下一次你会找到那个名字。我还没有批改到你的作业,作为你的班主任,我有点失望啊。”左老师又回到了“人”的身份,露出些年轻的灵气,眨眨眼就要赶她走。“快到中午了,要好好吃饭休息哦,‘规则’可不能被打破啊。”
“...再见,左███。”
乐行抱着书,朝左老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口中念出晦涩不明的音调,似乎是一个不被文字记载的名字,粗糙地通过人类的声带模拟出相似的语言,随即整个人都像刚来时那样,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左老师愣了下,“原来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啊。”
......
等到乐行疲惫地靠在自家门口时,发现原本会在门口迎接自己的机器管家没有出现在熟悉的位置,而是站在自己的鱼缸前,显示屏一片漆黑,却莫名感觉视线集中在鱼缸上。
“欢迎回家,乐行。”
“我回来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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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国庆出去玩就断更了一周,也不知道咋解释,反正没人看就自觉给自己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