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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吃完饭,祝君白扶老太太进房休息。李楹原想跟着,手肘却被万嬷嬷拉了一下。
两人站到檐下浓荫处说话。
“小娘子,您处置金二家的,我原不该置喙,但这毕竟是在亲家家里……”
李楹一听便明了,忙说:“嬷嬷与我,难道还说二话?我将她赶走可是有何不妥?”
万嬷嬷嗳了声,与她细细讲来。
一气之下将金二嫂驱逐,心里自然是痛快,但这不是在相府自家院子里,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而是讲究人情世故,“留余地”比“快意恩仇”更为要紧。
金二嫂虽是李家派来的人,却也奉祝家老太太为主子,若一定要发落,须得以祝家老太太的名义,不然就有越俎代庖之嫌。
李楹认真听着,轻声道:“是我欠考虑了,待祖母午休醒来我就同祖母说一说此事。”
年轻娘子做法不够圆融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李楹懂得举一反三,“那往后我们再派人过来照顾祖母,如何规避相似情况呢?总不能一直麻烦隔壁邻里。”
她思索片刻,问:“去牙行雇佣新的管事,可行么?”
那样就属第三方,与两家都没有旧关系,将来若要处置也更方便。况且牙人见多识广,说不定可以推荐更适合照顾久病之人的仆妇。
万嬷嬷欣慰地点头。
要知道即便是乳母开口,有的人也会嫌你年纪大太啰嗦多管闲事。而小招是可心的好孩子,听得进劝告。
李楹抱着嬷嬷撒娇,晃来晃去,险些要把嬷嬷晃晕,“我原还想着回家告诉阿娘,阿娘定会夸我聪颖,没想到漏洞百出,多亏了嬷嬷提醒。”
万嬷嬷笑着轻拍李楹的手,教给她几句话术,诸如“您若觉得合意便留下”,倘或不愿从牙行雇人,那就在府里挑选可靠老仆,并对祝家祖母说“待您康复即回”,这样祝家祖母更好接受。
李楹受益匪浅,自言自语道:“要是祖母搬到相府附近就好了,相公过去探望也方便。”
这就有点难了。
相府离皇城近,周围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便是富商巨贾想添置屋宅都轮不到,更加挤不出空屋来安置老太太。
再者,老太太也说过,一来京城就住在清水坊,与邻里相熟,不愿搬动。
李楹想了想,还是得教祝君白骑马!
有马能行千里!
说曹操曹操到,祝君白从屋内走出,轻手轻脚掩好门扉。
李楹问:“怎么没瞧见大雁?”
祝君白反应了一下,“聘雁?”
李楹:“是啊,一对呢。”
祝君白道:“放生秦梁河了。”
李楹眼睛都瞪大了。她知道放生的意思,前几年还陪阿娘、姨母去放生过小鱼。
“大雁会凫水?”李楹急起来,连声追问:“是你去放生的吗?你有看着大雁凫水?”
祝君白没明白为何要亲眼看大雁凫水,与李楹一对,才知道她所想象的画面是他把大雁往河里一扔,扭头就走。
忒狠心。
祝君白告诉她,是“放归于自然”的意思。雁临水而居,而上京水量最丰的河流便是秦梁河,有聘雁的人家都会往秦梁河边放生。他没有那么惨无人道。
李楹将信将疑,“下晌我们先不回家,去秦梁河畔,看看大雁飞走没有。”
祝君白愿意成全她的善心,欣然应下。
祝家院子不大,却辟出一片地用来种菜。不仅祝家如此,清水坊许多人家都有种菜习惯。
头一回来清水坊时,瞥见旁人院子里没栽花树而是种了菜,还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但祝家的菜地不臭,她没那么嫌弃,反而有点好奇。
祝君白迟疑片刻,如实告诉她,若是闻着臭,很有可能闻到了粪水。
李楹惊得一个后仰。
在幽州她也种过地,但那只是开垦,没有作物,面对的只是黑乎乎的土地。
原来,还有浇粪水这么一回事!!
“那我们这块地不臭,肯定没有浇粪水,对不对?”
李楹一边问,一边在心中祈祷,对对对,你快说对,拜托了。
她可不想在粪水边上吃饭。
“对,我们的菜圃没有浇粪。”祝君白道。
李楹悄悄松了口气。
祝君白告诉她,除了浇粪还可以培植豆肥,草木灰也可以撒施或拌土,不过粪肥的养分比较好,也不费什么钱,所以不少人会选粪肥。
说到一半,看李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快听不下去了。祝君白及时止住,给她介绍菜圃里种了什么。
家中清贫,祖母为供他读书总是省吃俭用。
饭桌上最常出现的是杂合面窝窝头、萝卜咸菜、荆芥咸菜,从前在平洲还养了鸡,得来的鸡蛋祖母舍不得吃,都给了他。
祝君白有空就去河里捉鱼,还有虾蟹、螺蛳,这些河湖之鲜他们是吃惯的,只是来了上京都被卖出高价。
单说昨天吃的蟹黄鱼丸,一只蟹在平洲等产地只要半文钱,而运到上京就能卖到一贯钱,蟹黄鱼丸取用的是蟹的精华所在,自然更贵。
原本吃惯的东西吃不起了,那只能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在家里辟出菜圃,种些能够快速收获的叶菜,也是为了换换口味。
祝君白娓娓道来,而李楹坐在小板凳上,支颐瞧他。
这一刻,风不燥了,而是带来淡淡的惬意。
李楹问:“你刚才说祖母病了之后都是你下厨?我有没有机会尝尝你的手艺?”
“我不占你便宜哦,我会调配各种好喝的熟水渴水饮子。”她笑眯眯说着,“作为交换好了,就像过节的时候我和懿贞互换礼物。”
祝君白心想,程娘子貌似是阿楹娘子最要好的朋友,现在她拿程娘子举例,说明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有所提升?
“好。”祝君白答应,“你想吃什么?”
李楹一噎,听起来口气很大嘛,“我随便说一道菜你就会做吗?”
祝君白失笑,“你说食材,我试试看。”
李楹蹭地站起来,摩挲着下巴暗自思索,忽而一个转身,击掌道:“菱角!鱼你会做吗?可以再加一道鱼吗?”
祝君白一一应下,“品官婚假九日,我明日也休沐在家,可以试试。”
李楹欢呼雀跃。
下一瞬,身形一顿,她歉疚地看着祝君白,“可我明天打算去程府找懿贞。成亲那天她有话要说,被打断了没说成……澄之哥哥,你好好在家等我,我会回家吃饭的。”
祝君白:“……”
果然叫哥哥时总会伴随请求。
不过这请求并不过分,祝君白应了。
告别祖母之后两人直奔秦梁河。
今日天朗气清,游人如织,河畔难觅清静。李楹想,大雁若是在,也被吓飞了。
“要不然,我们去瓦肆看戏吧?”
李楹刚提议就有点后悔,河边欢声不衰吵吵嚷嚷,瓦肆岂不更甚?
不知为何,她想和祝君白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一走。
也不需要特别安静,最好是风声轻轻,水声潺潺……好奇怪的念头!她平时可是最闲不住的人!一定是因为刚成亲,新奇劲儿还没过,嗯嗯!
祝君白却还替她记着,“不是说下晌回府料理泄密的仆役么?”
李楹恍然,“对对对,一来二去我给忘了,走,这就回家。”
她雷厉风行地调转方向,见祝君白没有很快跟上,还跑去牵他的手。
边走还边给自己鼓劲儿:“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
“对了——”李楹把两人相牵的手提起来在眼前晃了晃,是十指交扣,掌心相抵的状态,笑眼亮晶晶的。
“这次不是巧合了哦,是我想牵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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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祝君白:有的人只会在有所求的时候叫哥哥
之后的祝君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