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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李莎在棚里看到秦岭时吓了一跳。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还在发烧?!”
她简直要上手直接将秦岭撵回去,“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这也不是强撑着就能干好的工作呀!”
秦岭赶紧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为发烫的脸部降温,“我不发烧了莎姐……”
李莎仍是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秦岭当然明白自己脸红的原因不能为外人道,连忙说:“昨晚吃了药,发了一身汗就退烧了,我这么年轻,当然是睡一觉就完全没事了!”
李莎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感觉不对劲随时说哦?我们剧组可不会以大家的健康为代价赶进度……”
“嗯嗯嗯嗯,莎姐最好了。”秦岭立刻发动嘴甜攻势,这才顺利在棚里坐了下来。
他心虚地一眼都没敢看旁边的高合。
开车带他来,并且借了一身修身衣服给秦岭的高合,一点异常都没有地翻着今天要录的剧情。
另一边,不知是不是昨晚真实感受到来自高合的好意,面对今天的亲密戏份,强烈的既视感让秦岭有点无所适从。
具体表现在——念那些带着暧昧暗示的台词时,因为总是联想到身旁的人,他的声音变得紧张,动不动就磕磕绊绊,气息混乱,完全没有之前的自然流畅。
当剧情来到【凌寒将陆铭抵在冰冷的仪器表面,呼吸交缠】时,高合甚至看到秦岭的耳根红得几乎滴血,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身体微微后仰,仿佛想要逃离什么。
“停一下。”胡松霖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理解,但也有一丝无奈,“小秦啊,这里……陆铭虽然是害羞和紧张的,但更多的是对凌寒的渴望和一种义无反顾的交付感,不是单纯的害怕和想逃跑。你得克服一下尴尬——当然,当然,我明白这种戏会感到尴尬是人之常情,哈哈。”
他笑了两声,棚里其他工作人员也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李莎也开玩笑道:“小秦,你谈过对象吗?回忆一下恋爱中那种心动的感觉……”
秦岭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剧本,指节发白,满脸窘迫地说:“呃……我没谈过。”
“没事没事。”李莎立刻道,“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嘛,问题不大。”
高合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种情形下,任何的“沉浸式演绎”都可能演变成一场真实的情感风暴。
休息时间,秦岭又一次躲到了休息区的角落,抱着脑袋,浑身散发着沮丧和自我怀疑的气息。
高合看着他那副样子,心中那杆天平再次摇摆起来。
是继续为了艺术效果,默许甚至鼓励危险的沉浸?还是出于对秦岭个人的保护,及时叫停,哪怕可能影响剧集质量?
最终,高合做出了决定。
他站起身,走向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年轻身影。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岭因为无法出戏而受伤,但也不能粗暴地打断这个对角色塑造至关重要的过程。他需要一种更巧妙的方式,引导秦岭安全地渡过这个阶段,既完成艺术的升华,又能保住他内心的清明。
这不仅仅是为了《永恒之洲》,也是为了这个清澈而愚蠢的大学生。
他走到秦岭面前,阴影笼罩住对方。
秦岭抬起头,略显茫然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只不知所措的兔子。
高合没有说安慰的话。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晚上收工后,留一下。我给你单独排戏。”
*
高合那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秦岭瞬间忘了之前的窘迫和沮丧,只剩下满脑子的空白。
“单、单独排戏?”他仰着头,呆呆地重复,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圆溜溜的。
高合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确认,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留下秦岭一个人在原地心潮澎湃。
单独排戏!和高合老师!
一整个下午,秦岭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录音时,他虽然努力集中精神,但高合那句邀约总是不合时宜地蹦出来,搅乱他的心神。
有两次他甚至在对手戏时慢了半拍,幸好高合并未计较,只是如常地接了下去,但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扫过来时,秦岭总觉得里面藏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意味,让他更加心虚。
收工的时间终于到了。
工作人员陆续离开,录音棚里渐渐安静下来。秦岭磨磨蹭蹭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他看着高合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耳机和剧本,然后看向他。
“去小会议室。”高合言简意赅,率先走了出去。
秦岭连忙跟上,脚步都有些发飘。小会议室是平时用来进行剧本围读或者小型讨论的地方,隔音很好,空间私密。
高合关上门,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声响。他走到会议桌旁,将手里的剧本放下,然后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姿态依旧从容,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交流。
此刻里面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秦岭依言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高合没有立刻开始,他的目光在秦岭紧绷的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知道为什么单独叫你留下来吗?”
秦岭咽了口口水,小声回答:“因、因为我今天……表现不好。”
高合点了点头。
“我们先不从最难的部分开始。”他拿起剧本,翻到前面一页,“这里,陆铭偷偷给受伤的凌寒上药,凌寒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没有台词,只有动作和细微的呼吸变化。试试看。”
这里确实比直接的亲吻或更亲密的接触要容易入手。
秦岭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拉回到剧本上。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个场景:昏暗的灯光,凌寒沉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头,自己小心翼翼的动作,以及手腕被抓住时那一瞬间的悸动……
他对着空气,模拟着那段表演。
呼吸放轻,带着一种生怕惊扰对方的小心,然后,当想象中手腕被抓住时,他配合着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惊讶和一丝慌乱的气音。
“停。”高合的声音响起。
秦岭睁开眼,有些忐忑地望向他。
“手腕被抓住的瞬间,你的反应太僵硬了。”高合站起身,绕过会议桌,走到秦岭身边。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让秦岭瞬间绷紧了身体。
高合伸出手,并没有真的碰到秦岭,只是悬停在他的手腕上方,模拟着剧本中“抓住”的动作。
“当凌寒的手碰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高合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他的体温,他指尖的力度,甚至是他无意识中传递出的、哪怕在睡梦里也存在的依赖和不安。你此刻的心情,不仅仅是惊慌,更有一种心疼和想要安抚的冲动。你的呼吸应该在那一刻停滞一瞬,然后变得更加轻柔,仿佛怕吹散什么。”
他没有说“陆铭”,而是说“你”。
秦岭努力跟着他的引导去想象,去感受。当高合的手悬停在他腕间时,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似乎泛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一种微妙的战栗感沿着脊椎爬升。
“再试一次。”高合收回手,退开一步,给他空间。
秦岭屏息凝神,再次尝试。
当想象中的那只手抓住他时,他的呼吸果然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变得又轻又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感。
“这次好一些。”高合点评道,语气依旧平淡,但至少没有否定。
“记住这种感觉,是内心的触动带动外在的反应,而不是设计好的程式。”
他回到座位,继续引导秦岭进行了几段类似的情感铺垫和肢体反应练习。
渐渐地,秦岭似乎找到了一点门道,开始学会区分“陆铭的反应”和“秦岭的尴尬”,虽然还不能完全剥离,但至少意识层面清晰了许多。
接着,高合将剧本翻到了后面,指向一段更为直白的戏份——【凌寒低下头,吻去陆铭眼角的泪水,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在触碰的瞬间流露出一丝笨拙的温柔。】
秦岭看着那行字,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控。
“这……这个也要排吗?”他声音发颤。
“不然呢?”高合挑眉,语气不容置疑,“你以为胡导说的‘克服尴尬’是靠意念就能完成的?”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秦岭面前。这一次,他靠得更近,秦岭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雪松的清冽气息。
“站起来。”高合命令道。
秦岭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站了起来,因为身高差距,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高合的表情。对方的脸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任何戏谑或暧昧,只有纯粹的专业和审视。
但这反而让秦岭更加紧张。这种纯粹的“工作态度”,与他内心翻涌的、混杂着角色与个人的混乱情感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觉得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无所遁形,格外不堪。
“现在,我不是高合,你是陆铭。”高合的声音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想象场景,凌寒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情绪不稳定,而你因为担心他而落泪。他看到了你的眼泪……”
高合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在用语句缓缓构建一个触手可及的世界。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秦岭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自己额前的发丝。
“他低下头……”高合一边叙述,一边缓缓低下头,他的目光落在秦岭的眼角,那里因为之前的紧张和此刻的羞窘,确实有些湿润。
秦岭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不安而剧烈颤抖着。他能感觉到高合的靠近,那股压迫感如此真实,让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
“吻去泪水……”高合的声音近在咫尺,几乎像是耳语。
秦岭感觉到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触感,极其轻缓地、模拟性地擦过他的眼角皮肤。
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全身!
他猛地睁开眼,对上了高合近在咫尺的目光。那目光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探究,似乎在评估他刚才的反应是否合格。
但秦岭已经无法思考了。那个实际上是用手指模拟的、不能算真正接触的“吻”,像是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所有情感。
戏里陆铭对凌寒的心疼与深爱,戏外他对高合的仰慕、依赖以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在这一刻轰然爆炸,混成一团炽热的岩浆,在他胸腔里奔涌冲撞。
他的脸颊红得像是要滴血,眼眶也迅速泛红,这一刻不是因为入戏,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委屈和无措。
高合看着眼前年轻人迅速泛红的眼眶和那里面几乎要溢出来的水光,微微一怔。
他预想到秦岭会紧张,会害羞,但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那眼神里的混乱和痛苦,不像是在演戏。
他直起身,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冷静的空气重新涌入两人之间,稍稍驱散了那暧昧到令人窒息的气氛。
高合沉默地看着他。眼前的年轻人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耷拉着脑袋,浑身都散发着可怜的气息。
那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投入和困扰,再一次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他原本的计划是冷静地、专业地帮助秦岭度过这个难关,划清界限。但此刻,看着秦岭这副模样,他发现自己似乎狠不下心。
他背对着秦岭走回座位,拿起自己的剧本,声音略显低沉,“今天先到这里。”
顿了顿,高合转过头,看向秦岭,眼神复杂,“后面的亲密戏,我会建议胡导和编剧,能做删减就做删减。”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小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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