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通缉后，和追捕对象HE了

　　山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进屋里，油灯里的灯芯跳了跳。

　　江妗微的声音在棠笑耳边轻柔响起。

　　“笑笑姐姐，对不起。”

　　棠笑闻言一愣，抬起头看她：“何出此言？”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牵扯进这桩事来。”

　　江妗微附身过来拥住棠笑，小声啜泣起来。

　　江妗微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彷徨和无助攀上她的心头，其实她也是有气的，她本是一个平凡人，虽然也想活下去，但是其实心底早就接受了自己会早逝的这个事实。

　　她的前二十年都过得很开心，拥有很多很多人的爱。

　　爹娘的，大哥二哥的，还有棠笑姐姐的，最后还有沐白的。

　　但现在她却阴差阳错地活了下来。

　　最初她知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是窃喜的，窃喜自己的终于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可以多陪陪爹娘。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恐慌，因为她认知到自己不能再呆在江府，要去见不得光的地方躲起来。

　　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终于磨灭了江妗微作为名门闺秀的骄傲。

　　如果她不再是“人”，那她也就不再是“江妗微”了。

　　她也想因为沐白私自改了她的命簿这件事情，与沐白吵架。

　　但是沐白这样做的目的为了让她活下来，江妗微没有立场去怪他。

　　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她如此想到。

　　越这样想，她心里就越是忍不住的难过。

　　甚至不止一次做假设，如果她就死在那个春日中，是不是会更好。

　　但棠笑姐姐不一样，从认识她开始，她就好似一个坚不可摧的妖，明明她们初遇时，棠笑姐姐已经被她的伙伴，伤的遍体鳞伤，但她还是选择了原谅。

　　棠笑姐姐有颗巨大的心脏，只有在棠笑这里，她才可以吐露心扉，将自己的无助与迷茫都讲出来。

　　她想她的棠笑姐姐能给她一些答案。

　　但这件事，终究是自己先对不住棠笑姐姐的，将无辜的她牵扯进来，现在还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江妗微心里暗道：自己真自私啊。

　　“衿微，这事是我自愿的，没人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同意。”棠笑伸手在江妗微的后背拍了拍，而后抬起她的头，拿出手帕将她的眼泪擦去。

　　“如果你真的自责，想有弥补的话，就给我多做几张手帕或者香囊吧，我很喜欢。”棠笑见她慢慢缓和了，打趣道。

　　江妗微轻轻点点头，用双手握住棠笑拿着手帕的手，双眼因为哭过，带着雾气，她启唇轻声问出了她心底的问题：“笑笑姐姐，我是不是应该死在那天才是最好的事情啊！”

　　棠笑闻言微微一愣，眉头微皱，刚想脱口而出的斥责，在对上江妗微带雾的眼神后，慢慢收回。

　　她渐渐明白了江妗微的意思，她这是在自责啊。

　　自责自己的身体为何会从出生开始便如此虚弱。

　　自责因为她这副虚弱的身体而导致的后续的一切事情。

　　但是，沐白在意的不仅是这二十年，而是未来的这一生，就算她身体健朗又如何，凡人的寿命早就已注定只有这短短的几十年。

　　若她身子骨健朗，沐白也会去偷那生死簿的。

　　真要她说，这一切只能怪沐白的贪心和无知，竟就这样被人平白给做了局。

　　但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遇到了一个可以“救活”江妗微的机会，自己当真不会因此动摇吗？

　　不过棠笑也不是爱纠结的人，这样的假设点到即止，她也并没有继续细想。

　　她伸手摸了摸江妗微的头，缓缓开口：“衿微，你相信因果吗？”

　　江妗微没有想到棠笑会问这个问题，她迷茫地抬起头，说道：“应该是信的吧。”

　　棠笑嘴角勾勒出浅浅的笑：“那如果说，未来你受到的处罚是魂飞魄散，此生便是你最后一生，你会难过吗？”

　　江妗微皱起眉头，飞快地回答道：“我不会难过，因为，江妗微只有这一生，不论是死在春天的那个江妗微，还是未来可能魂飞魄散的江妗微。我都只有这一世，就算是转世，那也不再是我。”

　　棠笑欣慰的点点头：“看，你已经想的很清楚了，那既然都不怕死在春天，又何惧多活的这几个月呢？”

　　“只用在还是自己的时候，做自己就好，我们已经种下了因，未来的果迟早就会来的，现在担忧可为时尚早。”

　　“既然已经将这个时间偷来了，那就好好对待它，好吗？”

　　江妗微现在郑重的点点头，果然她的棠笑姐姐有一颗巨大的心脏。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就接受未来所有的可能性，她知道了。

　　江妗微想了想，如果说这辈子生为江妗微是命中注定，那么遇到棠笑则是她最大的幸运。

　　棠笑看着江妗微一脸崇拜的样子，笑出了声，拍了拍她的头说：“别看了，在看都要盯出一个洞了，去睡吧。”

　　说完，便牵着她的手往床塌走去。

　　江妗微拉住她的手，又向前一步，与棠笑贴得更近，挽住她的胳膊，道：“那我等笑笑姐姐，来那个什么山接我，不许忘了哦！”

　　棠笑轻笑一声：“自然是不会忘的。”

　　深夜的风轻轻吹过树枝，留下沙沙声，十分助眠。

　　耳边传来江妗微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棠笑转过身去打量江妗微的眉眼。

　　印象中的小丫头已经一点点长大，变成标致的姑娘了。

　　棠笑还记得她们最初她们相遇时的场景。

　　当时的她从邻村逃出来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等她实在走不动时，便在护城河边倒下。

　　初春的河边真冷啊，她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体温逐渐流失，灵力也像破了个大洞般四散而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五百年的妖生就要就此陨落之时。

　　一声呼喊在她耳边炸开：“快看，那里躺了个人，快去救她！”

　　棠笑努力睁开自己已经视线模糊的双眼，只看到一个身穿粉红袄子的小丫头带着一堆人向她奔来。

　　耳边还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小姐，慢点”，“小姐，小心”的声音，随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了。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伤自然是还在的，只是用凡间的药与纱布进行了包扎。

　　她的体温在被子里的汤婆子温暖下，渐渐回暖，灵力也没再四散而出。

　　她转过头去，看到床边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吩咐他身边的小童记药单。

　　透过老头与小童之间的夹缝，发现后面那个身着粉袄的小丫头脸颊被冻的通红，衣服上也沾满了泥点，明明自己还在咳嗽，也不忘时不时踮起脚尖向她这边打望。

　　见她醒了，小丫头赶紧上前来询问她的情况，言语之间竟然还有些焦急：“大姐姐，你醒啦，大夫说你伤的很重，所以现在不要乱动。”

　　说完，她又咳嗽两声，引得后面的丫鬟们干着急：“小姐，小姐，你也慢点说吧。”

　　她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棠笑。

　　棠笑就在那么寒冷的初春被江妗微这个小丫头救回了一条命，也救回了她的心。

　　但是十年后的初春却差点要了小丫头的命。

　　一个月前，江妗微突然倒在自己面前，虽然早知她此生命定是短命之人，棠笑还是不禁慌了神。

　　直到沐白带着生死簿回来，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今想来，不只是江府的人庆幸，她也在庆幸，她的小丫头，还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这时间偷了便偷了吧。

　　棠笑从回忆里出来，轻叹一口气，看着现在江妗微，微带血色的脸，忍不住伸手抚上去，心道：

　　小丫头，就算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也希望你可以享受自在的跑跳啊。

　　她收回停留在江妗微脸上的视线，将江妗微打掉的被子给他盖上。

　　自己则起身下床，轻声拉开房门出去。

　　果然看到了坐在院里的沐白。

　　棠笑将身后的房门带上，顺手还对房间施了一个静音咒后，这才向沐白走去。

　　沐白看到棠笑出来也是微微诧异一番，道：“你怎么没睡？”

　　棠笑没有接话，只是拿起他手中的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安安静静喝了起来。

　　在沐白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棠笑缓缓说道：“刚刚衿微的话，你可有听到？”

　　沐白自然是听到了的，他一直坐在院子里，江妗微的哭泣、懊悔与愧疚他都听到了。

　　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事。

　　就如她们所说，江妗微便只有这一世才是江妗微，只有她才是他的江妗微。

　　棠笑并没有等沐白回答，她自顾自的说道：“你可真是自私啊，当初你偷生死簿要为妗微改命的时候，竟从未问过她的意愿，但凡是她自己决定的，现在她也不会如此痛苦。”

　　沐白红着一双眼睛，反驳道“那我能如何！她天命便活不过20！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

　　“棠笑，我只问你，若有一天，你也有了爱人，你能在他要去快死的时候，也这么干脆的放手吗！”

　　沐白的质问声在小院里回荡着，棠笑放下手中的酒杯，指尖细细摩挲着杯口。

　　她会吗？

　　她想她是会的。

　　如果江妗微在那时便选择就此离去，她虽然心痛，会在未来的无数个日子里怀念她，但也是会放手的，不是因为不想她留下，只是因为那是她的决定。

　　爱她，便要尊重她的决定。

　　棠笑声音很轻，但又很坚定的答道：“我会，我会的。”
　　“沐白，爱人的前提是，你得尊重她，她是一个人！她有自己的想法，你没有资格代替她做决定。
　　她的不抱怨，只是因为她爱你，她体谅你，不忍说狠话伤你而已。”

　　棠笑说到这里顿了顿，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指责毫无意义，只是发泄情绪罢了。

　　她换了个话题，接着道：“未来的几个月，好好照顾她，若有机会，在安全的情况下，也带着她在尘外天逛逛吧，她幼时因为身弱，没办法四处游玩，现在如果偷来的时光也只是用来躲避，也太憋屈了。”

　　棠笑说完，拿起酒杯痛快喝完杯里最后一口酒，转身便进了屋。

　　留下沐白坐在院里沉思。

　　凉风习习，好似吹进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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