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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师还是内侍?
远远看去好像要如山间层云薄雾随风飘去一样,直到他穿好云锦雪衫垂眸行礼,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单清风重重咳嗽了两声,唇边一抹猩红。季情看他脆弱得好像随时要病倒一样,挥了挥手让素简进屋:“去库房里取件火鼠裘来,要亮红色的。”“是。”
房间里沉寂下来,季情怀里的猫儿不耐得甩了甩尾巴,跳下来围着单清风转了一圈。
季情随意坐了下来,环视四周。房间里很朴素,除了统一配置的桌椅柜床,还有香炉火炉茶具笔墨纸砚插画字画之类小物件,几乎没什么变动,唯一多出来的……季情看向挂在墙上的琴匣。
单清风轻柔开口:“大帝喜听琴音,常令微臣……”他一顿,咽下了这个称呼,连面上都带了一丝难堪般的红晕。他继续道:“令贱奴携琴随行,时时演奏。公主若是有意,请允许贱奴……为您奏曲。”
季情微微颔首。单清风取下琴匣摆放整齐,连试音都没有就开始奏曲。这一曲,平平无奇,甚至简单得如同稚童哼曲。他骨节分明的手在琴弦上轻柔滑动,不时弹错几个音……单清风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唇色也越发苍白。
“叮——”单清风的手指被割伤,琴弦上被抹上了一丝血迹。
季情如何看不出他的抗拒,她冷声道:“怎么停了?今天本公主要听到深夜,继续弹。”
素简取来了火鼠裘。季情扬起下巴,让她丢到地上。素简照做,然后温顺得站在季情边上。
单清风深吸一口气,继续弹奏。他眼下的那颗泪痣,仿佛真成了一滴泪珠似的,脆弱青年泫然欲泣的模样引人爱怜,季情只是看着他。
黛黛小声说:“那琴是他父母唯一的遗物,他平时爱护得灰都沾不得。”
尺玉攀上季情的肩,传音道:“他的身下有很重的血腥味。”季情恍然,同时微微拧眉。
难怪……大帝竟然是将人阉割,贬为奴籍才送到她身边来。他以为她要的是内侍?
想起进宫许久的太岁,季情大发善心决定赶明儿进宫一趟。
单清风如同毫无知觉的机器,颤抖着弹奏着曲子,越来越快,越来越纯熟。渐渐日落月升,寒意四起。单清风眼前昏花,意识越来越沉……微弱的虫鸣声中,琴音越来越暴躁,直到达到某个临界点——琴音轰然爆发出刚烈的音罡,似波浪般向季情倾泻而去!
黑暗中数名侍卫冲出,挡住了这音罡,确认季情连头发丝都没伤到后,他们擒向单清风。
“退下吧。”喝退侍卫,季情起身,捡起火鼠裘包裹住了昏迷过去的单清风。明明是比季情高一个头的青年,抱起来却轻得很。
季情抱起单清风,将他平躺着放在床铺上。“派人把那琴仔细清理一下,后厨熬点粥送到我房间,给他留一碗热着,等他醒了喝。”季情平静得吩咐着,指尖抚上青年苍白的脸,在那泪痣上停留了片刻。
夜里纷纷扬扬飘起了雪,直将天地都覆上了一层厚白。季情复晨起钓鱼,却看见凉亭已经有了人。
柳晴宴穿着青花的袄子,堆雪人,边上一个少女在给他打下手。看见季情,柳晴宴一阵慌乱,辩解说:“我刚吃过早饭了,现在是散步时间。”少女恭敬行礼:“奴婢小露,拜见公主殿下。”
季情看着地里丑丑的雪人:“……”
季情随手一勾,各处的积雪飞跃而来,引得男女侍从惊呼出声。白雪攒成了蟠龙模样。“如何?”季情问他。
柳晴宴敷衍拍手:“厉害厉害!不愧是公主。”
季情:“……”雪龙分裂重组,变成了柳晴宴的样子。“如何?”
柳晴宴夸张鼓掌:“甚美甚美!”
季情:“……”雪人柳晴宴的头掉了下来,摔成粉碎。“如何?”
柳晴宴缩着脖子脑袋,畏畏缩缩得赞美:“公主殿下技艺超然,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变雪为龙,柳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季情转身,上饵钓鱼去了。
小露看着日头,微笑着对柳晴宴说:“柳先生,时辰已到,该回房写书了。”柳晴宴苦着脸,刚走没几步,突然一个转身,扑向季情:“公主!我知道哪里钓鱼最好!”
暗中侍卫的刀已经架在了柳晴宴的脖子上。季情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说说,如果不能令我满意,治你惊扰鱼群之罪。”
柳晴宴闻言谄媚得靠过来,道:“当然当然。我周游人族地界各处之时,偶尔也会来两杆子。其中,西芦城内一片水域最为合适!水草丰美,鱼虾满塘,不同的地域有着不同的鱼类,在那儿钓鱼,才叫一个身心舒畅!”
季情瞥他,道:“西芦城唐泽县,人族和妖族交界线处?”
柳晴宴悻悻点头。
“《风起南阳》所有的坑都填完,再有一个令我满意的结局,我就让你回去看一眼。”季情平静开口。
柳晴宴一怔,随即狂喜:“柳某……谢过公主殿下!”唐泽县,那里有他挂念的学生们。
安静的房间内,封如珏正在给徐翎喂粥。
徐翎躺在床上,虚弱得调笑:“喂,怎么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死了。”封如珏沉声道:“算前算后,你已经救了我十条命。”徐翎开朗得笑了起来:“什么啊,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我从小就很倒霉,也就你愿意和我玩。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你后感觉我变幸运了一点!快给我渡点好运气!”徐翎拍着他的手。
封如珏神色缓和了一些。
徐翎看见窗外一片白皑皑的景色,又开心起来:“是不是下雪了?快,我要去看雪!”
但是面对封如珏不赞同的眼神,徐翎还是缩回了手,“好,好,我先养伤……”
封如珏安静片刻,突然出门,在窗棂上拢了一片雪来。徐翎惊喜得看着他掌心的雪,叫道:“你还是心软~”
另一边,单清风已经醒来有一段时间了。他平躺在床上,呼吸轻浅。阳光照进房间,尘埃在其中沉沉浮浮。单清风额前冒出虚汗,母亲哀求的话一直在耳边回放:“娘不要别的,娘只要你活着!好好得活着,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他咬牙忍着四肢百骸的疼痛,翻身扶着床边步履蹒跚得走到琴匣边。琴匣已经清洁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吱呀一声,门开了。娃娃脸的少女端着粥来了。“单公子,奴婢巧儿,是素简大人指派来侍奉你的。您很久没进食了,喝碗粥吧。”
单清风偏头看了她一眼:“让……巧儿姑娘见笑了……贱奴不是什么大人物,实在……不该让公主府里的人来照顾……”
巧儿歪头:“可是,您是很厉害的乐师啊。”
单清风嗤笑了一声:“曾经风光而已。”
巧儿无话可说,安静站着。
单清风被冻得手脚失去了知觉,他还要活着,哪怕一辈子委屈求全。所以他起身穿衣,对巧儿笑了笑,说:“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还望巧儿姑娘莫要放在心上,也不要说了出去。”
巧儿乖巧点头,“谨遵公子吩咐。”心里却是不以为意,我可是公主府的人,哪能真听你的,素简大人问起来我每个字都要说到位!
单清风缓慢得穿好外衣,想了想,将床边挂着的明红色裘衣披上了。单清风接过粥,小口小口得喝下,面色终于好看了许多。他从枕下取出些许银票递给巧儿,“贱奴刚来公主府,因着公主点名要贱奴侍奉,所以时间匆忙未来得及受些教育,今后还望巧儿姑娘多加指点。”
巧儿随口道:“府中乐师没什么规矩,只要别在公主眼皮子底下晃悠就行了。”
单清风开口道:“……巧儿姑娘误会了,贱奴并非来担任乐师的,贱奴已然去势,成了宫中内侍。”
巧儿震惊得无以复加!公主府里可从来没有什么男宠!她明明记得素简大人的原话是要宫中的乐师来府中小住几日啊!等等,难道是自己太笨了没有领会素简大人的意思?
巧儿目光复杂,对单清风说:“既然如此,我去问问素简大人要不要让你去替暖床丫鬟的活儿吧……”
巧儿回去就直奔自己的小姐妹们:“坏了,公主有面首了!”
府里的侍从们大概分为这几波:支持公主和猫猫尺玉的,支持公主和侍卫统领的,支持公主和绝美岁公子的,支持公主和青岩居士柳晴宴的,甚至还有一小撮人支持公主和素简的……而巧儿和她的小姐妹们,正是素简这一派的。
“瘦瘦弱弱的,一看就经不起公主折腾。”有人锐评。
“而且内侍而已,哪里上得了台面,肯定比不过宠物啊。”有人附和。
“所以,肯定没人支持他吧?”巧儿满意。
至于素简那儿?素简在公主和大帝的意志之间选择了公主,她肯定公主要的是乐师,不是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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