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替身:自由希望

作者:脆香米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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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笼


      你好,我是格温多琳·玛乔丽·斯特林。玛乔丽是我美丽的外婆,她一直管我叫格温,而不是格温多琳——我爸妈就那样叫我。所以,亲爱的克莉斯,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希望你叫我格温。

      我前十七年的人生,就像一个镀金的鸟笼,而我是那只一直被迫歌唱的金丝雀。别人羡慕我家境优渥、锦衣玉食,羡慕我家族的事业成功遍布五湖四海,但我被装在那个鸟笼里,只有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是生不如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想飞离那个笼子。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开了一家纺织厂,给我们家带来了无尽的利润。我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于是我父亲继承了他所有的产业,将斯特林家的产业带到了巅峰。在我眼里,这家每时每刻都在运转的纺织厂,更像一头永远都填不饱的巨兽。父亲骄傲地说,他的仓库里堆着从印度和中国远渡重洋运来的棉花和生丝,做出来的棉布和丝绸又被加工成衬衫和舞裙等等,你在伦敦的随便哪个商店都可以找到这些东西,都可以看见标签上写着斯特林的名字。这成了我父母最大的底气,他们对外宣称自己是慈善家,去了很多次白教堂,热情慷慨地给那里的贫民发食物,但我又看见,那些被棉线和蚕丝缠住的人们,筑成了斯特林纺织公司的地基,正是那些我父母假惺惺地接济的人们。

      七岁开始,我就被父母从外婆家接回来,学习我憎恶的贵族礼仪。我真的不知道学贵族礼仪有什么用,毕竟我们家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也只能追溯到祖上三代,看见我那白手起家的企业家爷爷。但是,我母亲说,那是为了我以后可以跟出身名门望族的青年结婚。可我才七岁,不明白那是什么,更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我还学了钢琴,学了法语,却始终不能像那些真正的贵族小姐一般,骑在马上,在庄园的一片青绿里尽情驰骋。

      十岁,真不幸,我得了哮喘。我怀疑它就是我现在这场病的根源,虽然连医生都说不明白那是什么。我爸妈就说,好吧,这孩子现在需要更多呵护,于是整栋房子就成了我的牢笼。他们在几乎每个地方都安放门卫,包括我卧室的门口。我去任何地方都要跟我那威严的父亲报告,在家里做任何事、吃任何东西,甚至几点起床和睡觉,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要经过我那端庄的母亲的指示。那不是在照顾病人,而是在囚禁犯人。

      “是的,就像亨德森公司对你们一样,克莉斯。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俩算是同病相怜。”我说,挤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但你至少可以在那栋房子里走来走去,我每天起床就面对着一堵砖墙。”克莉斯有些不屑。

      如果我违反了我父母给我制定的规定,等待我的就是关禁闭和饥饿。我永远记得那间挂着深紫色窗帘的房间,又暗又冷,还潮湿得像城堡的地牢。每当我躺在里面的那张狭窄的床上,我都会精神恍惚,开始胡思乱想,最后在无尽的孤独和饥饿中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我通常已经被女仆带回了我自己的房间,而我父母会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常常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吗?是因为我做不好他们安排给我的所有事情吗?是因为就连我的长相也让他们永远都不满意吗?还是因为我的脾气太坏,总对着那些可怜的女仆大发雷霆?

      十六岁,我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原因。

      某一天,我妈突然拿来一件非常精美的裙子,是我一直都很想要的那种,给我穿上,然后又是给我做美容、化妆,又是把我的头发卷成一个一个的圈圈,让我全身上下都完美无瑕。最后把我推到客厅里。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其中有一个竟是我未来的丈夫。

      “就是那个德斯蒙德男爵?”克莉斯突然开口问道。

      正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确是潇洒倜傥,高大英俊。一头金发梳得一丝不苟,不知道他往上面抹了多少发蜡。一双我见过的最蓝的眼睛,一个最完美的微笑,不知道他练习了多久才能够装得出来。他在我父亲面前彬彬有礼,侃侃而谈,对我母亲的关怀无微不至,妙语连珠,逗得她开怀大笑。

      但我不喜欢他。

      或者说,我一向对男孩不感兴趣。

      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妈带我去教堂做弥撒,结束后,她们在庭院里说话,我妈让我在台阶上坐着等她。我看见了那个女孩,她叫伊莎贝拉,她过来牵我手,说:“我种的玫瑰开了,你想去看吗?”

      我当然想去。我回头看了我妈一眼,她还跟那些女士聊得不可开交,我想我走开一小会应该没关系。于是我跟伊莎贝拉去了,她的小手包裹着我的手,掌心带着刚摸过冷水的凉意。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想法,伊莎贝拉就像她精心种的玫瑰,可爱、娇嫩,我希望我是一只蜜蜂,或者蝴蝶,这样就能把脸埋进花瓣中,汲取花蜜和玫瑰最深处的香气。这想法撞进我心里,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让呼吸骤然变轻的慌,是小鹿乱撞,是蝴蝶在我腹中扑腾。

      结果就是因为没经过同意就走开,我被我妈骂了一顿,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推进禁闭室,让我在里面待一天一夜再出来。

      晚上,我跪在黑暗中,脸贴着灰扑扑的地毯,想着白天的那奇特的念头。我又想起我妈曾经跟我说,女人的归宿是嫁给一位体面的绅士,爱他,敬他,生儿育女。可我对伊莎贝拉的那点悸动,分明和这些令我头疼的训话背道而驰。

      我喜欢女孩,我喜欢她们精心打扮的秀发和脸庞,也喜欢她们穿着精致裙子的身体,喜欢她们阳帽下的明媚笑容,喜欢珍珠发卡在舞会的觥筹交错之间熠熠生辉。坐马车路过街角时,我忍不住回头看那位可爱的卖花女孩,尽管我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我让马车夫停下,下车去跟她买一束洁白的百合。她撩开挡住眼睛的红色发丝时,我发现那双棕色的圆眼睛是如此美丽,美得让我心头发颤。我回到车上,抱着那束花,一直想念着她雪白的小臂,满脑子都是她拿花的纤纤玉指,她灰蓝色的裙摆,和她挎着的篮子里绽放的紫罗兰。

      后来我在我母亲举办的社交舞会上遇到了一样的紫罗兰,只不过这次开在裙摆上。一个黑发女孩穿着那件紫色的裙子,瀑布般垂下的丝质长裙上绣着繁茂的紫罗兰,她精巧的耳垂上挂着的是两朵玻璃做的铃兰花,头发则被闪亮的紫色缎带绑着。我忍不住想跟她聊天,想以朋友的身份走进她的生活,想和她形影不离、亲密无间。我挤过人群想来到她身边,没曾想我还是晚了一步,她戴着丝绸手套的手被一位绅士牵住,然后他们走进了舞池,消失在我视线里。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寻找她的踪影,最后好不容易找到她了,我费劲地走到她身边,刚想介绍我自己,她却比我先开口了,我的心砰砰直跳——“你就是格温多琳吧,我是埃利诺拉·莫德,我母亲是你母亲的沙龙成员,你们家的舞会办得真不赖!”

      她的嗓音像柔软的沙,不是被海浪磨得粗粝的那种,而是被阳光晒得温暖无比的细沙,就算舞会的喧闹也无法盖住,就这样簌簌地漫过我心头。许是水晶吊灯晃得我头晕,没处理好的小提琴声像混着蜜的水,黏糊糊的,懒洋洋的,让我一时有些恍惚,竟不知道如何回应她。

      但至少我现在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埃利诺拉·莫德,多么美丽的名字,像裙摆拖过地面的余韵。就算是我所讨厌的拥挤的舞厅,有她的存在,我仿佛也感到了一丝幸福。我想开口和她说话,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千百个单词在我脑海里都变成了一团浆糊。我想挽着她的手臂,和她说说笑笑,但我又怕被觉察到我有其他心思,好别扭。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去追逐月亮,她就是那月亮,又不止是月亮,她也能像太阳一样温柔地照着我。她让我捉摸不透,感觉只能从地面上远远地抬头仰望,可当我缓过神来,发现我跟她相隔不到三英尺。

      “噢,你好,埃利诺拉,”感觉不是我的声音,却又真真切切地从我喉咙里发出来,“是的,我是格温多琳。很高兴认识你。”

      好蠢的回答。

      埃利诺拉尴尬地笑笑,但又不失礼貌地说:“那我和亚历克斯跳舞去了,失陪啦。”

      我看着她挽着那位亚历克斯离去,心里突然生出了一只猛兽,咆哮着要求我去把她牵回来,让我邀请她跳舞。

      可我又怎么能?一见钟情让我心如乱麻,我只能把它深埋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心脏像被什么裹住了。没有人知道,埃利诺拉的只言片语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也没有人知道我心里藏着多少不敢说出口的、会被世人指指点点的爱恋。我心里从此装下了这个女孩,可我却很久都没有再见到她。

      下一次见到埃利诺拉,竟然是在她和亚历克斯·克莱普顿的婚礼上。我和父母一同在宾客的人群中,我父亲走过去和她父亲道贺,我站在母亲身旁,局促不安地揉捏着袖口的花边。
      看着她一袭白衣嫁给亚历克斯,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我们甚至都没有成为朋友,仅仅是点头之交,甚至她可能已经把我忘了,但她已经让我魂牵梦萦了几百个日夜。我性格乖戾孤僻,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我身体不好,我知道温和开朗的亚历克斯更适合她,她需要一个健康坚强的男子去爱护她。但我看着他在众目睽睽下亲吻她,将她拥入怀中,说着那些永恒的、牢不可破的誓言,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跑出了婚礼,即使我很清楚这样做会让我挨好几天的饿。

      婚礼的一年后,一天早晨,我醒来后突然呼吸急促,四肢无力,下不了床。病情发展迅速,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夜晚,我常常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弄醒,然后强忍着,睁着眼睛直到天明。第二天我差点在趴在钢琴上睡着,又少不了我父亲的一顿骂,虽然钢琴老师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士。

      后来,我上不了课,我一直躺在床上,保姆每天准时把我推出去换换空气。再后来,我就像现在这样了。

      我一直想着埃利诺拉,她如今怎么样了呢?她幸福吗?她的笑容还像十九岁的时候一样明媚吗?她是不是有了孩子?亚历克斯对她好吗?是不是像他在婚礼上宣誓的一样?她的那件绣着紫罗兰的舞裙还挂在她衣柜里吗?还是作为她少女时代的旧物被尘封在她父母家的阁楼里?如果她见到我现在这番模样,她会怎么想呢?她还会认识我吗?我妈依然在家里开吵吵闹闹的舞会,她会和她丈夫来参加吗?她还会觉得那些舞会“真不赖”吗?我再也下不了楼了,我躺在床上,房间里只有我,安静得像死了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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