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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别抛下他……
沈婉贞怔怔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被他含泪的眼睛注视着,心中说不出滋味。
原来,原来并不是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他竟也有如此坎坷的身世,被至亲之人背叛,跌落谷底生不如死。
可是,她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说只有她了,可她自己都已经无家可归了,又怎么能给他一个容身之所呢?
沈婉贞心中蓦地一酸,突然觉得自己和他有些同病相怜。她幼失怙恃,颠沛流离;他被至亲背叛,虐待折辱。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家、也没人要。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她都在想,要不他们两个人凑合着一起过算了,总好过一个人孤独飘零。
意识到自己萌生的想法,沈婉贞猛然回过神,再看着斜躺在怀里的人,心情复杂,犹豫该如何回应他。
终是楚未寻先开了口。
“贞娘,我还能求得你的原谅吗?原谅我自私自利骗了你,往后……我定不会叫你伤心难过。”
面前的少女并没有立即回应,她似乎陷入纠结,眉心微蹙,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沉默许久,两人无言。
就在楚未寻的心一点点坠下去时,他等来一句极轻的回应。
“嗯。”
楚未寻蓦然抬眸,眸子像闪亮的星星,充满期冀地望向她,春雪消融,枯木逢春,像喝了桃花酿,不知不觉就溺在这满目柔情里。
沈婉贞盯着看了一会儿,脸颊有些烧。
意识到自己又被他的脸迷得出神,她立马别开脑袋,故作冷漠道:“跟着我可以,不过有些事我得先说啊!小河村…目前是回不去了,所以咱们还要重新找个住处,以后呢,我也不可能再事无巨细地照顾你,你得干活挣钱,养活家,明白吗?”
“好。”他乖顺点头。
沈婉贞诧异:“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贞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应得理所当然。
可沈婉贞心中却再次充满疑惑。
他这被打了一顿生了一场病,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对她言听计从了?
论钱财,她妥妥一个穷人,他至少从前富过;论容貌,她自觉长得不错,他却有惊艳之姿。难道是他良心发现,想要好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了?
沈婉贞胡乱想着,反倒是释然了。
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他好歹生了这样好一张皮相,无论如何,她总不会是吃亏的那一个。
既如此,那就随他去吧。
“那好,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了,我说东你绝对不能往西,我不喜欢的事情你不能做,明白吗?”
“好。”
楚未寻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扬起下巴,似乎是忽然想到什么,垂下眸,“你计划这出戏,就肯定我会来吗……若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若你没来,我便在这里等你。若等不到你,我也不必再活。”
沈婉贞一惊,忽然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他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
楚未寻唇角还未干,沈婉贞看了一眼,忽然想到自己方才要去找陈大夫,面露担忧之色,“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楚未寻轻轻摇了摇头,“并无大碍。”
“怎么没大碍?都吐血了!”
难不成吐血也是演出来骗她的?沈婉贞不禁觉得有些荒谬,心道应该是不能的。
只见他轻轻一笑,“真的,都是浊血,你可以去问陈大夫。”
沈婉贞半信半疑,忽然气愤道:“若不是因为陈大夫,你早死了,还不珍爱自己的身体!”
见她气鼓鼓的,莹白的小脸皱起来,楚未寻非但没解释,低声笑起来。
沈婉贞见他这样,也相信他没有生命危险了,于是松开手,一下子站起来,在楚未寻吃痛的呼唤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要说这件事,两个人闹来闹去,其实最对不住的便是陈大夫了。他熬夜辛苦治病,将楚未寻救回来,又不催他们付银钱,收留照顾他好几日,最后还配合着他演戏引她回来。
一把年纪了,真是难得折腾。
沈婉贞原以为楚未寻家世优越,痊愈之后必然会谢陈大夫,可她哪里料得到他家里这些事情,自己带来的人,又不辞而别,白白麻烦陈大夫这么多天,她真是感觉无颜面对他老人家。
可陈大夫实在心善,不仅没有责怪他们,还煮好晚饭,招呼他们一起吃。
由于楚未寻身子未愈,他独自待在房间吃,沈婉贞则是和陈大夫一起到饭厅吃饭。
“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又没有子孙,你们两个年轻人在这里,反倒添了几分热闹!”
自己最近整日愁眉苦脸的,能有什么热闹气?明白陈大夫是在安慰自己,沈婉贞不由苦笑,心中羞愧不已。
饭桌上,是香喷喷的肉沫烧饼和冒着热气的豆腐汤,陈大夫笑容和蔼,不断开导她,还问起她今后打算。
得知沈婉贞和楚未寻无处可归后,陈大夫略一思索,然后豁然开朗道:“既如此,你们就住在我这里吧!”
“住在您这里?”沈婉贞忙放下碗筷,“这怎么可以?我们连诊费都没付,怎么能再麻烦您?”
陈大夫一笑,“莫急,并非白住。老夫使了那么多人参药材才将这位小公子救回来,自然不是白救的。”
“你们就在老夫这里住上三个月,你在药铺给我做个帮手,做些整理药材的杂活,那位小公子则上山帮我采些药材,就当是你们付的诊费了,如何?”
这样的话,他们这三个月不就有地方住了吗?待两月后,不仅债还清了,也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找到安家的地方。
沈婉贞面露喜色,看向陈大夫的眼里更多几分感激,她若连这都看不出,那真是不识好歹了,陈大夫这是在帮他们啊。
“你可是不愿意?”陈大夫见她不语,问道。
“愿意、愿意!我自是愿意的!”
打这一日起,镇子上开了几十年的老药铺便多了两个年轻的新鲜面孔。
楚未寻伤好之后便时常上山采集药材,陈大夫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硬朗,所有药铺包括日常起居的重活,劈柴、挑水、给客人送药等等,都由他一应承包。
而沈婉贞则是跟着陈大夫经营药铺,帮忙分类药材、打理铺面,忙时也帮着捣磨药粉,在陈大夫为病人看诊时在一旁打下手。
说来也怪,这小小一间药铺,生意竟然越来越好,时常有治愈的病人专程来感谢,或是从十里八乡慕名而来诊治。
陈大夫不禁自嘲,勤勤恳恳了一辈子,人到晚年,事业却蒸蒸日上起来。沈婉贞就在一旁安慰他,说他是老当益壮,至少还能干个二十年,将陈大夫逗得捧腹大笑。
不过药铺生意兴隆,确实是让陈大夫有些力不从心,铺子忙起来,就更离不开沈婉贞和楚未寻这两个少年人从旁协助。
所以一开始说的三个月,陈大夫又挽留他们,说是年节将至,让他们陪他老头子过个热闹年再走,两个人对此也欣然同意。
今日是冬至,晨起,小院的天空就已经飘起稀稀落落的小雪。
沈婉贞打了个哈欠,打开药铺的大门,一股寒气铺面而来,冷得她直哆嗦。再看外头,天空白茫茫的,道路上一个行人没有,是天气骤降,大家都不愿意太早出行了。
走到檐下,沈婉贞缓缓伸出手,接到一朵雪花,小小冰花以转瞬即逝的速度在她的指尖消融开来,她搓了搓手,回到药铺内,望着井井有条的一切,心里异常满足。
于是她提笔,开始记录昨日铺子的支入明细,这一写就写入了神,等到落笔抬眸,她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影。
少年鼻尖微红,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几粒水珠,像是雪落到睫毛上融化形成,即使身着粗布麻衣,也丝毫不折其风骨。
他立在那里,像笔直的竹。
分明没有笑,看她的眼神却带着春一般的缱绻温柔。
沈婉贞知道他是刚从外面回来,立即起身,拿块干净的布走到他面前,熟练地为他擦拭身上雪水。
“头。”
少年乖顺地俯身埋头,让女孩能为她擦拭掉发丝间的湿润。
“入冬了,山路难行,药铺里的存货够用好一阵了,叫你休息几天偏不听。你不知晓前几日西市的李大哥就是下雪天出门,脚下一滑把骨头摔断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今天一早起,她就发现楚未寻不在,心道他肯定又摸黑上山去了。
楚未寻闻言,倒是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靠她更近几分,几乎是把人罩在怀里,看着她。
“有贞娘担心我,摔断骨头也不疼。”
这人!
沈婉贞本因他的突然靠近有些局促,听到这话,惊讶地发觉此人竟愈发油嘴滑舌起来,暧昧勾人的话说起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明是她在说他,他倒反客为主了。
“谁…谁担心你了?摔死也不关我的事!”
沈婉贞后退几步,撂下一句狠话就要往后厅走,却被一道力擒住手腕。
不耐地回头,便见少年捧出一个纸包,几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躺在里面,冒着腾腾热气,肉香涌入她的鼻腔,让人食欲大开。
“西市的牛肉包子,还是热的。”
沈婉贞当然认得,这是西市生意最好的早点铺做的牛肉包子,是他们的招牌特色,香嫩多汁,和别家味道都不一样。
每天天不亮,店铺门口便会排起长龙般的队伍,包子很快就会抢空。是以她近来一直惦记,却始终没吃到。
她那日只是在铺子中无聊时随口说起,没想到竟被楚未寻听了去,还真去给她买来了。
两人并排而坐,从楚未寻的视角看过去,女孩纤长的睫毛垂落,捧着肉包,双颊鼓动,吃得津津有味。
很像进食的小兔子……
他想入了神,就连沈婉贞和他说话也没听见。
“什么?”
楚未寻立即俯身,凑近了几分,认真等待她再次发话。
沈婉贞抬起头,正要说,就对上少年近在咫尺的脸,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在一起。
他们…他们什么时候离得这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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