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

　　不平静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让人不平静的事经历多了，人总会变得平静的。”霄加利说话像个老人，完全不像是18岁的样子。当然，她也确实比同龄人活得久。

　　就好像重生，一开始她还兴奋，接着几世迷惑，后来越死越快，便满是挫败感和绝望，然后某个节点就无感了。

　　对某件事不平静是人的自然反应，经历多了，平静也是人的自然反应。

　　她云淡风轻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说动司千眼，司千眼继续问：“如果你发现自己实战时，表现并没有笔试那么好呢？你能有多平静？”

　　“我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

　　是了，霄加利坚信自己不会表现差，但是别人不知道。即使确实没有如果，她也不能用这么的简单的话语敷衍司千眼。

　　重生也重置了她的狙击技能，她现在没办法用实战来说服司千眼。

　　“你知道，人生不是一个逻辑严密的计算题。”司千眼开始回忆，“废土前没人想到世界大核战会发生，大家都以为和平会一直持续，美好的生活会继续下去，科技会发展得越来越好……但是短短不到一个月，就有太多太多的人悄无声息死去，最后活下来的人不到万分之一。事情啊，并不会像人设想的那般发展，很有可能你想做的事就是没有办法成功，阻拦你的有可能是你自己，也有可能是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外力。”

　　“总得先试了再说。”是这理没错，不过霄加利刚说出口，就觉得这个回答太单调了，完全接不住司千眼的铺垫。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

　　你想做的事就是没有办法成功，阻拦你的可能是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外力。

　　她从来没有成功挽救过荆空的性命，每每尝试，就会稀里糊涂的早死。

　　她对此平静吗？更多的是麻木吧。那能怎么办呢？其实她这一世已经放弃了。

　　这和她此时应该说出的回答背道而驰。

　　那她也还是要向前走啊。她不希望荆空出意外，荆空必然会出意外，她是改变不了，可她不会让这一页翻过去的。

　　虽然不知道重生这种玄乎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这科学的世界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反复重生，但她就是没办法认命。

　　她只是放弃了往世似乎走错了方向的尝试，并没有放弃希望。肯定有一条路是她和荆空都能好好活着的。

　　不过，司千眼应该是想表示，8千米狙怪，打不中是常事，并提早告诉她不要破防。

　　但反正道理都一样。

　　想了想，她说，“不成功也没有关系，如果人生的路途上没有奖励，也并不意味着我就该停下脚步。”

　　“一直向前？挺好。”司千眼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继续问。

　　放射性物质不会凭空消失，人类估计起码要和辐射怪共存几万年，打是打不完的。做狙击手，就是要有能一直向前的决心。

　　或许是霄加利此前的“人总会变得平静的”激起了司千眼的回忆，过往不得不在地下生活的几年又重新在她眼前浮现。接着，她开始讲故事，也更像是自言自语，“你很幸运。你妈在废土前就怀孕了，核战没有让你流产。”

　　“在地下避难所幸存的人们只在一开始和平共处，时间久了，没有太阳和希望，大家就变得暴躁易怒。”略过了满是负能量的犯罪部分，司千眼长话短说，“我那时候杀了不少不长眼的人。”

　　不知道想到什么，司千眼的眼神黯淡下去。

　　然后，司千眼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你还不知道吧，我曾经是你家的保镖。”

　　嗯？这她还真的不知道。霄加利难以置信看着司千眼，没有想到司千眼和她妈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这件事，过去她妈从没有和她说过，往世司千眼也没有讲过。

　　但如果这样的话，她小时候为什么不记得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许是察觉到她的疑惑，司千眼主动解释，“那时候杀得太多，很长一段时间不想见人，逃避社交。”说着，她笑了一下，“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经历多了人就平静了。”

　　司千眼站起来拍了拍曾经雇主女儿的肩膀，“以后也尽可能保持平静，一直走下去吧。”

　　她带着打包的食物转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了几个字：“算你过了。”

　　霄加利却愣在原地，久久不动筷子。

　　她想去问问她妈，打开聊天界面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算了，她妈没说自有不说的道理。事实上，她妈就没和她讲过核战及废土刚开始时的故事。

　　司千眼很早就是基地的狙击手了，说不定这人当狙击手的时间比当她妈保镖的时间要长得多。人都要往前走的，什么豪门保镖这种事，已经是废土前的东西了。

　　不必拘泥于过去，专注于现在才是硬道理。

　　比如专注盘子里的烤鸡翅。

　　还没有动过一口的两串鸡翅已经冷掉了，霄加利拿到窗口拜托工作人员加热打包。

　　她还是想给荆空带一串，既是用美食诱惑荆空，也是感谢她及时叫醒自己准备面试。

　　她也很好奇，荆空怎么会晚上突然来找她。

　　拎着鸡翅，霄加利一个人在夜幕中，顺着散发着微光的路灯前进。

　　这一世才过了十多天，就发生太多从前没有发生的事。这是往世从没有过的。

　　变数就在于她偷吃的外区的植物。

　　以后会怎么样？霄加利心里并没有底。不过，既然事情发生了变化，未来的结局也会变吧？

　　如果荆空当她的驾驶员，应该就不会再当修理工了，应该也就不会出意外了吧？

　　“这就是传说中无敌美味的炸鸡翅，试试？”

　　打开宿舍门的荆空面对贵重的食物受宠若惊，“给我的？”

　　受产能限制，来自棕色鸟子基地的鸡并不多，普通人是吃不到的，只有狙击手这样对基地有大贡献的人才有权限获取。

　　“对，这就是以后我们能经常吃到的好东西。”

　　荆空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选上了？狙击手的福利现在就发放了吗？”

　　“选上了。别人请的。”三言两语说清来龙去脉，霄加利直奔重点，“晚上怎么突然去找我？”

　　“看你选上没，要是你没选上，我再当驾驶员岂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增添了许多工作量？准备你没选上我就去把驾驶员的报名表夺回来的，谁知道你又睡了太久，直接睡过头。”说着，荆空上下打量了一下霄加利，“没事了吧？你要是还没恢复好可以再去医院躺几天的。”

　　下午睡上那么久，霄加利现在已经不是很困了，她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好。

　　荆空对此心存疑虑。不管怎么说，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坐着睡好几个小时，并不正常。

　　“要是你晚上又睡了太久呢？没人看着不好吧。”

　　废土人少地多，她们都住自带独立卫浴的单人宿舍，荆空有这样的担心也合理。

　　“睡个觉而已啦。”

　　“要不还是去一躺医院吧，躺一晚上看看情况，我可以继续照顾你。”荆空提起手上的炸鸡翅，“照顾费你已经付过了。”

　　嗯？为什么荆空这么想让她去医院？

　　霄加利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荆空，“你是不是……不想上明天的早八课？”

　　想要用照顾的名头继续翘课的荆空被戳中心思，“这个嘛……”她挠头，顾左右而言它，“也不好意思白吃鸡翅啊，而且你也没完全康复嘛。”

　　也好，荆空说得有道理。

　　有钱有能力的霄加利并不在乎这点鸡翅，但是从她这里吃到过好东西的荆空显然不这么认为。荆空没有可以回馈的对等物，如果她不顺着答应，以后荆空就会很难办。

　　这也算是一种礼尚往来了。

　　“行吧，那我回去收拾一下。”

　　告别荆空，她回到自己阔别一周有余的宿舍，解决掉又快冷掉的食物，洗漱一下，准备今天二次动身，和荆空一起前往医院。

　　当然不是十几千米外的内墙医院，而是附近的校医院。

　　一通折腾，躺在校医院的床上，霄加利又困了。

　　学院的课程安排一般是上午理论课，下午体能课，不过，要是提前选了方向，比如霄加利要当狙击手，就不跟着大部队一起上课，而是特训。

　　作为驾驶员的荆空，在配套的狙击手正式出任务前，除了要和配套的狙击手磨合，平时的课程也不能落下。

　　这就造成了，明天没有特训的霄加利可以随意翘课，荆空则必须一边上课，一边抽空练车。

　　要想不上课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选修修理课程。基地外的世界虽然没有人烟，但是会有一些电子设备运行，比如信号基站，带有辐射测定功能的路标等。

　　若是当一个修理工，就要经常跟随导师去外面修东西，也就没空上课了。

　　往世，荆空都是走的修理工路线，这一世应该不会了吧，人总不能一边当驾驶员一边当修理工啊。再说了，修理工也不是能马上翘课的。

　　这一世的变化真是大呢。

　　没想太多，霄加利就又一次陷入到沉沉的睡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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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上修理选修课了，午饭我已经提前托医生给你热了，晚上我会回来的。】

　　一觉睡到中午的霄加利醒来没看到荆空，打开手环就看到荆空给她的留言。

　　荆空为什么还要去当修理工？虽然修理工可以不上课，但是，正如狙击手的特训肯定比平时上课要累一样，修理课的课程安排也会比一般的课程安排要繁重。

　　而且，荆空是在外面修路标失踪的啊。

　　烦躁地呼出一口气，霄加利拿过校医帮热好的爆炒虾仁，补充能量。食之无味，既是食物本身一般，也是她现在没有胃口。

　　昨天晚上才和司千眼说过平静，自己现在就平静不了了。

　　平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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