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痣

　　吃饭的时候，谌彦军像是悟透了什么似的，为了跟轻羽拉近关系，这一周以来他没少在轻羽面前刷存在感。

　　这会，他也不找轻羽套近乎了，老老实实扒着碗里的饭。

　　但眼睛可不老实，滴溜溜在对面两人之间转悠。

　　只见平日里冷言寡语的沈嘉衍，在轻羽面前，不仅面色柔和了许多，连话都比平常多出一倍。

　　“你今天怎么了？一整天都精神恍惚的。”

　　轻羽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强装平静道：“没，没怎么。”

　　“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别闷在心里。”

　　“你多吃点肉，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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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凉了，别喝了，我重新给你盛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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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满都是宠溺。
　　谌彦军默默腹诽，原来你是这样的沈嘉衍。

　　吃完饭，谌彦军也非常识趣的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给两人留了空间。

　　轻羽和沈嘉衍并排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轻羽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沈嘉衍知道她有心事，他在等她主动说出来。

　　轻羽早就习惯了在他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忍了一上午，这会在破功的边缘。

　　就在她准备将上午的事宣之于口时，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些画面，将她拉入了过往的某个回忆之中。

　　她的脚步不自觉停下。
　　那些即将要宣泄而出的话语，因那段突如其来的往事，被她堪堪刹住。

　　“怎么了？”
　　“没事。”

　　轻羽不想让他看出异样，故作轻松的耸了下肩，继续往前走。

　　走出几步，她意识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

　　她回过身，刚要开口询问，却见那少年伫立在原地，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锁着她。

　　他眸色渐深，细细地扫视着她脸上的表情，语气里有些焦灼：“到底怎么了？”

　　轻羽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是心事，她都会主动跑过来和他说，今天的她三缄其口，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轻羽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也许是怕他担心，也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回忆禁锢住。

　　“就是，等会你不是要赶飞机吗，然后不能陪我一起回家，我一个人挺不习惯的。”

　　她尽量编得可信度高一点：“我就想着你能不能跟谌彦军说一下，让他陪我回家，但是我跟他也不太熟，我怕他会拒绝……”

　　越编越离谱，以她的性格，就算谌彦军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她只怕都会拒绝。

　　沈嘉衍沉默了一会，不知在想什么。

　　他被这些话引到了另一种情绪当中，以至于都没对轻羽的这套说辞产生怀疑。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沈嘉衍和谌彦军去水房接水。

　　谌彦军靠在一旁，看着沈嘉衍手里拿着的粉色水瓶，嘴巴忍不住犯起贱来：“没想到，嘉衍你还有一颗暖男的心。”

　　连水都要贴心给人打好。

　　沈嘉衍没理他。
　　谌彦军继续揶揄道：“你这么无微不至，等会放学你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啊？”

　　沈嘉衍订的飞机票时间是下午四点，从学校到机场有段距离，他提前和班主任请好了假，等会的体育课他不上直接去机场。

　　不知想起什么，沈嘉衍掀起眼皮，凉凉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想送她回家？”

　　“你这语气怎么这么酸溜溜的啊，不是吧，你怀疑我呢？”

　　谌彦军：“我这人虽然平常不着调，可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咱俩同桌这么久，你居然不相信我的人品？”

　　沈嘉衍不咸不淡地说：“你的人品很值得相信？你这一个星期没少在我们面前瞎晃悠。”

　　谌彦军：“我靠，还不是因为你老和你那个小青梅腻在一起，我约你干啥你都不答应，我只能想方设法和她打好关系，这样才方便约你啊。”

　　沈嘉衍懒得去辨别他话里的真伪，想起轻羽精神萎靡的模样，思索一番后，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等会我得去机场，之前一直都是我送她回去，她一个人我不太放心，放学后你帮我送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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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第二节课就是体育课，铃声响起后，同学们都自觉往操场上走。

　　沈嘉衍和轻羽也往操场上走，只是一个单手拎着书包，一个手里空空如也。

　　他们在分叉口停住。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谁都没有先迈开步子。

　　“轻羽！”王倩拿着羽毛球拍站在不远处冲这边挥手，“打羽毛球吗？”

　　沈嘉衍临走前又叮嘱了她几句：“我跟谌彦军说了，他答应了等会送你回家，我在那边待两天就回来，你作业上有什么不懂的就发信息给我。”

　　直到沈嘉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轻羽才慢慢收回目光，朝王倩那边走去。

　　她和王倩找了个凉快的地方打球。

　　很快，一节课就过去了。

　　体育老师比较随性散漫，基本上不组织什么活动，有时候也不露面，只让同学们自由活动。

　　这会下课了，同学们都各自三两结对往教室走。

　　轻羽和王倩挽着胳膊往教学楼走，路过操场时，班里的男生跟没听见铃声似的，继续打得热火朝天。

　　就在轻羽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和谌彦军说一声时，那边先开口喊住了她。

　　“轻羽，”谌彦军站在篮球架下大口喘着气，“你先去教室等我一下，我这还有一会。”

　　周遭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

　　轻羽本来想找个说辞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可张了张嘴，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

　　回到教室，轻羽坐在位置上收拾书包，旁边王倩一脸讳莫如深的撞了撞她的胳膊：“什么情况啊，沈嘉衍一走，你就和他同桌勾搭上了？”

　　轻羽：“没有，是嘉衍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让谌彦军送一下我。”

　　见没有瓜可吃，王倩很快换了一个话题。

　　这时，教室后方有人喊了轻羽一声，轻羽转过头去，就见到教室门口围了四五个女生。
　　“轻羽，有人找你。”

　　其中有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刘思思，还有一个是上午那个社会姐。

　　这会身旁有了好姐妹助阵，社会姐的气焰比上午时更加嚣张。

　　她指了指轻羽：“喂，那个什么羽，你给我出来。”

　　轻羽虽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校园暴力，但是初中那会还是见到过几起，几个女生把一个女生堵在教室后面，轮流扇耳光，扯头发。

　　轻羽重新转过身子，继续收拾东西。
　　社会姐见状，和几个跟班直接冲到了轻羽的座位旁。

　　社会姐踢了桌腿一脚：“他妈的，和你说话你聋了是吧？信不信我抽你！”

　　轻羽垂着眼睑，手紧紧扯着书包带子。

　　“你们如果再这样闹下去，我就去老师办公室。”

　　“哟哟哟，瞧你这点出息，你只会告老师啊？你连个人都喊不出来，你屌什么屌？”

　　王倩见这几个人来者不善，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座位，快步走出了教室，想去办公室喊老师过来。

　　她刚跑下楼，就见谌彦军和几个男生迎面朝她走来。

　　她连忙跑到谌彦军面前：“不，不好了，外班的几个女生跑到我们班上找轻羽的麻烦，你快，快去帮忙。”

　　教室里。

　　社会姐对着轻羽就是一阵猛烈的输出，各种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班里的同学都站在一旁驻足观望，有些的持看好戏的心态，有些的则觉得轻羽有些可怜。

　　但都没有人上前去帮忙。

　　当着班里这么多人的面被辱骂，轻羽脸上不可抑制的泛起红。

　　社会姐骂着骂着，还要动手，刘思思连忙拦住她：“别闹大了，警告她几句下下她的面子就行了。”

　　“怕什么啊，她又不认识什么人。”

　　“她和沈嘉衍关系好。”

　　“靠，一个书呆子又能认识谁，怕是打起架来还要躲在女生背后。”

　　“哎，你没和他接触过，你不知道，他……”
　　他发起狠来，不要命。

　　社会姐全程被刘思思拖住，最后骂骂咧咧的警告了轻羽几句，几个人这才离开。

　　谌彦军赶到教室时，班里一片祥和，他迅速在班里扫视一圈。

　　轻羽坐在位置上，双臂环绕抱住胸前的书包，头垂着。

　　听到脚步声，轻羽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缓缓抬起头，见是谌彦军，她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谌彦军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那个，我刚听你同桌说，有人找你麻烦，你没事吧？”

　　轻羽僵硬的摇摇头，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教室门口走。
　　谌彦军跟在她身后。

　　出了校门，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经过这一周，两人虽然交流比以前多了一些，但仍算不上熟。

　　谌彦军见轻羽身上没有被打的痕迹，以及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他也就不好再多问什么。

　　两个人站在公交站台等车。

　　谌彦军正思虑着要不要把这事跟沈嘉衍说一下，一直没开口的轻羽突然出声。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谌彦军：“什么？”

　　闷热的夏风迎面袭来，站台两旁的香樟树在风中摇曳，少女的声音裹进风中，变得有些不真切。

　　“今天的事，麻烦你不要和嘉衍说，好吗？”

　　谌彦军下意识问：“为，为什么？”

　　可她却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说：“麻烦你了。”

　　轻羽没让谌彦军送她回家，自己一个人上了公交车。

　　回到家里，她无视掉一楼那些阿姨们的目光，一口气上到二楼，进了房间直接反锁房门。

　　她眼眶微红，眼角开始变得湿润。
　　可哭根本没有用。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哭意，拿起手机，给张爸爸打过去一个电话。

　　然而，就是这通电话，让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张爸爸的公司没有人愿意去那个偏远地方出差，因此也就没有人过来和他交接，原定好今天回来的计划不得不推迟到出差结束。

　　轻羽蹲坐在椅子上，头深深埋进臂弯内，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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