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后发现被全世界威胁

　　当警察破门而入时，姜沅已经停止了呼吸，陈函跪在地上，将徐家延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抚摸他颤抖的背脊。
　　"结束了，"陈函的声音里带着徐家延从未听过的脆弱，"都结束了……"
　　但徐家延知道，有些问题才刚刚开始，陈函手上的枪，姜沅临死前的话，秦昊的婚姻...所有这些碎片背后，隐藏着一个他不敢触碰的真相。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黑夜过去了，但徐家延不确定光明是否真的到来。
　　法医抬走姜沅的尸体时，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客厅，徐家延坐在警车后座，透过车窗看着陈函正在和警官交谈。那个总是温柔的小叔此刻站姿挺拔如军人，说话时手指偶尔敲击腰间的配枪——这个习惯，和徐家延梦中那个模糊身影完美重合。
　　"徐先生？"女警官拉开车门，"我们需要您确认一些细节。"
　　询问室里，徐家延的视线落在单向玻璃上。他知道陈函就在玻璃后面看着，就像住院时那个总站在ICU观察窗前的"医生"。
　　"您认识这个吗？"警官推来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姜沅口袋里找到的金属U盘。
　　徐家延摇头，却在U盘反光中看到一个小小的字母"C"——和陈函钥匙扣上那个磨损的刻痕一模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警官突然压低声音，"您弟弟徐景明最近联系过您吗？"
　　血液瞬间冲上徐家延的太阳穴。母亲去世后，那个弟弟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再没有身影。
　　"没有。”徐家延目不改色回答道。
　　"问询结束。"陈函的声音不容置疑。他西装外套下隐约露出绷带边缘，那是今早徐家延没见过的伤口。
　　回程的车上，徐家延盯着陈函的侧脸："姜沅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方向盘上的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陈函头不语。
　　徐家延的手指在车门把手上收紧，指节泛白。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却无法带走他心中翻涌的疑问，陈函的沉默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剐蹭着他的神经。
　　"停车。"徐家延突然开口。
　　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尖锐的声响，陈函的右手还保持着握方向盘的姿势，左手却已经下意识横过来挡在徐家延胸前——这个保护性的动作，和徐家延七岁那年车祸时，父亲最后做的动作一模一样。
　　"你父亲..."陈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临终前让我..."
　　"别用我父亲当借口！"徐家延猛地拍开他的手，指甲在陈函腕骨上留下三道红痕，"姜沅死前说的'那个人'，是不是..."
　　"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子。"陈函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枪套，阳光从挡风玻璃斜射进来，照亮他眼下两片青黑——徐家延这才注意到，这个比他大八岁的男人，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徐家延冷笑一声，掏出手机划开相册："那这个疯子为什么会有你十五岁的照片？"
　　屏幕上是今早刚收到的匿名彩信：年轻的陈函穿着初中毕业制服，站在徐家延父亲身边，而照片日期显示，正是父亲车祸身亡的那天。
　　陈函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伸手去抢手机的动作快得惊人，却在碰到徐家延手指的瞬间触电般缩回。
　　"你父亲...不只是商人。"陈函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有些事不知道反而..."
　　"安全？"徐家延猛地推开车门，"就像你瞒着我偷偷调查徐景明？还是像你假装只是我父亲的老部下？"
　　人行道上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打着旋落在他们之间。陈函站在逆光处，肩膀的轮廓锋利得像把出鞘的刀。这个角度让徐家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张被烧掉一角的合影——当时母亲说照片上另个人是远房表叔，可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少年时期的陈函。
　　"回家再说。"陈函伸手去拉他，袖口随着动作上滑，露出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纹身——徐家延在父亲遗物中也见过同样的标记。
　　徐家延后退一步："那不是我家，是你监视我的囚牢。"
　　这句话像把淬毒的匕首，终于刺破陈函完美的伪装。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监护人第一次露出近乎破碎的表情。
　　"囚牢？"陈函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的苦涩，"你父亲死后这十几年，我每天要确认三次你的定位，五次你的健康报告，连你每任男友的祖上三代都要查个底朝天——"他一把扯开衬衫，心口处狰狞的弹孔疤痕在阳光下泛着青紫，"这他妈叫囚牢？"
　　徐家延的呼吸停滞了。那道伤口的形状，和他梦中反复出现的血色画面完全重合。岁那年医院里，医生说的原来根本不是意外。
　　"所以姜沅说的'那个人'..."徐家延的声音在发抖，心中默想着秦昊电话中曾说过的话。
　　陈函突然上前捂住他的嘴，这个动作太迅速，徐家延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带着枪茧的掌心紧贴着他的嘴唇，陈函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别在公开场合说那个名字。"
　　警笛声由远及近，陈函迅速松开他，又变回那个温和稳重的"小叔"，但徐家延已经看到了——刚才那一瞬间，陈函望向街角监控的眼神，就像猎豹盯着暗处的枪口。
　　"上车。"陈函拉开副驾驶门，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柔，"我会慢慢向你解释。"
　　“解释？”徐家延冷笑一声，“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好好说说。”
　　——
　　东方的天色已显出些微的苍白。夜的黑，原是极浓的，如今却像被水洗过一般，渐渐淡了。远处的山峦，先前还如铁铸的兽脊，现在竟隐约可见轮廓了。
　　太阳爬得极慢，仿佛被地平线压制住，而在暗处的景物，也都现出了原形……
　　“扑通”一声，人随着影子倒在沙发上，紧紧凹陷下去，包裹着瘦弱的身板，陈函忍着心中的燥热将他压在身下，看到几颗泪珠落下，似乎是忘记了刚才的情形。
　　“抱歉，我的问题。”
　　徐家延扯平了褶皱的衣服，低头时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只大手伸过来抚过他的脸颊，带走了新泪，却被无情打掉。
　　“我问你，你的钥匙，为什么在他手里……”微亮的屋子里，看得到他脸上的期待，更像是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切的欺骗。
　　陈函害怕，他最爱的人，是否又要离他儿去了……
　　“对不起……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以后我会慢慢向你……”
　　“你的解释，我承担不起，你走吧，我们不会有以后了。”他的视线中，徐家延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声音已经颤抖，忍着怒气。
　　这是他第一次忍住没有发脾气。
　　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能抓住那截消瘦的手腕。陈函望着徐家延的背影，恍惚间觉得他整个人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离，连带着屋子里最后一点温度。
　　"家延......"他喉咙里滚出这两个字，却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丝斜打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泪痕。徐家延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陈函知道他在哭——这个从来只会用摔东西发泄情绪的人，此刻竟学会了沉默地流泪。
　　"钥匙是我给他的。"陈函突然说。
　　徐家延的脊背僵直了。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
　　"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没有办法一点一点清楚的告诉你，况且，你现在很危险。"陈函的声音越来越轻。
　　雨声骤然变大。徐家延缓缓转身，湿漉漉的睫毛下，那双总是盛满怒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吓人。他张了张嘴，却先尝到了唇上咸涩的泪水。
　　"所以呢？"他问，"这就是你把我家钥匙给他的理由？"
　　“还是说，你和他一样，只是馋我的身子。”
　　陈函心中突然一阵慌乱，每一个字都如刀剑一般狠狠刮着他的骨，心脏在一瞬间停止跳动，连带着空气也凝滞了。
　　陈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一下，两下，然后突然变成了破碎的哽咽，突然身前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陈函想上前扶他，却被狠狠推开，徐家延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那些曾经张扬的、暴躁的、鲜活的东西，此刻都化成了指缝间漏下的泪水。
　　"家延，你真的要这样吗？"陈函跪在他面前，却不敢碰他。
　　徐家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他伸手抚上陈函的脸，这个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泪水模糊中，看见了那张笑脸。
　　"陈函，"他轻声说，"这种背叛，我最恶心。"
　　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道无法跨越的银河。
　　陈函的指尖停在半空，最终只触到冰凉的空气，徐家延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在裤子上用力蹭了蹭，像是要擦掉什么脏东西。
　　"不是背叛......"陈函的声音哑得厉害，"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徐家延突然笑了，那笑声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带着嘶哑的颤音。他撑着鞋柜站起来，身形晃了晃才站稳。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不知道？"他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陈函，你现在连撒谎都这么敷衍。"
　　他转身拉开抽屉，翻找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最后，他"啪"地一声把什么东西拍在桌上——是那把钥匙，金属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拿走吧。"徐家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不想再看见你。”
　　陈函没动。
　　他的视线落在那把钥匙上，又移到徐家延的手腕，曾经的伤疤是多么的鲜艳。
　　"我不走。"陈函说。
　　徐家延的呼吸滞了一瞬，随即冷笑："怎么？现在又要演深情了？"
　　陈函突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
　　徐家延挣了一下，没挣脱。
　　"放开！"他低吼。
　　"不放。"陈函的声音比他更哑，"家延，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徐家延猛地抬头，眼眶通红，"知道你怎么联系我前任一起来搞我，还是联系姜沅来搞我？小叔，我真的累了……"
　　最后一句话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手腕在陈函掌心里微微发抖，像只被困住的鸟。
　　而手腕间的刺痛也阵阵袭来。
　　陈函闭了闭眼，突然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徐家延挣扎，拳头砸在他背上，一下比一下重，最后却渐渐失了力气，变成无力的抓握。
　　“滚啊，我不想再见到你……”徐家延把脸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
　　陈函收紧手臂，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浸透衬衫，烫得他心口发疼。窗外，阳光终于驱散了最后一片阴云，明晃晃地照进来，将两人纠缠的影子投在地上。
　　徐家延不会再原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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