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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托
阮阿含自小在太后宫里长着,从太后的宫仆到各屋都熟悉的不得了,可即便如此,她昨夜也睡的不好。
自陇右劫难后,她夜里总是难眠,也无怪泽琛在陇右时便叮嘱她心思郁结要多想开些,她要么看着床帐顶的流苏穗子能看一夜,要么入睡后不是梦见石城镇一战的惨烈就是梦到前世父母叔父惨死在自己面前,有时甚至干脆不睡了起床点灯抄写佛经来静心,长此以往失眠没能好转反倒时不时有了心绞痛的毛病。
白日里她妆发齐整,画的粉面桃腮家里人倒也不知道她有失眠这回事儿,只看出她回京后情绪不佳,也当是在突厥人那儿吓坏了。
昨夜留宿宫中,本以为换成自小熟悉的环境便能一夜安眠,没想到还是睡不着。她索性起早一些,伺候了太后晨起,在宫中无事便裹好披袄带好耳衣拿着手炉随意走走,想让早晨的寒气使自己精神一些。
她也没走远,一来不想吹太多寒风,二来宫里贵人多,尤其后妃众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遇见为好。走走停停觉得有些累了便想打道回府,不曾想遇到了褚顷。
褚顷少见的穿着官服,六品官穿绿色,阮阿含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打扮,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褚校尉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
“进宫述职,恰好我返京,圣人命我来汇报陇右战况,那边儿刚结束太后又传召。”
也对,如果不是特别传召,按说六品官是不能参加早朝的,早朝结束圣人一般会召见一些大员议事,阮阿含她二叔父就总被留召,他这会儿过来,时间上也差不多是圣人问话之后。
看褚顷的脸色,似有些不耐烦。
“回到京城就是这样的,凡事都要讲规矩议流程,不比在陇右说打就打,这些官员们总要磨够了嘴皮子才能定下来,褚校尉多忍耐。”
说罢她将自己手里的手炉塞到了褚顷手中给他暖手,“褚校尉怎么总是穿的单薄,不怕冻着自己吗?”
褚顷冷不丁手里被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里面似还熏了香,有股香味散出,有些不习惯这种女儿家常用的物件儿,又塞回给阮阿含。
“你自己拿着吧,我没你怕冷。”
阮阿含也没有强迫他的意思,温声说道:“那便一道儿回太后宫里吧。”
褚顷没应她,抬脚往前走,阮阿含小步跟在他身后,随侍阮阿含的婢女跟在二人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不妨碍郎君娘子说话。
他身量高一些,阮阿含的个子及他脖颈,跟在他身后目光平视刚好能看到褚顷脖颈上有颗小痣,隐在后颈的几缕短翘碎发下,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据说颈后有痣之人是有大志向的,褚顷前世统辖三军,从六品校尉爬到正二品将军,想必是个有抱负的。
二人一道儿到了太后宫里,太后正摆弄冬日养在暖房里的牡丹,还未进屋便能闻见一股牡丹花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不必行礼了,快进来。”
太后放下手中剪枝的花剪,亲自去将阮阿含身上的披袄拿下来递给身后仆人。
“外头冷吧,快暖暖身子。”
褚顷在一旁看着,还是叉手给太后行了一礼。
“陇右昭武校尉见过太后娘娘。”
“褚校尉不必多礼,赐坐。”
褚顷从未感受过太后或是庆国公对阮阿含这样毫不遮掩的宠爱,他们围着阮阿含忙前忙后,甚至连下人的活也做了,阮阿含永远被围绕在中心,整个世界好像都围绕着她转。而褚顷总是在做个旁观者,恰如此时。
太后徐徐开口:“传召褚校尉不为别的,你们婚期催的紧,往后交交就要与你一起过日子,交交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褚顷得知阮阿含的乳名叫交交是在庆安公府,庆国公众人唤自家孩子都称乳名,今日又听太后唤阮阿含乳名,可见对阮阿含疼爱有加。
“褚校尉可有妾室?”
“并无。”
“那交交嫁过去也不必处理这些琐事了,倒也好。交交饮食上倒是不挑,就是吃的少些,你们一起用膳时你要多照顾她一些。交交盛夏总是苦夏,要舍得给她用冰,若是中了暑热,我这里有她幼时太医署给开的方子,待会儿拿给你,你留好,她自小用这个方子,效果好得很。还有交交有什么事情都惯放在心里,思虑过重,她若是哪天板着个脸或是蹙着眉呆愣,你要想些法子哄她开心。”
太后说着,竟有些哭腔,她解释道:“哀家这是高兴的,你的人生大事定下来,褚校尉一表人才,不比光王差。”
阮阿含扑在太后怀里,忍不住的落泪。
“我会时常进宫看您的,您可别嫌我烦。”
“这宫里你的屋子都照原样给你留着,你随时来,届时可要宿在哀家这里。”
“好,太后您跟我说好了,我进宫时您可不能不在,太后娘娘不能食言。”您一定要康健长寿,鹤算千岁啊。后半句阮阿含在心里许了又许,没有说出口。
太后拍拍在她怀里哭的抽噎不止的娘子,安慰她:“好了,怎么人还被哀家弄哭了,褚校尉要看你笑话。”
她又转头对褚顷说:“总而言之,哀家希望你能珍视交交,善待她,若是走到相看两厌,和离即可,哀家和庆安公府自会为她安排将来。”
褚顷就坐在太后和阮阿含的对面,像一出戏,但看戏的人也感同身受一般体会到了幸福。
如果这是感知幸福的一种方式,那何尝不可呢。
“是。”于是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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