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塔

　　而后的几天，奥莉希娅并没有立马跑去拜访梭洛·米伽。比起依赖于两位身份不明的猎人，她更希望给自己留一个后手。如果猎人与卡纳瑞斯的死有强关联，并且现在也盯上她，她可没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备。

　　实际上奥莉希娅一点收获都没有，能查到她早七八年前就应该直到了。

　　毫无疑问，她当然是在逃避。

　　在伊薇特面前晃悠的第三天，这位前辈终于忍不住，在大门贴上了“奥莉希娅与无聊不得入内”的字条后，将人丢出了报社。

　　这才不得不跑回校舍，将猎人给的衣服从手提箱里拿出来。

　　衣服是完整的一套，从衬衫到外套、裤子、皮靴……除了帽子之外，它还配上白色的棉质手套。她张开手掌比划衣服的大小——这套衣服几乎完美地贴合她的身材。

　　那两猎人早就算好了。

　　不想多想，奥莉希娅摇摇脑袋，她解开衣服上的扣子，换上衣服。

　　按照地址，她寻找到别墅门前，按响门铃。

　　门内传来住户悉悉索索的交谈声，似乎是碰倒了什么东西，一阵忙乱过后门终于有了声音。妆容涂到一半，被惊吓得将口脂涂抹到脸上的贵气夫人怒气冲冲拉开门，看到她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奥莉希娅还没反应过来。

　　“解构院的人？”艾薇·米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悦地开口，“滚！我们可没申请转化，就那死人玩的东西，晦气。”

　　“……那个。”奥莉希娅想要开口。

　　夫人却没有理会她，刚想关上门，似又想起什么。“哒哒”地踩着并跟鞋表达自己不满，回过头对门里的丈夫道：“老爷，您又在联系他们吗？您到底想做什么，是又瞒着我的？”

　　门里隐隐约约传来老人否定的声音。

　　夫人于是更加有了底气，踩着步子回来：“听见了吗？我们不需要解构院，你们这群丧门星该去哪去哪，别来沾边。”

　　她用手指抵在奥莉希娅胸口，将人往后推出两步，随后猛地将门关上，给奥莉希娅吃了一嘴灰。

　　奥莉希娅捂着嘴疯狂咳嗽，用手帕遮住嘴巴呸出灰尘。

　　身后传来熟悉的嘲笑声，奥莉希娅猛地回过头，就看见一身轻便装束的法珀站在不远处，捂着肚子笑得正欢。那张漂亮的脸蛋因为主人的猖狂，扭曲团在一起，显得多上几分人味。

　　即使是笑成这样也漂亮得不行啊。奥莉希娅微微有些感慨。

　　但是。她忍不住把腹诽说了出来：“喂，是不是太过分了点？”接着，狠狠皱了一下眉，快步走过去：“你们可没说他夫人是这种性格……”

　　幸灾乐祸的法珀笑得更快乐了。

　　奥莉希娅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再给面前这人来个回旋踢的心情，咬牙盯着他。法珀抬起头来，擦去笑出来的眼泪后看到的就是这副表情。

　　“唔。”他嘴角狠狠抽搐一下，扭过头又抵住嘴巴。

　　“你笑得差不多了吧？”奥莉希娅问。

　　“是，是……”法珀终于憋了回去，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一下，掏出个黑色的钱包，“走吧，找家店请你吃东西，算是赔罪。”

　　奥莉希娅眼尖：“艾维的钱包？”

　　法珀惊讶地冲她比出个大拇指：“大小姐真聪明！夸夸！”

　　哄小孩呢？察觉到奥莉希娅鄙夷的目光，他迅速向后一跳躲开可能踢过来的动作，微微弯腰摇了摇钱包：“走啦，吃完告诉你怎么进去。”

　　奥莉希娅想了一下，没有拒绝。

　　法珀轻车熟路地带着她绕着别墅区东拐西拐，拉开一家窄小的店门就钻进去。店里没什么人，服务生领着两人在一处坐下。

　　奥莉希娅就将这显眼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在腿上，露出里面的衬衫，袖子被她挽到手肘处：“所以你本来就知道怎么进去吧，那位夫人那么不好‘处理’……”

　　“知道哦，毕竟上上上次去的时候被她扇了一巴掌，之后就学会了。”法珀凑上来，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现在还肿着。”

　　肿不肿奥莉希娅看不出来，但现在实在是……

　　挨得太近了。

　　那双银白色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完全是金属的美感，诡异的神秘，像是浸泡在水里一样缓和又富有骗局。朝她凑过来的时候，她甚至能闻到法珀身上隐藏在淡淡的三色堇熏香下的，腻到发甜的甜品香味。显然，对方已经彻底腌入味了。

　　这家伙到底多喜欢甜食啊？

　　奥莉希娅脸一红，屏住呼吸，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伸出一只手推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得到反应，法珀觉得无趣，做了回去，下完单后将菜单翻转塞到奥莉希娅面前：“最近没有工作，就稍微跟踪了一下……”

　　“跟踪？”奥莉希娅眼皮跳了一下，警觉地重复。

　　“嘿、嘿，放轻松，”法珀也跟着她一跳，身体不自觉躲开，“委托你的是艾维，但好歹这是我工作分内的事情，我得确认你不会做出什么胡来的事情给我工作添麻烦。况且你想，现在我是在帮你，艾薇·米伽特别特别不好说话，想要见到梭洛·米伽我有办法。”

　　说着，法珀又忍不住小声抱怨：“明明都是Ivy，怎么能那么凶。”

　　“不是你的工作吗，这样说客人真的好吗？”奥莉希娅问。

　　法珀幽怨地摊开手：“拜托，我服务对象是她的丈夫，还有比起我，踢了救命恩人的大小姐不是更过分，我手臂可是现在还缠着绷带。”

　　他捞起褶边袖，向奥莉希娅展示自己手臂。

　　奥莉希娅被他这样呛了一下，也没心情一边翻看菜单一边迂回聊天。她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叹气：“好了，我道歉，那天的事情对不起。”

　　法珀满意点头：“嗯，然后呢？”

　　“然后？”奥莉希娅憋出两个字，“……谢谢。”

　　“原谅你了。”法珀笑起来，眼睛弯成两弯三日月。

　　那是什么眼神？奥莉希娅心跳一顿。危险，她的浑身上下都在发出警报。

　　她不乏见过漂亮的美人，男的女的都有。但显然面前的法珀是好看得最为突兀的一种，不像是活人，笑起来的时候神色都是冷静的。两种冲突的情绪出现在一张脸上，反而吸引得人移不开目光。

　　奥莉希娅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青年生得实在出色。

　　与此同时，她也会好奇，究竟什么样的环境，能成长出这样一只笑面虎。

　　奥莉希娅扭过头，才稍稍忽略掉那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随便好了。”她气馁了，她的直觉没有出错，猎人这样捉摸不透的群体她不应该有除了任务以外更多的接触。她为她妄图能从法珀这里获取什么有效信息的想法感到幼稚。

　　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知道怎么能见到梭洛·米伽就立刻离开：“你说能见到梭洛·米伽的方法是什么？”

　　法珀浑然没有自觉，慢悠悠又笑眯眯地从服务员那里接过甜品摆满一桌，确认全部上齐过后将其中一份放到奥莉希娅面前：“一个甜品换一部分消息，吃完这桌就告诉你。”

　　奥莉希娅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法珀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还在催促道：“快一点，据说奶油化了就不好吃了。”

　　桌子上的甜品没有二十种也有十五种，奥莉希娅就算喜欢甜食，也不会一次性吃那么多，她感觉喉咙要被奶油紧紧扼住。

　　法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笔记本，期待地看着她：“放心，我不骗你。”

　　算了。奥莉希娅拿起勺子，沿着杯装蛋糕的边缘，勺子向下一斜，挖出来一小块送入嘴里。奶油的绵密结合上柠檬汁水在口腔里化开，甜与酸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唯一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就是外层的酥皮，被柠檬汁水浸过，微微缺少那么几分口感。

　　但还是一道很不错的甜品。奥莉希娅想要再舀一勺，蛋糕连带着盘子被法珀抽走，空出来的位置被他飞快地塞入另一份甜品。

　　法珀托着碟子，另一只手拿着笔压在本子上问：“味道怎么样？甜、酸、好吃、不好吃？”

　　奥莉希娅疑惑地看着他，如实回答：“甜、酸、还可以。”

　　“……那就是不建议吃。”法珀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又将甜品放回到奥莉希娅面前，“给你了。”

　　“？”奥莉希娅忍住了。

　　被她盯着，还在记录的法珀想到什么，将笔夹进本子里。他伸出手来拔走奥莉希娅手中的勺子放在刚才的蛋糕盘子上，取过一个干净的勺子塞进她手里。

　　一边做还一边嘟哝：“大小姐真聪明，等我帮你换勺子，一个勺子一个甜品，不然会串味的。来吧快帮我试试看下一个。”

　　法珀又抱起本子。奥莉希娅瞥见一眼，本子上记录着甜品的名称，还附有钢笔绘制的插图，旁边附带味道与食用建议。刚才那一道就在左边那侧的页面上，写着大大的“不建议”几个字。看本子使用的厚度，这本已经记了不下五十个甜品。

　　……合着是将她当成试餐的服务员了？

　　奥莉希娅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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