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那些信

　　第十一章谢谢你的药
　　（一）

　　柳麦怎么都不会想到，叶晶晶会在销声匿迹一年后突然联系自己。这可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下了大巴车，柳麦远远望见穿着黄色裙子，扎着丸子头的叶晶晶，萝莉风格和高中时代一点都没有变化。
　　“晶晶！我在这儿呢！”柳麦径直超叶晶晶跑去。
　　陶小黑看见这个场面，目光停留了有五秒钟，转身进了体校大门。
　　“你个没良心的！一年都不和我联系！”
　　“真是对不起你，高考完我家就搬粤海了，电话本也让我不小心弄丢了，以前好多同学都联系不上。这不刚好赶上我奶奶过生日，我想着回来看看我奶奶，也看看你。”
　　“你还够意思哈！”
　　“还说呢！找你快累死我了。还是咱以前一同学告诉我你的BP机号。”
　　“你买手机了？”
　　“嗯，我爸给我买的，还不太会用呢！”
　　“你爸对你真好！咱别站这儿了，带你去里面转转，正好和我大伯告个别。一会我回家，你跟我一住吧！”
　　没想到陶小黑走得太慢，柳麦进了体校，在超市门口碰见了买酸奶出来的陶小黑。
　　“你怎么还喝酸奶啊！”柳麦看见陶小黑的酸奶，条件反射地训斥了一声。
　　“给裴峰喝的。”说完，陶小黑转身就走了。
　　“柳麦，这个是你朋友么？”叶晶晶盯着陶小黑瞅了半天，花痴一样地小声对柳麦说，还边说边打量。
　　“怎么这么酷！太有型了吧！”
　　“他今天刚拿了全国冠军，正洋洋得意呢，别理他。”
　　“全国冠军？”
　　“恩，我刚才去看他们比全国田径锦标赛了，他是男子百米冠军，叫陶圣豪。”
　　“我就说我看着他眼熟，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他代言一个运动饮料的广告，大街上都是他的广告牌！”叶晶晶突然兴奋了起来。
　　“是呀，人家可是大明星呢！咱们只有崇拜的份。”
　　“……我想起来了！柳麦，他长得像不像杨景？我就说他好眼熟！”
　　柳麦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字钉住了。
　　“杨景？我没见过他正脸。我不知道像不像。”
　　“不是吧大姐，你这高中怎么喜欢人家的，连人都没认全？快跟我去核实一下。”叶晶晶拉着毫无准备的柳麦向前跑，追向陶小黑。
　　“杨景！”
　　陶小黑突然放慢了脚步，停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看陶小黑没有停下，叶晶晶不依不饶跑到了陶小黑的前面，拦住了他。
　　“你干嘛？”
　　“我，是我，我是叶晶晶！你还记得鲁希吗？庆春二中高三八班！”
　　“鲁希……”陶小黑的反应变得有点迟钝。“……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陶小黑绕过叶晶晶，径直上了宿舍楼。
　　“哎！你失忆了吗？”叶晶晶毫不罢休，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柳麦觉得自己的朋友纠缠了陶小黑半天特别抱歉，赶快带叶晶晶离开了。
　　回到宿舍的陶小黑，放下行李，安静坐在写字台前，打开了台灯。他的抽屉里有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高三时的比赛照片，照片的背面写着“杨景校运会4X100米纪录留念”。他怎么会不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回家的路上，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突然跳出来大胆地向他表白。
　　难道自己的秘密马上就要大白于天下了吗？

　　（二）
　　晚上柳麦把叶晶晶带回家，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吃完饭收拾完，两人躺在床上聊起了上学的时光。
　　“柳麦我太羡慕你了，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将来谁娶你谁幸福！”
　　“这个还早吧，现在我才19岁，大姐。”
　　“你说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咱们都认识四五年了。哎！你还记得咱班以前那个马大痣吗，哈哈！他下巴上那个痣上面的长毛，我每次看到都很想给他拔下来！”
　　“我当然记得了，每次换座他坐在你旁边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这个事，还问我有没有眉夹，你太贫了！……对了，你等我，我拿咱班毕业照去！”柳麦激动得连鞋都没穿，光着脚跑了出去。
　　“你真行，这古董玩意儿还留着呢，我的都不知道跟哪儿歇去了……哈哈，我就是不上相，一照相就跟哭似的。”
　　“怎么会，你这么漂亮，上学的时候就有很多男孩追你。”
　　“我学习不好，追我的都是小混混，不像你，是班里好学生。柳麦，你谈男朋友了吗！”
　　“哎，这句话戳到我心窝子了，我真想有个男朋友，可是真没有！”柳麦做了一个捂胸口的动作，摇着头叹着气。
　　“骗谁呀！你这么优秀会没人追？”
　　“真的没有啊。”
　　“那就是你眼光太高，要那种又有钱又帅气又有责任心的。”
　　“哎，我是幻想型的，确实眼光比较高，哈哈！那你呢，高中的时候就很抢手，现在魅力依然不减当年啊！”
　　“现在我已经对找男朋友麻木了，没意思，感觉每个人都不是真心对我。”
　　“你用心对一个人好，相信他也会真心对你的，起码不忍心欺骗你。”
　　“是啊，我得向你好好学学做一个乖女孩，才能遇到好男孩。对了，今天在体校见到的陶小黑，他真的和杨景长得超像。我见过杨景几次，我不信这世上两个人会像到这个地步，而且都是练田径的。”
　　“其实我也有过这种感觉，我虽然没见过杨景，但是他俩跑起来的姿势很像，个头也很像。”柳麦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叶晶晶打断了柳麦，一本正经起来。
　　“柳麦，我有些事情，其实早就想对你坦白。”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柳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好奇与严肃。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原谅我吗？”叶晶晶忐忑不安地问道。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问……”柳麦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你先答应原谅我，我再告诉你。”叶晶晶小心翼翼地请求着。
　　“好吧，你说吧，我原谅你。”柳麦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宽容。
　　“你还记得高二那年，你让我交给杨景的那封信吗？你说你想和他成为朋友。”叶晶晶缓缓开口，心中满是愧疚。
　　“当然记得。”
　　“其实，我后来告诉你等他，都是假的。那些话并不是杨景说的，我根本没有把信交给他。”叶晶晶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假的？”柳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震惊。
　　“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帮你，但当我看到杨景时，我也被他的魅力所吸引……所以我……柳麦，真的非常抱歉。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我无数次地责怪自己。”叶晶晶满脸懊悔，等待着柳麦的回应。
　　柳麦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那后来的回信呢？”
　　“那四封信是我找人帮你回的，不是杨景写的。我看你那么喜欢他，只是想让你开心，但没想到最后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叶晶晶低声说道，“柳麦，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今天你一直没有提起以前的事情，我心里很不安，我怕你还在等杨景，我怕你因此耽误了自己。”
　　柳麦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深吸了几口气，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叶晶晶吓得大气不敢喘，蜷缩在床边角落里。
　　“你知道因为那些信，我等了他多久吗？我等了整整三年！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喜欢他你可以告诉我啊！我会和你抢吗？”柳麦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与失望。
　　“柳麦，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真不知道你这么执着。你抽我几巴掌解解恨吧！我绝对没有任何怨言！”说完，叶晶晶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柳麦的巴掌。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当叶晶晶慢慢睁开眼睛时，却看到柳麦一直盯着她，眼中泛着泪光。
　　“柳麦，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叶晶晶紧张地问道。
　　“去你的！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宁可让你骗我一辈子！”柳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笑。
　　“我这也是为你好啊，我要是不说，你这么执着的人，这辈子都没办法放开自己的。”叶晶晶顺势辩解道。
　　“嘿！你别见风使舵啊！我就给你个台阶下，你还臭美上了！”柳麦突然笑了起来，虽然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但她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
　　柳麦不知为什么，突然如释重负。几年来压在她心中的巨石一瞬间被人抬走了，虽然心还是很痛，但是她自由了。那种痛更像是被人欺骗后，留下的自尊受伤的感觉，而不是失去杨景那个人的痛。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她觉得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很傻、很可笑。她其实从内心深处，是非常感谢叶晶晶的坦诚和直率，把自己从无休止等待的囚笼中拉出，也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着，直到早上五点叶晶晶才入睡。柳麦因为上午有一门课要考试，一大早就去了学校。
　　叶晶晶一觉醒来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外面正在下雨。柳麦此时刚刚走出考场，到食堂买了两份盒饭便急匆匆坐公交赶回了家，谁料下车时她忘记拿雨伞，又淋了一身雨。叶晶晶看到柳麦回来还带了饭，开心激动极了，赶忙拿来了浴巾。
　　“怎么没拿伞啊！淋成这样！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我刚刚起床饿得肚子咕咕响。”
　　“我的伞忘在公交车上了，准是昨天没睡好觉搞的。”柳麦憨憨一笑。
　　“我一会吃完就去我奶奶家了，刚才我小叔给我打电话，说开车来接我，就快到了。”
　　“好啊，外面雨大，来接你最好，快吃饭吧！”柳麦利落地拆开盒饭。
　　“你们上课忙吗？”叶晶晶问。
　　“今天上午考试，下午没课，可以补补觉。”
　　“嗯，等会我走了你好好睡，昨天聊太晚了都没睡好。”
　　叶晶晶临走时，柳麦紧紧抱了她一下，对她说：“谢谢你来！”

　　（三）

　　送走了叶晶晶，柳麦突然没了精神，浑身酸痛，倒在沙发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突然家里电话响了，是柳权。
　　“喂……”柳麦打了个喷嚏。
　　“麦麦！你在家呢？”
　　“大伯……我在家！”柳麦又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刚才打你宿舍电话，你同学说你回家了，你怎么不在学校？”
　　“晶晶昨天在家里住的，刚刚才走，我下午没课，我没事，放心吧大伯！”
　　“感冒了记得吃点药！天凉了！”
　　“好！”
　　“我要去浦川开个会，三点多的火车。”
　　“那您早点去车站，下雨了容易堵车！”
　　“你顾好自己，实在不行给去你李阿姨家住！”
　　“放心吧大伯，我没事！”
　　“那你休息吧！我挂电话了！”
　　“恩！大伯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柳麦打出忍了好久的第三个喷嚏，她赶忙找了件棉睡衣换上，爬上了床。
　　柳权还是不放心柳麦。这会他准备出发去火车站了，刚好看见门外不远处的陶小黑。
　　“圣豪……来一下！”柳权朝陶小黑使劲招了招手。
　　“怎么了教练！”
　　“我一会要去出差，你和裴峰说一声，下午训练完有时间的话去我家里一趟，给柳麦拿点感冒药。”
　　“没问题！您放心！”
　　下午五点半训练完，陶小黑没有和裴峰说起这件事。他知道教练家在哪，他问队医要了一些感冒退烧药，又带了一个体温计，拿着伞自己去了。
　　陶小黑到了柳麦家门口，按了两声门铃，可是没人开门。他以为自己又找错楼层，正好这时对门的阿姨出来了。
　　“阿姨您好，请问这是柳麦家吗？”
　　“是啊！不过这孩子好久没回家了。”
　　“好，谢谢您！”
　　陶小黑看还是没人开门，就“啪啪啪”拍起门来。
　　“柳麦！柳麦！”
　　还是没人应。
　　“不会出什么事吧……”陶小黑心有点慌。这时，只见门先露了个缝，然后慢慢被打开了。
　　“你在家啊！”陶小黑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柳麦披着头发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但她疲惫的脸上却掩饰不住兴奋和意外。
　　“教练不放心你，让我给你送点药！”陶小黑举了举手上的袋子。
　　“怎么还劳烦你这大人物来看我这个小老百姓。快进来吧！”
　　“你这家里黑灯瞎火的，灯在哪？”陶小黑四处寻觅着开关。
　　“在门口，就你后面。”
　　陶小黑顺墙摸了摸。
　　“我大伯怎么忍心动用你呢，这么冷的天，你应该被宝贝起来。”柳麦一语道出了实话。
　　陶小黑这才有点明白为什么柳权和自己说让裴峰来。不过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教练原本是让我交代给裴峰的，不过谁来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陶圣豪，万一你跑来冻感冒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我家这么冷，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你快回去吧！”
　　“你吃晚饭了吗？”陶小黑好像根本没听进去柳麦的话。
　　“没。”柳麦可怜地摇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不用了，我不饿！”
　　“我也没吃晚饭呢，你等我会儿！”陶小黑说完就出了门。
　　柳麦站到那，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要命。这从没有过的被关心，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心旷神怡。她忽然想起家里还没有开水，于是赶快跑进厨房。她打开了所有的灯，她觉得现在这样才有点家的感觉。
　　半小时后陶小黑咚咚咚敲起了门。
　　“你怎么也淋一身雨？没拿伞吗？”
　　“外面风太大了，伞没用。”
　　此时狂风正吹动着窗户发出“当当当”的声音，豆大的雨点啪啪打在玻璃上，急促而扎实。
　　“我去拿两个碗过来！”柳麦赶紧又跑进厨房。奇怪了，回来的时候还四肢无力，可现在，她可以做十个百米冲刺。
　　“你不是不能在外面随便吃饭吗？”
　　“我跑到后厨看着师傅做的饭，我这份面里只放了青菜、鸡蛋和一点盐。”说完陶小黑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你这里面是正常的料，还放了牛肉块。不过还是少在外面吃比较好。”
　　“恩，我平时也不怎么出去吃。其实如果有准备，我们可以在家里做饭。”
　　陶小黑停顿了一下，擦擦嘴。“算了，本来是你生病来看你，还让你做饭，那我来的意义是什么？”
　　“要不是我同学在我家等我，我不会着急把伞落到公车上，也就不会淋雨感冒，那你就不用折腾来了。”
　　说到同学，陶小黑若有所思，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你这同学是你大学同学吗？”
　　“不是，高中同学。”
　　“哦。那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我也不知道。昨天之前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但是我现在也说不准。”
　　柳麦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大口大口吃着面条，吃了两口她也若有所思起来。
　　“陶小黑，我想问你个事。”
　　“你说。”
　　“你高中是在二中读的吗？”
　　陶小黑心里咯噔一声。柳麦终于开始问这个问题了。
　　“不是，我是在八中读的。”
　　柳麦心里一下落空了。没有任何的可能可以证明叶晶晶说的话是真的。这也就意味着，陶小黑不是杨景。
　　“我就说晶晶认错人了，她非说你长得像我们高中的一个同学，说你俩是一个人。昨天还那么不礼貌冒犯你。”
　　“没事，弄清楚就好，你也可以和她说一声。对了，我从队医那要了一个体温计，一会儿吃完饭你量量体温。”
　　“嗯，好啊！”
　　吃完饭，陶小黑把所有的家务都包了,柳麦就夹着体温计躺在沙发上，脚丫悠闲地晃动着。
　　“三十八度六！”
　　“那不是发烧嘛！”陶小黑赶忙把拖把立在门边，拿过体温计冲着灯看了看。
　　“还真是，那吃药吧！”陶小黑一股脑把带的药全倒了出来。
　　“我看看啊！……你嗓子疼么？”
　　“咳咳……不疼。”
　　“你平时对什么药过敏吗？”
　　“好像没有。”
　　“先吃这个吧！一天三次，一次两粒。”陶小黑递给柳麦一杯水。
　　“嗯！”柳麦很听话地点点头。
　　“几点了？你家表呢？”陶小黑忽然想起他该回去了。
　　“九点二十。”
　　“我得回去了。”
　　“外面还在下大雨。你真要走吗？”
　　“怎么了，你自己害怕吗？”
　　“……我怕什么呀！我是怕下雨你打不到车！”
　　“没事，九点多应该没问题。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哦……”柳麦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送陶小黑到门口。
　　“你慢点下楼。”
　　“知道了，回去吧！”
　　进了屋，柳麦又没了精神，心情失落极了。
　　“水！”柳麦忽然想到水壶还在火上烧呢！可一进厨房，燃气灶已经被陶小黑关上了。
　　柳麦懒洋洋地走进卧室，又栽到床上。

　　（四）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柳麦半睡半醒听到门铃声还有点纳闷。“谁呀……等会。”
　　柳麦一开门，看到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陶小黑。她激动得不知所措，赶忙关上门，从猫眼往外又看了看，真的是陶小黑！
　　陶小黑这会正纳闷呢！这小丫头搞什么鬼？
　　没一会的功夫，门又开了。
　　“你什么意思？不欢迎我是怎么着？”
　　“……嘿嘿！没有。我刚才丑收筋……手抽筋了……快进来吧！”柳麦此时根本就无法按捺自己內心的兴奋与激动，以至于她在极力掩饰的状态下依然有点语无伦次。
　　“你家那表装电池了吗？！”
　　“我家表？”
　　确实，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柳麦家的表依然停在九点二十那，一个字儿都没多走。
　　“我到马路边等了半天都没车，结果一看表，都十点了。”
　　“雨太大了，出租车打不到。如果坐夜班车，到你家这站起码得十一点，所以我想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再走，你不介意吧！”
　　“十一点那么晚啊！要不你晚上就住我家得了。”柳麦觉得此话不妥，又赶忙补充一句“你睡我大伯那屋！”
　　“这可不行！”
　　“我自己有点害怕，你就当住了个旅店呗。我一会都回房间睡觉了，又不吵你。”
　　看着柳麦那副可怜样，陶小黑沉默了一下。
　　“那我先往学校打个电话吧！”
　　查寝的老师就是明事理，一口一个好，连让陶小黑编瞎话的机会都没给。
　　“这样你也不用折腾了，明早再回学校来得及。”
　　陶小黑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帮你去拿被子，被子在我房间呢。”
　　陶小黑点点头，跟着柳麦走到房门口。忽然一眼看见了躺在床头柜的那只小猪。陶小黑走过去，慢慢拿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一只。
　　“被子给你放床上了！”
　　“这是你的？”
　　“嗯！”
　　“你买的？”
　　“不是啊，是我自己织的，上次我给夏梦也做了一只。”
　　“是吗！”
　　“嗯，其实本来我还有一个，高中的时候给弄丢了。”
　　“高中？”
　　“都好几年了。我记得有天晚上我参加校庆的彩排，回家之后就发现小猪丢了。”
　　“你还参加校庆彩排啊？表演的什么节目？”
　　“唱了一首张惠妹的《听海》。我还有纪念光盘呢，你想不想看？”
　　陶小黑心中已经断断续续连接起了一些线索，他有些确定，又有些不确定。听柳麦提起那首歌，高中的感觉又闪现回来，那是一道未解开的迷，他想要去一探究竟。
　　“好啊，一起看吧！”
　　“稍等，我去拿。我记得彩排那天晚上出现一个小插曲，我在水房洗苹果，回音特别大，我就在那练歌，当时有个人站在门口不声不响，我一回头差点撞到他！”
　　“然后呢？”陶小黑心里翻起了千层波浪。
　　“我就给了他一个苹果。”
　　“你认识他吗？”陶小黑在试探。
　　“不认识，只记得个子高高的。那天我好像还弄丢了我的书包。”
　　“你真是不带脑子，丢了书包，还丢了猪。”
　　陶小黑没有告诉柳麦，当天门口站的那个男孩就是他自己。他也没有告诉柳麦，他曾为了找她，也心神不定过、百感交集过、不知所措过。校庆光盘中柳麦的一袭长发和那条白裙子，让陶小黑彻底想起了那个夜晚和那淡淡的茉莉花香。
　　“你歌唱得很好，如果有个专业的老师教，应该可以走歌手的路线。”
　　“我没想过当歌手。”
　　“为什么？”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男孩，我还和他通过几封信。他很优秀，将来一定会成大器。但他说他将来想找的女朋友最好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所有这一切都是假的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反正我很傻，也很天真。”
　　“我有点没听明白。”
　　“好吧，看在今天你来看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上高二的时候喜欢我们学校一个男孩，正好我的好朋友和她认识，我就把我的心事告诉她了，说想和他做朋友，给那个男孩写了一封信。谁知我这个朋友没有帮我转告，还找人冒充那个男孩和我通了几封信，信里他说他现在很忙，在备战高考不能分心，如果我愿意等，可以等两年。我当时还给他说我喜欢唱歌，想去参加比赛。他说他喜欢女朋友将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不要当歌手，就当普通人就好。”
　　“你朋友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了。”
　　“谁不喜欢优秀的人啊。人总是自私的吧！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真相，还是她主动告诉我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让你等两年，你是不是早就不等了。”
　　“我现在想想，其实人每个阶段喜欢的人都不一样，可能当时觉得好，再过几年说不定眼光又变了。那时候才高二，真的能为一生做决定吗？”
　　“不过如果他知道你这样等他，他内心一定也会很感动。”
　　柳麦望着此时的陶小黑如此真挚的眼神，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不过是听了一个别人的故事，怎么陶小黑好像比自己还感慨万千。
　　“他是我们学校校队练百米的。但是他学习也很好。他戴着个眼镜，斯斯文文的。”
　　“嗯。”
　　“当时学校开运动会，他跑得最快！我觉得那时候的他有实力进省队。”
　　“有多快？”
　　“我记得当时他100米手动计时跑了11秒3左右。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我没现场看比赛，是同学和我说的。”这时柳麦突然眼前一亮，“对了，我怎么没想到问你，你们短跑圈有个叫杨景的吗？”
　　“杨景？”听到这个名字，陶小黑的心脏突然没准备地扑通扑通猛跳了起来。“没有，没听说过这个人，可能毕业之后没再练了吧！”
　　“也许吧。”
　　“那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你还会问他吗？”陶小黑终于憋不住，又补了一句。
　　“其实昨晚上我知道和我通信的人不是杨景之后，我就释怀了。感觉自己这几年也只是崇拜、幻想，不是真的那种喜欢。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吗。”柳麦思考着，比划着，一直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给陶小黑解释到位。
　　“就是对偶像的喜欢吧！”
　　“对对对，我就是那种追星兴奋期最多不超过3个月的人。要不是以为他给我回信是想让我等他，我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柳麦打了个大哈欠，“我有点困了。”
　　不知是柳麦说话声太小，让电视的声音覆盖了，还是陶小黑心事太重没听到，他没感觉柳麦正在打着瞌睡。
　　陶小黑此时又想起一个问题，正想问柳麦，一扭头，发现柳麦早已靠着沙发熟睡了。
　　他把柳麦慢慢放到沙发上，给她拿来被子帮她盖好，轻轻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曾有一瞬间，陶小黑有一种冲动想告诉柳麦，自己就是杨景，是因为高考前父母的离异他随了妈妈的姓。
　　可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不知道柳麦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毕竟人家说了对杨景只是崇拜。如果现在相认，会尴尬吗？
　　听着外面轻重缓急的雨声，陶小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他也睡着了。

　　（五）

　　第二天陶小黑早早起了床。一出卧室门，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表，六点十分。
　　这时候柳麦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
　　“起来了！”
　　“……哦！……起这么早！”陶小黑挠挠头不知道接下来说些什么。
　　“我也刚起没多久。牙具我给你放到洗手台上了，白毛巾是你的。”
　　“……谢谢！”
　　“谢什么呀！早饭在桌上，豆浆油饼凑合吃点吧！可比不上食堂大厨给你做的高级营养餐。”
　　“我最爱吃豆浆油饼了，让你准备早饭，谢谢了！”
　　“客气啥。我还得谢你呢！”
　　“你好点了吗？”
　　“好了没事了！谢谢你的药！”
　　“能治病就好，一会你再吃一包！”
　　“恩！”柳麦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吃过早饭陶小黑就回体院了。走到楼底下还不忘抬头看看柳麦家的窗户。柳麦就站在窗跟前，看陶小黑抬头了也冲他摆摆手，心有灵犀一样。
　　陶小黑忽然感觉此时神清气爽。
　　“好蓝的天啊！”他伸了个懒腰，沿路拦了一辆出租车。
　　到体院还不到七点。一进大门就撞见了夏梦。“哎？你干什么去了？”
　　“哦！……没事出去转一圈。我先走了！”
　　只说了一句话，陶小黑就跑掉了。
　　“奇怪！干吗见我这种反应？”
　　裴峰一看陶小黑回来可是有话要说。“呦！回来了！昨天去送药，送得时间有点长啊！”
　　“我不是给你发过短信了？”陶小黑满脸委屈。
　　“那柳麦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事，早上见她好好的。”
　　“其实柳麦这姑娘很难得，要是觉得不错，把握好机会。”裴峰一边用面霜抹脸一边小声嘀咕着。
　　“说什么呢？”
　　“说点心里话。”

　　（六）
　　柳权不在的这几天，一直由大胡子教练带着队员训练。
　　说是大胡子教练，人家可一点也不爱留胡子。还不是柳麦小时候去他家玩，看到他家墙上挂着戏友送他的胡子，然后就非让他戴上。这一戴不要紧，以后“大胡子教练”的外号就出来了。其实他叫胡大航，今年五十一岁，地地道道的庆春人，最拿手的绝活就是唱京剧里的黑脸。一米八五的大个，人又精神又有派。要倒回个二三十年绝对不乏追求者。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很完美的人，脾气可是挺古怪的。胡大航和柳权不一样，柳权待队员好是全队都知道了的。可他呢，如果有队员犯错，那就等着一顿猛批吧。
　　这不，今天的公开课董尹就迟到了十五分钟。来到室内田径场，董尹拎着双钉鞋。
　　“报告！”
　　“回去！今天不用练了！”胡大航走到董尹面前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你凭什么不让我练？”
　　“你迟到了十五分钟，没有事先给我请假，还耽误大家的训练节奏，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我钉鞋坏了！”
　　“我不听你解释。赶快出去！”
　　董尹顿时火就冒上来了，他刚要上前去讲理，却被裴峰一把抓住胳膊拉着跑出了室内田径场。
　　“你放开我！”董尹使劲甩着裴峰的手。
　　“你凭什么管我！”
　　“你刚才什么态度啊！”
　　“他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训练？他又不是我教练！”
　　“今天市体育局来视察工作，你来的时候其他队员热身活动早都做完了，难道还等你不成？你要不活动直接上，能保证不受伤吗？胡教练不都是为了你安全着想？”
　　“他是嫌我当那么多领导面儿给他丢脸了，哼。”
　　“好好好！你有理行了吧！真是说不动你！”裴峰气得转身走了。
　　其实董尹仔细想想，也能感觉到胡教练是为了自己好，可当时他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也很冤。凭什么不能解释一下。
　　董尹没回宿舍，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室外运动场上跑圈。
　　胡大航拎着水杯挎着外套站在了董尹面前。
　　董尹一抬头，傻了一下。但随后他马上转过身要走。
　　“这么多年脾气还是这么臭？”
　　“你不就想显摆你有能力治我吗？有意思吗？”董尹把脸扭向一边。
　　“你真这么想？”
　　“本来就是！”
　　“那好那好，你走吧。”
　　没想到董尹还真就听话了。
　　“我知道当初你离开我这组，是看不惯我！”
　　董尹停住了。但随后冷笑了一下。
　　“你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
　　“当初是因为你脾气不好总和我作对，所以我一直没好好管你。我承认，我是对你有偏见。”
　　董尹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脸顿时涨红了。
　　“你当时说我没前途说我是废物，你凭什么那么说我！你有什么权利！是，你组里的人除了我，其他都是天才，我这个废物给你丢脸了。你从来都是以面子为重！永远都那么虚荣！你从来就不懂关心和鼓励队员！可柳教练不一样，他收了我，鼓励我，现在我出了成绩就是为了证明给你看，我董尹，不是什么废物！我不用你教，照样能拿全国冠军！”
　　“其实你走了之后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我知道柳权会好好待你，你在他那儿也能练得开心。加油吧！”胡大航欲言又止，转身走了。董尹一个人站在运动场，气得把运动背心脱了，狠狠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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