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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她瞥了一眼,微微拧眉看向虞祯后者同样注视着她。
微妙的沉默同时在二人眼中递出,傅知鳞没有动,也没有更多情绪,她只是这样一手握刺一手静止。
片刻后,烧火的木枝发出断裂声,虞祯松开了手。
她起身回到火堆旁烤鱼,顺便带走了铁刺。
虞祯默默躺了下来,他盯着头顶石壁,听着木枝崩裂,心中欲念久久不能平息。
他不放纵自己,却也不会刻意压抑自己,但现在显然不是适合疏解的时候。
左手垫在头下,他闭上眼就是傅知鳞张开的五指,帮他包扎的五指,还有她面无表情的侧脸,她沉默看向他的目光,还有她肋下突出的骨骼......
这些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他忽然感觉很烦躁。
扭头,他突然没来由地开口:“六年前,你带兵入北地驱赶北部蛮子,从去到折返你只用了不到十个月,怎么做到的?”
傅知鳞抬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这件事。
入北地之时,她还年少,也没做到大将军,是将蛮子赶出两界山脉之后,西玄才给了她第一大将军的名号,算下来,那应该是她的成名之功。
虞祯此时提起,大约是想羞辱她如今被奴役后的枯瘦模样,让她羞愤罢了。
“不带炊具粮食,快速行军。”
他皱皱眉,问:“以战养战?”
“嗯。”
他又问:“蛮子对粮食极其看重,抢粮,他们不和你们拼命吗?”
“拼了。”
”然后呢?你当时有受伤吗?”
“有。”
虞祯突然恼怒:“你能不能说完整,几个字几个字一说,是嫌自己话太多吗?不想说话就把面具找回来重新堵上你的嘴。”
她盯着面前的烤鱼,又一次蹙眉。
虞祯扭回头,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生什么气,只道:“在你之前,北部蛮子曾经也来骚扰过东兴,那会兄长曾领命驱逐北部,当时我随兄出征,但是大军不适应北部气候,行军缓慢,我们打散了北部人,却未能重创他们......只过了一个冬天,你就带兵入了北部,将他们驱逐又重创。”
傅知鳞没有出声,他看过去,道:“你是占了我兄长的功劳,但你却杀了他。”
她展了眉,虽不解他为何在这时提到他兄长,但她不想在这件事上争辩什么,虞祯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恨就怎么恨,她不想浪费时间做一些辩解或忏悔,污血染眉,她早已忘记她斩下的人是何模样,大概和虞祯很像吧。
沉默,她又不说话了,可能是默认,虞祯就是如此认为,不是因为当初的傅知麟善战,而是他们先一步入北地,用东兴的兵给西玄做了嫁衣。
兄长战死那次也是,不是因为傅知麟勇猛,而是西玄的铁器太过锐利,他们东兴的铠甲坚硬不够,所以谈和之后他花了很长时间提升东兴铁的精度,想要造出和西玄一样厉害的武器。
这件事他从未在傅知麟面前提过,现在他终于将这些话说了出来,他就是要告诉她,即便她获得短暂行动的自由,她也是个夺走别人功劳的手下败将,是个被他踩在脚下的狗。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烦闷只增不减。
望过去,傅知麟认真转着烤鱼,低垂着的眉眼不见有怯更没有蹙起,就像完全接受他的话,完全逆来顺受到习惯。
逆来顺受......盯着她苍白的脖颈,他眼前忽然闪过那次夜间行刺,她用尽全力将他撞开,那通红的脖颈和脸,就像着摇曳着的火光,映照在眼里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滚动了一下喉咙,他干哑问:“好了吗?”
“好了。”
她将烤熟的鱼递了过来,然后自己带着鱼带着铁刺走了出去。
虞祯盯着鱼,她眉间的褶皱似乎传递到他脸上了,他紧皱着眉挪了两步,用力探出身子。
她坐在山洞口一言不发吃着自己那条,看起来就像在守山洞,但他知道,她大概只是不想靠近他。
没有调味的鱼即便烤熟了也依然有些腥,傅知麟不在意这点腥,再难吃的东西她也吃过,况且好歹是肉,总不会比汤汤水水更差了。
她一边吐掉鱼刺,一边警惕扫视周围,虽然将拖拽虞祯的痕迹扫除了,但有心者仔细寻找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从而顺着痕迹找到山洞。
虞祯说刺客是西玄人,他怀疑她通过某种方式和西玄的人联系上了。
她倒是也想知道那些刺客是谁,有没有杀了虞祯的本事。
天色已暗,她忙了一天,待到这个时候酸软才涌了上来。
掌心还有红印,她粗粗看了眼,在膝盖上摩擦掌心,而后回到山洞内捡走了虞祯没吃完的鱼。
他已经闭上了眼,可能因劳累睡过去了,也可能伤重昏过去了。
她在他颈间探了探,微微皱眉,身体滚烫脉搏有些许微弱,且呼吸短促,他怕是受了内伤,要发热。
无奈呼出一口气,她出去将食物残渣埋在附近的泥里,又借着夜色隐匿身形,寻找能治疗的草药。
寻了小半夜,她堪堪找到零星几种能用草叶,功效不大,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用石头磨成草药汁,她又解开虞祯的纱布,将草药汁覆盖在伤口上。
“嗬......疼......”
忽然一声呢喃,傅知麟心上一跳,立马抬眼盯着虞祯的眼。
他皱着脸,唇色发白,似乎陷入了梦魇,嘴里轻轻喊着疼。
“......大哥......我会......帮你......”
傅知麟没有管他呢喃,继续给他包扎手臂和腿,她每抹一层就会听见虞祯倒吸一口凉气,身体轻微一抖发出疼痛之声。
他竟然这么怕疼,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重新包扎了一遍,被摩擦到发红发痒的手掌提起铁刺,轻轻一翻,刺尖对准了虞祯的脖子。
他现在看起来很脆弱,挑破血管也只是一瞬的事。
尖锐的冷光戳进他的肌肤,戳出一个小口,血珠凝在了铁刺上。
她的手有些无力,带着铁刺一起微微发颤。
两个呼吸后,她面无表情收起铁刺,再度走了出去,抱着自己缩在了山洞口。
睁眼,盯着反出红光的石壁顶,虞祯抬手摸了摸侧颈,血珠已经被铁刺带走,这会脖子里只留下稍许发痒的小黑点。
次日,太阳一升起傅知麟就醒了。
金色的阳光,绚丽的朝霞,她望着山林尽头的色彩感到一阵恍惚。
她上一次看见朝霞是什么时候?
光亮缓缓升起照在身上,是实打实的温暖。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甩了甩头,起身用力活动了一下四肢和十指。
洞内,虞祯还未苏醒。
她踢散了灰烬,重新将虞祯和简易木板绑在一块。
手卷了两圈衣绳绕在肩上,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将绳子拉起,带着虞祯离开山洞。
昨天绳子摩擦在左肩,今天换到右肩。
山路多不平,她没走几步就要碰见上坡,上坡结束了又到下坡,万一摔了虞祯惹恼了他,他不知又会在谁身上发泄。
沙沙,挲挲,还有急促的喘气,傅知麟汗如雨下,走得腿和手臂都在发抖。
她的体力比之从前差了太多,两天内就进食了一条鱼,这会撑在山壁上歇息,眼前是一阵黑一阵白。
“才走了这么些路就不行了?”
身后,虞祯嗓音干哑,若无其事嘲讽着。
傅知麟没有回声,仰头朝四面望了望。
虞祯见他的嘲讽没有得到回应,仰头看去,一滴汗从她额上缓缓滑落,经过眉眼,经过鼻梁,而后坠下擦过了下巴。
她看了过来,两道视线正正交汇却没有多言,只是沉默着再度拾起衣绳。
手臂曲起,虞祯腿没法用力,且每呼吸一口都像是要点燃胸膛,可在他点燃前,他耳边一直有沉重用力的呼吸,是傅知麟的呼吸。
他仰躺着看天,看树,感受缓慢艰难的移动,一股怪异的别扭从心底涌起。
傅知麟一步跨出还没踩到底就被身后的力拽了回去。
她回头,只见虞祯沉着脸坐起,解开身上的绳结又踩断了简易的木板,从里头捡了木棍出来,对她扬了下巴:“走。”
他想自己走最好,傅知麟不会拦着他。
藏起这些衣绳和木枝,她走在前面,他用木棍撑地走在她身后,少了条腿他走不快,傅知麟也不得不放缓自己的速度。
遇到将近一人高的岩石,她在前头手臂用力撑起身体,他在后面目光不自觉看向她的脖子。
从脖颈到耳后,她的肌肤在因为发力而变红。
拍手声拉回他的理智,他一瘸一拐靠近岩石,刚想用力,只见傅知麟朝他伸出了手。
看着那双满是纤细却满是擦痕红印的手,他又想起了前夜河边,那宛若昙花一现般,她张开了手。
抿了抿唇,压下心中莫名的悸动,他伸出了手。
但她没有拉住他的手,而是拉住了他手中当成拐杖的木棍。
双手握住木棍,傅知麟咬牙后仰。
手背和侧颈青筋暴起,她发动全身的力气,用自己的重量将虞祯拉了上来,但她自己却直接朝后跌去,剧烈呼吸。
“到大路上了,沿着这条路总归会等到人,就算没有过路人,红鲤他们按照路上的记号,可以找到我。”
听他虚弱干哑的嗓音,她猜想他的体力快耗尽了,天色有变暗的迹象,坐以待毙不安全,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她起身,短短应答了一句:“好。”
“你究竟在耍什么气?有什么话要说就趁早,本王没心情也没工夫猜你的心思。”
还没动作,虞祯倒是先用他虚弱的声音骂了她一顿。
定睛注视他累到发红的脸,她踌躇片刻,垂眸摇了摇头:“没有耍气。我在担心知靖。”
虞祯冷笑一声,他在山洞里就猜到了,除了傅知靖,还有谁会让她如此低沉,如此不情愿?
他撑着木棍站起,背靠斜阳,道:“你救了本王,本王也不是那不知恩的人,本王允诺你,今后不管你如何,本王都不会迁怒于你胞妹,更不会让你胞妹取代你的位置,前提,是要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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