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竹马变奇怪啦!!

作者:老鼠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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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庆典(回忆)


      月光狡黠,府邸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响。沉盛拎着吴三的后领跨过朱漆门槛,少年满身血污泥渍,像只从灶膛扒拉出来的花猫。

      "赵膳!烧水!"

      热气腾腾的浴房里,吴三缩在柏木桶边沿,手指攥紧桶沿。沉盛舀起一瓢温水浇在他背上,混着血污的水流顺着脊沟蜿蜒而下,露出腰间一道淡色旧疤。

      "疼不疼?"沉盛指尖掠过伤处。

      吴三猛地缩肩:"小时摘药不小心摔的......"他低头搓洗手臂。

      赵宰捧着干净中衣进来时,吴三正乖巧仰头让沉盛擦头发。湿漉漉的睫毛掩着瞳色,在烛光下竟透出些琥珀光泽。

      "像只落水雀儿。"沉盛笑着用布巾裹住他,少年低头乖巧坐着。

      更漏三响,府邸渐静。

      月光透过窗纱,照见榻上蜷缩的"落水雀儿"——吴三侧身盘着身子躺着,活像一只棕色小猫。

      沉盛被窗外的风声惊醒——那风掠过竹林的声音,传出沙沙声。

      他推开房门,月光如水倾泻,正照见少年单薄的背影。

      吴三肩头一颤,却没回头:"恩公......我闭眼就看见娘亲躺在血泊里的样子。"他嗓音发涩,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阶缝隙,"现在......我该怎么办?"

      沉盛在他身旁坐下,石阶的凉意透过单薄的中衣:"不有你哥哥我吗?天塌下来有你哥哥我顶着。"沉盛歪头看向他,眉眼的温柔似柔水。

      夜风拂过,吴三的袖口被吹起,露出细细的手腕,听沉盛道:"我小时候也怕黑。"沉盛突然说,"阿姐就抱着她的布老虎来陪我睡。"他笑着比划,"那老虎丑得很,眼睛都绣歪了。"

      吴三怔怔望着他,月光映得眼里水光粼粼。

      "你若害怕......"沉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晚我陪你睡。"

      少年眼里的泪倏地落下来。他慌忙用袖子去擦,衣角随夜风飘动。

      沉盛揽着少年单薄的肩往屋里走,没注意到西厢——夏颜之的窗棂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比翼鸟银铃在静夜中无声轻颤。

      晨光微熹,夏颜之推门而入时,沉盛还拥着被子酣睡。

      “沉盛。”他声音不重,却让端着早膳进来的小厮手一抖,瓷碗"当啷"砸在地上。吴三从睡梦中惊醒,抱着被子往床角缩了缩,睡乱的头发翘起几缕。

      比翼鸟银铃在静默中泛起一丝颤音,夏颜之皱眉,径直上前掀了沉盛的被子。

      "起来。"

      沉盛猛地惊醒,睡眼惺忪间已被夏颜之拽着手腕拖下床。他踉跄两步,险些踩到地上散落的衣物。

      "夏颜之!你发什么疯——"

      话未说完,人已被拽到院中。晨露未干,青石地面沁着凉意,沉盛赤足站着,总算彻底清醒。

      "你让那孩子在房里过夜?"夏颜之声音压得极低,银铃在腰间纹丝不动,却莫名透着一股冷意。

      沉盛揉了揉手腕,无奈道:"他昨夜做噩梦,哭得厉害,我总不能丢他一个人。

      夏颜之闻言,眉头微蹙,似是想反驳,却又无言。

      沉盛赶快上前,绕着夏颜之求情:"吴三不过是个孩子,无亲无故,既带回来了,总不能亏待他吧,你说是不是,阿颜?"

      夏颜之沉默良久,终于冷着脸"啧"了一声。

      "......随你。"

      他转身欲走,沉盛却忽然叫住他:"夏颜之。"

      "......对他好些。"沉盛笑了笑,"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夏颜之背对着他,银铃在晨光中轻轻一晃,终究没再说什么。

      夏颜之答应沉盛后,两人回到厢房,吴三已经换上了赵善、赵宰准备的衣裳。那是一件灰青色的棉布短衫,袖口和裤脚都长了一截,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衬得他更显瘦小。

      "这衣裳也太大了吧!"沉盛笑着走过去,伸手比了比吴三的袖长,"赵善是不是以为你要一夜之间长高半尺?"

      吴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挽了挽过长的袖口:"赵叔说先凑合穿,等有空了再改。"

      夏颜之看了一眼,淡淡道:"既不合身,现在就去裁新的。"

      天竺羽衣阁里,老板娘热情地给吴三量尺寸。她一边拉直软尺,一边笑眯眯地说:"小公子身量匀称,做出来的衣裳肯定精神!"

      吴三乖乖站着,任由她摆布。沉盛在旁边挑布料,时不时拿起一匹在他身上比划:"这个颜色怎么样?"

      "都、都可以。"吴三有些局促地回答,眼睛却亮晶晶的,显然对新衣裳很期待。

      量完尺寸,老板娘麻利地裁制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吴三就换上了合身的新衣——靛青色的短褐,腰间系着一条素色腰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真好看!"沉盛拍拍他的肩,夏颜之在一旁看着。

      回到宅院时,天色已近黄昏。吴三约莫十一二岁年纪,生得清秀端正。一头柔顺的棕发用青色发带松松束着,衬得肤色莹白。他的眼睛是温润的棕褐色,像浸在清泉里的琥珀,笑起来时眼尾会微微弯起,显得格外灵动。虽不算健壮,但身形匀称挺拔,穿着新裁的靛青色短褐更显精神。衣领间若隐若现的后颈处,有一枚铜钱大小的青羽状胎记,边缘晕着淡淡的朱砂色,像是工笔画上随意点染的一笔。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用指尖摩挲衣角,这个习惯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此刻因发热而泛红的脸颊,反倒给他添了几分生气,像个寻常贪玩过了头而染恙的少年。

      "卿安,你看!"沉盛笑着拍了拍吴三的肩,"咱们家小三儿这么一打扮,倒真像个小少爷了。"

      夏颜之抬眸扫了一眼,淡淡道:"嗯。"

      吴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新衣的袖口,嘴角却悄悄扬起。

      "对了,"夏颜之忽然开口,"今夜城中有夏至庆典。"

      沉盛眼睛一亮:"当真?那可得去瞧瞧!"他转头看向吴三,笑眯眯地问,"想不想去夜市玩?"

      吴三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了点头:"想!"

      华灯初上时,三人已走在熙攘的街市上。

      沿街的摊贩支起各色灯笼,将整条长街照得如同白昼。卖糖人的老汉手法娴熟,转瞬间就捏出一只展翅的凤凰;杂耍艺人喷出丈余长的火龙,引得围观百姓阵阵喝彩;更有卖花灯的姑娘们提着精致的走马灯,灯影流转间映出才子佳人的剪影。

      吴三走在沉盛身侧,眼睛都不够用了。他一会儿踮脚看变戏法的,一会儿又蹲下来瞧地上摆的泥人,活像只欢快的小雀儿。

      "尝尝这个。"沉盛买了几块桂花糖糕,塞了一块到吴三手里。

      吴三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甜香顿时在口中化开。他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笑容:"好甜!"

      夏颜之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一眼。见沉盛正兴致勃勃地给吴三讲解灯笼上画的故事,而吴三仰着脸认真听的模样,倒真像一对亲兄弟。

      华灯初上的街市热闹非凡,吴三左手拿着沉盛刚买的鲤鱼灯,右手捏着糖画,棕色的眼睛里映着流动的光彩。他新换的靛青色短褐在灯笼照映下显得格外精神,发梢随着蹦跳的动作轻轻晃动。

      "卿安你看!"沉盛笑着把狐狸面具往夏颜之脸上比划,"这个像不像你生气时的样子?"

      吴三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眼角却弯成了月牙。他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卖风车的老伯,连忙鞠躬道歉,束发的青色丝带滑到了肩上。

      "吴三,要不要放花灯?"沉盛指着河边排队的人群。吴三刚要点头,突然晃了晃身子,手里的糖画"啪嗒"掉在地上。

      "怎么了?"沉盛伸手扶住他,这才发现少年脸色煞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吴三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整个人就向前栽去——

      夏颜之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了他。吴三软绵绵地靠在臂弯里,后颈处的青羽胎记在灯火下格外明显。他的呼吸又急又轻,像个玩累了睡着的普通孩子。

      "怎么突然就..."沉盛焦急地摸了摸吴三发烫的额头,"方才还好好的。"

      夏颜之环顾四周:"药铺这个时辰怕是都关门了。"

      不远处,卖糖人的老伯插话道:"小公子怕是中暑了,这大热天的..."

      “相府。”夏颜之扶着吴三突然开口。

      沉盛抱着昏迷的吴三疾步穿过庭院,夏颜之紧随其后,霍清霍然也迅速赶到。廊下的侍女们见状纷纷避让,有个小丫鬟惊呼一声打翻了手中的茶盘。

      "阿娘!阿爹!"沉盛的声音带着慌乱。

      正厅的湘妃竹帘猛地被掀开,昭丞相立在紫檀木灯架旁,身量比沉盛略高些,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凤眼在烛火下格外明亮。他身着靛蓝直缀,腰间玉带悬着御赐的错金鱼袋,此刻正将公文交给侍从,转身时衣袂翻卷的弧度都带着文士特有的韵律。他大步走来,腰间悬着的御赐玉佩随着步伐轻响,却在看见吴三时立即蹲下身来:"这是..."

      "这孩子突然晕倒了!"沉盛急道,"街上药铺都关门了..."

      话音未落,一阵馥郁的茉莉香飘来。昭夫人匆匆赶到,来人云鬓高绾,鸦羽般的青丝间簪着九凤衔珠步摇,凤口垂落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在额前轻晃。那双秋水般的黑瞳总含着三分笑意,眼尾细细描着时兴的远山黛。当她俯身查看吴三时,月白色织金马面裙在软榻边铺开,腕间翡翠镯子与药碗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见孩子面色潮红,她立即伸手探向吴三额头,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出一声清响:"童姑娘呢?快去请来!"

      夏颜之行了个简礼:"昭叔,婶婶。"语气熟稔得仿佛回家一般。

      "颜之也来了?"昭丞相拍拍他肩膀,转头吩咐道:"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再备些清粥。"

      沉玥闻声赶来,杏色的裙角掠过门槛:"盛儿,这孩子是..."她身后跟着抱着药箱的童绵。

      "村里捡来的"沉盛将人小心放在软榻上,"我们在街上..."

      昭夫人已经利落地解开吴三的衣领散热,动作轻柔却干练。

      "盛儿莫慌。"她说话时总习惯先抚平袖口褶皱,声音像浸了蜜的温水,"让童姑娘看看这位小客人。"指尖拨开吴三汗湿的额发时,指甲修剪得圆润的边缘泛着珍珠光泽。

      沉盛跪坐在榻边,不自觉地抓住吴三的手。昭丞相取来冰片时,顺手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别担心,有童姑娘在。"

      童绵诊脉时,夏颜之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家子忙而不乱地照顾一个陌生孩子。昭夫人时不时轻声安抚沉盛,昭丞相则熟练地递着各种物件,连沉玥都懂得在适当时候递上干净的帕子。

      "只是暑热攻心。"童绵终于开口,"服了药,好生休息就无碍了。"

      沉盛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都被汗浸湿了。昭夫人用团扇给他扇着风,对丈夫笑道:"咱们盛儿长大了,都知道照顾人了。"

      窗外,夏至的烟火突然绽放,照亮了吴三微微颤动的睫毛,也照亮了这一室温馨。

      子时的更鼓刚过,昭玥轻手轻脚地推开绣房门。夏至的月光太亮,照得床帐像浸在水银里似的。她提着纱灯走到庭院,忽然听见屋檐上传来细碎的"咔嚓"声。

      "谁在那里?"昭玥仰头,看见霍然正坐在飞檐上,手里摆弄着几枝刚摘的栀子花。月光把他玄色劲装的银线云纹照得发亮,腰间悬着的霍家令牌随着动作轻晃。

      霍然差点从檐上滑下来:"昭、昭小姐..."他手忙脚乱地把花藏在身后,却带落了几片花瓣。

      "这么晚摘花?"昭玥忍不住笑。夜风拂过她杏色的寝衣,发间一支白玉簪映着月光。

      "殿下说...说栀子能安神..."霍然结结巴巴地解释,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他忽然翻身跃下,落地时却踩到自己的佩刀,踉跄着把花束举到昭玥面前:"给您!"

      花枝上还带着夜露,有几朵显然是刚被他笨手笨脚弄断了花茎。昭玥接过时,发现他指节上全是细小的划痕。

      "霍公子。"她突然指着月亮,"你看——"

      霍然刚抬头,昭玥已经将一绣有栀子花的帕子塞入他手中:"回礼。"

      寅时三刻,沉盛猫着腰溜进父母寝房,靴子都没脱就滚进了昭夫人床榻里侧。

      "阿娘——"他拖长调子,把脸埋在母亲肩头,"我们不是在出游吗......"

      昭丞相在睡梦中被挤醒,迷迷糊糊拍了下儿子后脑勺:"臭小子......"

      "带着吴三实在不方便嘛。"沉盛拽着父亲的中衣袖子晃了晃,"他伤还没好利索,跟着我们风餐露宿的..."

      窗外传来夏颜之清嗓子的声音。昭夫人闭着眼睛笑了,摸索着捏了捏儿子脸颊:"知道了,把人留下就是。"

      "就知道阿娘最好了!"沉盛飞快地亲了下母亲额头,跳下床时还不忘把父亲滑落的薄被往上拽了拽。

      天边刚泛起蟹壳青,沉盛和夏颜之就已经牵马出了角门。霍然在巷口等候,手里还攥着半朵蔫头耷脑的栀子花——昨夜昭玥随手插在他刀鞘上的,这会儿花瓣边缘已经卷了边。

      "都安排好了?"夏颜之接过缰绳。

      沉盛回头看了眼丞相府翘起的檐角,那里还挂着给吴三驱蚊的艾草香包:"反正阿爹阿娘带小孩比我在行。"

      霍然在墙外接应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带着芳香的帕子,栀子花虽绣的歪歪扭扭,在他眼里却格外好看,不知觉中将帕子凑近鼻尖,贪婪的享受着这独特的芳香。

      马蹄声惊起巷口的麻雀,三个少年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丞相府东厢房的窗纸上,映出吴三抱着沉盛留下的布老虎翻身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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