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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馅饼
萧逸卿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啊,我身上哪处你没看过。”
“闭嘴吧你。”容青近乎咬牙地抬手放下床两侧挂着的幔帐,他爹娘怎就想不开要同萧逸卿爹娘当好友,他幼时怎就脑子进水了跟萧逸卿玩到一堆。
偏萧逸卿向来没有自知之明,在里面唤容青,“拉一下被,够不到了。”
帘里,夜淮舟趴在萧逸卿胸口,小小的一只,冻坏了似的环着萧逸卿,左蹭蹭右贴贴,要不是萧逸卿箍着,容青毫不怀疑他会翻个面继续取暖。
“自作自受。”
萧逸卿给夜淮舟裹上被,说出容青想说的话。只是,若由容青说定是轻轻柔柔,从萧逸卿嘴里出来瞬间变了味儿。
容青故意道:“他听得到。”
“听到怎么了,听到我也要说,又没说错。”萧逸卿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成了嘟囔,容青边递阿晋送来的湿帕给萧逸卿,边说:“说啊,不是不怕吗?”
萧逸卿道:“我是可怜他,不爱同他计较。”
“哦,”容青颔首,“是在下的不是,忘了景行兄乃周国大将,自是不乏这点容人之量。”
容青话里满是阴阳怪气,在外听来却是端着谦谦君子之意,若非知情人,定会以为他夸得真心实意。
萧逸卿呢,恰是那个知情人,只是他刚要还嘴,怀里的夜淮舟不安起来,像是嫌热,一个劲推他。不用容青提醒,萧逸卿也知一身汗的夜淮舟受不得凉,故而裹得愈发紧。
哼哼唧唧的声儿从里面发出,容青没忍住掀开帘,夜淮舟面条一样的手锤打萧逸卿,脚蹬床头。萧逸卿借着被把他贴在身上,额冒大汗,任谁被滚烫的身躯缠这么许久也静不下来。
可萧逸卿真的没有动任何邪念,他被吓得不轻,眼下只盼夜淮舟赶快好起来。
忧心两孩子吧,苏昭棠在饭后由萧明远陪同着进了屋,正此时,萧逸卿从床上走下来,衣衫不整。
一反常态,萧明远没训,目光下落,他儿子萧逸卿没有任何反应,并在容青指挥下一气呵成地替夜淮舟换了湿衣。
容青转过身,唤了声:“苏姨。”
苏昭棠问:“他怎么样?”
“要养上阵,”搬出应付萧明远的那套,容青加上句:“他身子差,多半晕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
言外之意,怪不得夜淮舟,非夜淮舟之过。苏昭棠未语,萧逸卿没事人似的,大大咧咧问:“你们吃好了?吃好了看会儿换我和容青去吃。一大早不让人消停,早知道不带回来了,事事的。”
小九和阿晋同抬头,慨主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容青亦道:“劳苏姨、萧伯伯照看会儿。”
语毕,萧明远颔首,苏昭棠恢复慈母形象,道:“快去吧,桌上冷的别吃,叫他们上份热乎的。”
屋外艳阳已经高照,风不再如夏日般灼灼,它带着独属于秋的凉,比风更凉的是容青笑里掺刀的那句“任重而道远啊。”
“哪远了,”萧逸卿品着那日披上身的衣说:“他关心我,还给我披衣裳,他对我有意。”
容青侧首,见萧逸卿沉浸式的笑,调侃道:“真不用去把月老庙砸了?”
“我把你砸了。”
砸我有什么用,容青心道。就方才萧明远和苏昭棠的态度,萧逸卿若把他和许少白的事放到明面,那场面不敢想。
顿了顿,容青说:“萧伯伯和苏姨只有你一个孩子。”
萧逸卿不知道在想什么,驻足没一会儿迈大步走了。风吹起发丝,发丝如人,桀骜不驯,隐藏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远比他展现出的更加不羁。
容青懂,所以垂首不语。
“给我过来,你个没人要的东西,还当自己是宫里养尊处优的皇子。”
“屁都不是。”
“小杂碎,敢咬老子。”
“今儿不打死你,你不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按住他!”
“敢跑?跑得出去吗。”
城中一角,戴帽男人尖着嗓子拉扯夜淮舟遮挡头部的双臂,彼时夜淮舟小儿身躯,不堪一击地横倒在地。拳打脚踢意料之中的落到身上,踢踹而已,他早习惯了,可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汗如雨下。
会死的,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的。
街巷那边,小男孩注意到了这边,夜淮舟眸中露出光,他被掐着脖颈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地说:“救我,救——”
小男孩站住了,夜淮舟伸出手,傍晚的霞映在他身后,随即,一只成人的手握上腕。
咔嚓。
腕骨与手肘同断。痛吗?夜淮舟痛极了,可希冀就在眼前,他忍着痛,露出祈求的笑,祈求这个孩子能从他们手里救下他。
“走了。”
小男孩身旁的男人牵起小男孩的手说道,小男孩抬了步。
夜淮舟的笑凝固了,他凝视那个男孩,男孩也凝视着他,男人附耳对小男孩说了什么,小男孩转回了身。
“别走,”昏迷中的夜淮舟颤了颤身,嘴角蠕动道:“求你,别走。”
萧逸卿压下去,贴近夜淮舟唇边,问:“什么?”
“别、别走。”床上的身影渐渐蜷缩成团,埋首道:“别走。”
嗯嗯啊啊的,萧逸卿实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观紧蹙的眉峰,思及许少白没了的家人,萧逸卿轻抚上发顶,半拥着说:“在呢。”
在吗?明明走了。鲜血淹没视线,夜淮舟抱住膝,闷声吞下将要溢出口的呻吟。
“以后有机会的话你来我们周国,我带你去骑马。”
“人家欺负你你就让人家欺负,傻吗?”
“打回去啊,打疼他们一次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一点用没有。”
御花园里开满花,正值盛夏,坐地的孩童却如进了凛冬。蓦地放大的脸夜淮舟不大认得出了,她长叹一口气。那之后......夜淮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的脸和模糊的景象重叠,梦与现实他分不清了,但他不想看到萧逸卿,于是抽出手翻身到里侧。
阿晋:“主子,是不是你骂许公子的话被他听到了?我瞧着他好像生气了。”
用他提醒,萧逸卿提起被把夜淮舟放在外面的手放进去,犹犹豫豫半天,吞吞吐吐道:“我是见你病了急的,不是故意凶你。”
......
萧逸卿:“别气了。”
萧逸卿:“别那么小气。”
萧逸卿:“我错了行了吧。”
倾身向里,长睫闭得严实,嗐,萧逸卿坐回床边,自语道:“睡着了,吓我一跳,我还当他真的生气了。”
气不过,萧逸卿抬脚踹向阿晋,瘪犊子玩意儿,都没看清就吓唬他。
阿晋侧身避开,顺便道:“主子您老实些,再给吵醒了。”
要问萧逸卿最后悔的是什么?大约就是不曾学医,尤其此刻,容青可以以大夫的身份守在夜淮舟身边,他却要为免父母猜忌而回房休息。好在夜淮舟醒来是在白天,睁眼见的第一人就是他。
他问:“好些了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目光落到十指相扣的手,秀眉皱了起来,不消片刻,夜淮舟现出大大的笑。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简直就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馅饼一下子砸到了他。早知道病上一场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这效果,还费那劲干嘛?虽然他尚不曾努力。
但不影响取得初步胜利的喜悦啊。
夜淮舟笑,萧逸卿顿时拿他没了办法,秃噜到嘴边的责怪的话全部成了宠溺,最后汇聚心头,叹道:“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手边备有纸笔,夜淮舟并不去拿,反用净透水润的眸去瞧萧逸卿。常人病来多失色,夜淮舟与之相反,他肤薄,无声轻咳间带起的红隐现在肌肤下,平添几分魅。再加潋滟眸光,前日没来得及反应的反应瞬间充斥了萧逸卿的全身,热和燥结合,一涌而下直冲勇猛地儿。
传闻梁帝第九子貌美不似人间客,可萧逸卿觉得许少白才是那个美到不可比拟的人。夜淮舟算什么,他家许少白样样胜于他。
萧逸卿哑着声儿,“少白。”
本含侵略意义的嗓音听在夜淮舟耳里完全变了样,夜淮舟乐意愈盛,叫吧,待他得手那天让他叫个够。
笑唇微勾,沉迷于美色的萧逸卿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惯会装温驯的人,在不为人知的深处正以狩猎者的姿态将他打量了一遍。
夜淮舟笑道:真真没想到,一国大将萧逸卿竟然属这一挂。啧啧啧,可惜了......可惜萧明远一代名将,居然生出个好男风且居下位的儿子。
再视这尊不好惹的容颜,长得倒是还行。凶是凶了点,床上该是别样的风情,念转此处,夜淮舟忽觉要好好养养身子,毕竟——男人可以自嘲不举,却不能真的不举,更不能虽举却要旁人自行解决,那太没面子了。
玩心大起的夜淮舟显然忘了面子这个东西,已经被他扔的无几了。
他蜷蜷指,加深了十指相扣的力度。萧逸卿得了鼓舞,立时覆上另一只手,包住夜淮舟的,深情款款道:“我一定不会负你。”
戏文怎么写来着?哦对,上京赶考的才子紧握心肝儿的手,说:“他日待我高中,定不负你。”
接着二者下台换身衣,再上场,才子骑骏马,敲锣打鼓好不喜庆。女子则于溪边浣洗衣裳,不能落了抬袖擦汗的动作,夜淮舟想。
故事结局一成不变,才子佳人,佳人居闺阁,洗衣女注定与之无缘。同样的,他夜淮舟和萧逸卿也注定无缘,细思不全是,缘是缘,孽缘罢了。
所幸,他不是才子,萧逸卿亦非佳人或是洗衣女,他戏弄于他,乃天经地义。不然怎能应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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