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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坏掉了
云出岫拂开季槿执意挽留的手,不去看那双一瞬间红了的眼睛,在短暂的两个呼吸间,彻底下定了决心。
“阿岫……”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云出岫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这么折腾一番下来,她早餐没吃上,早晨倒是已经过去了。
待会收拾好东西,就先去好好吃上一顿饭吧,云出岫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那簇一直不明缘由燃烧着的火,好像就在这么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燃尽了,只剩下一捧不再扎手的灰。
季槿垂首不语,本就因为一夜没睡而格外混沌的脑子又被浇上了刺骨的冷水,她彻底清醒过来,也根本不敢想,从来骄傲自矜的云出岫这几天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连母亲都出现了,可见谣言已经传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而她……在阿岫最需要被支持的时候,只是不断蒙蔽自己的眼睛,不断用拙劣的方式荒谬逃避着……希望这一切快点过去,希望她们再次回到过去亲密无间的样子。
只有过去的美好才是真实的,永远不会为外物所改变的——季槿总是这样劝说自己,一次,两次……她在逃避上吃到了太多的甜头,以至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段关系里站着的,是两个人。
“季槿,”季夫人皱眉看着呆站在客厅重要的女儿,心里直觉自己这一趟坏了事,嘴上却还是不愿意露出一点柔软的破绽。她沉了沉气,说:“你现在这样像是什么样子,要是被那些竞争对手看见了,你现在的位置……”
“母亲!”季槿打断了她,身体颤了一下,在短短的一瞬对视中,被穿越时空的尖刺正中眉心。
她从前,最害怕的就是母亲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像在一个平静的眼神中,爱被夺走,期待被夺走,她们之间,只剩下血缘牵绊起来并列的一个名字。
可是。
那种东西……真的存在过吗?
要是真的存在过,为什么脑中剖出来的,与爱有关的画面……全都被另一个人的目光占据?
云出岫……
云出岫。
季槿恍惚的想,她们相处的时光,竟然已经超过了母女关系堆砌下的总和。
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才明白。
为什么让她想起这一切的,竟然是阿岫将要离去的背影?
“您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搞砸我最重要的一切吗?”季槿垂眸,声线冷淡,像是彻底将那层辛苦维持着的表现撕裂了,也像是疯了。
“最重要”,这三个字给的分量很重。
季夫人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和预料中背离的答案。
“你真的觉得她很重要?”时隔半年,季夫人第一次认真的注视起了这个渐渐脱离掌控的女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季槿,我没有在你的表现中看出这一点。”
“怎么可能啊……”季槿张了张嘴想反驳这种荒谬的论断,哑着声音许久,最后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只是捂着脸,未被遮住的眼眸被光分割撕裂,只落下一片无所皈依的,空荡荡的白。
行李箱划过地面的声音不期然在耳边响起。
季槿呆愣着侧过脑袋,像是一只迟钝的僵尸,越想要伸手,身后的影子就被阳光拖拽得越长。
……真的坏掉了。
云出岫幽幽叹了口气,又想起季槿的好来,决定给她最后一个不能改变结果的说话的机会。
她安静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季槿张开嘴又合上,反复几次,最后也没能说出平日里半句好听的话来。
“……能不能,不走?”季槿垂下的手指无意识抽搐了一下,失魂落魄,几乎要在这样炎热的天气打起寒颤。
多可怜。
云出岫笑了一下,还是那样温和的语调,连嘴角弧度都不曾撇下半分,“不可以。”
“我实在有些纵容你了,”所以也要吞吃这口苦涩的恶果。云出岫不想再绕弯子,静静看了季槿一会,说:“之后,我会搬去离工作室更近的那栋房子居住,我想你应该知道在哪。”
季槿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眼里再次燃起星星点点的亮光,“我可以去找你……阿岫,我们的关系并没有改变,是不是?”
云出岫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给了应答就拎着箱子要走。
季槿身体比脑子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手已经搭上了行李箱。
“我送你,”季槿忽视了季夫人不敢置信的目光,脑袋压得很低,声音也夹了起来,又柔又软,“那栋房子很久没住人了,你一个人去我不太放心。”
云出岫:“?”
云出岫觉得她确实不清醒了,按上肩膀把人往旁边一转,“你可走不了。”
刚刚还怕让母亲不高兴而努力保持中立态度,结果她一走就开启自动跟随?
“没必要,”云出岫双手抱胸,试图理性的跟她分析现状,“首先,我不会因为这种理由把你丢掉,其次,那是我的房子,你过去做什么?踩点吗?”
“又不是什么一定要跟在主人身边的小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刚落下,云出岫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无奈想到,真是被完全带偏了,这种狗塑的话居然也能堂而皇之说出口。
还有人在呢。
按照季夫人的脑补能力,她不会直接把这句无心之失当做对她的挑衅吧?
云出岫考虑几秒钟,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其实——”
“当阿岫的小狗就可以吗?”季槿闷着语调,突然搭错了脑袋里的螺丝钉,已读乱回,“我会做的很好的,阿岫喜欢小狗的话,那就把我也带走好了。”
云出岫:“……”
云出岫:“…………”
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羞耻了。
云出岫已经不太敢去看季夫人此时的表情了。
偏偏季槿把这种沉默当做了有效回应,不仅不收手,还诚恳执着的继续说道:“我饿了会自己找吃的,下雨了也会自己往家里走,还能让阿岫抱着当一个大型抱枕,”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尾音一转,语气平静到了可怕的地步,“我不会背叛你的,我只会向你一个人摇尾巴。”
“……”
屋里还活着的生物都被打出了沉默,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云出岫悄悄掐了自己的手,直到尖锐的痛意传来,才惊觉这混乱的一幕并不是梦。
……看起来更可怕了。
“我不养狗,”云出岫很用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无力,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去给你的脑子降降温。”
季槿眨了眨眼,眼里沉沉坠着什么金属色的东西,像是鱼钩,又像是锁链。
云出岫被硬控在原地,整整半分钟没法动弹。
“我没有说谎话,”甚至是清醒得不得了,季槿扫了眼沙发上同样僵硬着身体的季夫人,彻底放下自尊后,像是从这种隐秘的锋利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不是喜欢贬低云出岫吗?
不是总觉得她们之间,处于弱势的那个永远是她的阿岫吗?
不要再臆想了,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她早该为那样卑劣的逃避买单了!
“我会的做的很好的,会比其他任何人都做得更好,阿岫要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结婚,我们现在就可以成为阿岫想要的那种关系。”
季槿触底反弹,在“云出岫要离开她”这种可能性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只是天平上的空心砝码。她小心捧起云出岫的手,眼眸亮晶晶的,与沉溺其中的混沌交织在一起,又结成一张不透风的网。
云出岫拍开她的手,听到“结婚”两个字时,轻轻喘了口气,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竟然是缠身束手的窒息。
“季槿,”云出岫咬重了这个名字,目光不偏不倚撞上她浮起来的疯狂底色,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将季槿凝滞无措的表情尽收眼底,云出岫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推出来,很轻很轻,“你让我曾经的期待和渴求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到底得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才会让你有这样发疯的态度去托起我,让你先将自己踩进脚底?”
云出岫安静看着她,后退一步,眼里的失望越来越浓,最后,无情吞吃掉了所有的日光。
她第一次觉得“结婚”这个词十足十的恶心,恶心到转身就走,连行李都没要。
“……”
“……季槿,”季夫人叹了口气,心里那股被震慑的惊惧仍未散去,甚至愈演愈烈,让她短暂想起了自己母亲的身份。
“这次是我看走了眼,”她说,“云出岫的确是个好孩子,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我没有教好你怎么处理这些关系。”
“你们之间已经有太多阻碍了,现在放手对谁都好,下一个……”
“没有下一个,”季槿终于看向她,眼神空洞得吓人,像是被谁生生挖去了一块,“她温柔又心软,其他人会伤害到她的。”
季夫人:“……”
季夫人:……这真是彻底疯了。
既丢掉自尊之后,季槿又丝滑丢掉了理智,眼看着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季夫人劝又劝不动,骂也骂不回,只能找了个理由匆匆告辞。
比起来时的游刃有余,走时更像是落荒而逃,甚至差点被路边的碎石绊倒。
一直压低存在感的阿姨彻底吓呆,尤其是意识到这栋房子里现在只剩下她和季槿后,更是连呼吸都压到了最轻。
“阿姨,”季槿没回头,声音传了过来,和往常那个好说话的季总也没什么差别,“把这些早餐热一下吧,阿岫现在大概没有吃饭的心情,我得给她送过去。”
阿姨下意识发问:“啊,就,就这样吗?”
季槿猜到她误会了什么,捏了捏眉心,解释道:“吓到你了吧?刚刚是权宜之计,我状态好得很,没疯也没病。”
阿姨:“嗯……”
阿姨礼貌提醒,甚至久违用上了敬语:“您的手好像在出血,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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