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观察实录

　　Chapter 11仓鼠（二）

　　继听不懂物理课之后，褚誉骓很快发现，他连物理作业的题干都有点读不懂了，真是令人惊喜（悲伤）。

　　显而易见的是，褚誉骓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选项了，他只能选文科，而且，在这个理科强校的环境中，他必须进重点班。

　　为此，褚誉骓专门去找了大飞。大飞的回答是：先把语数英搞上去，什么都好说。

　　褚誉骓也是这么做的。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研究数学上。

　　奈何，班上的数学老师能力有限，毕竟他是一个……连驯服几何画板都困难的，老师。

　　伍老师是今年才入职的老师，之前在别的学校任教，三十多快四十岁的年级，戴眼镜，前凸后翘（来自徐与宋的评论）。

　　其实平心而论，伍老师当然是当时应聘的一批人里最优秀的一位了。但是在榴城一中这样的学校里，仅仅是打败连反三角函数都不会讲的人然后入职，似乎还不够格。

　　伍老师能写一手漂亮的板书，但同时也会把自己绕晕在他顿挫的笔锋中，有好几次他都把自己挂在了讲台上。

　　在意识到伍老师恐怕并不是什么能救人于水火的解药之后，褚誉骓这两个月过得一直很痛苦。

　　但褚誉骓是什么人呐？褚誉骓可是天才儿童！

　　开玩笑的。

　　但是褚誉骓在小学的时候确实聪慧异常，甚至因为成绩太好，他翻墙逃课外出不仅没受处罚，还被校长硬着头皮表扬了一番。

　　也许也正是因为他年级第一的光环太过夺目，吸引到了异性的年级第二。

　　她不仅陪着褚誉骓逃课，主动提出和他做同桌，最后还“顺理成章”成为了他的“小女朋友”。

　　没错，那是成芷悦。

　　打打闹闹度过了小学，两人步入初中，也很幸运的再次成为同班同学。

　　当时班里除了另一对开学一个月就确定关系的男女生，就数他们这两个人有热闹看。

　　但是与人家两位甜甜蜜蜜，偶尔吃醋闹别扭的常规、按部就班、偶像剧般的恋爱过程相比，褚誉骓和成芷悦简直就是反面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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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的某个中午，教室里发生过这样一场谈话。

　　“褚誉骓，你知不知道当时初中班里除了那几个和你玩得好的女生，其他大多数都很讨厌你。”

　　“隐约知道吧。不过为什么呢？”

　　“因为你对班长真的很差。”这是宋谅。

　　班长说的就是成芷悦。

　　当时班里三个班长，成芷悦是其中之一，而能与褚誉骓摆在一起的，也就是她了。

　　褚誉骓挠了挠头，没反驳，他也没法反驳。

　　“甚至有的时候，她和你在一起跟和我们在一起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过了这么久，宋谅也不介意现在和盘托出了，“即使那时候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不喜欢班长，但是会更讨厌对她爱答不理，让她患得患失的你。”

　　见褚誉骓没有反应，宋谅继续：“而且班长当时成绩好啊，你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后排混，你俩给人的感觉真的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宋谅摊手。

　　褚誉骓扯了扯嘴角：“这我知道。我的错。”

　　宋谅顿了一下，找补了两句：“也不全是你的问题。当时班主任比较唯成绩论嘛，她先表现出来的不满，然后底下的同学不了解内情也只会跟着她反对了。”

　　叹了一口气，褚誉骓向后靠到后一排的桌子上：“好吧，你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褚誉骓也不是一开始就学不懂物理的。

　　褚誉骓也不是自己想擦线进高中部的。

　　褚誉骓也不是一开始就读得懂空气的。

　　疫情影响下的变化不仅是停课、线上教学、线上办公，它带来的更直观的冲击是，死亡。

　　褚誉骓的奶奶在疫情前期过世了。

　　此后，在疫情的阴影下，处理完丧事，家里还经历了相当的腥风血雨。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褚誉骓从一个潇洒翻墙的混小子，逐渐变成了一个善于察言观色，斟酌话语的孩子。

　　甚至在后来在柏雨寻求帮助的时候，褚誉骓其实最先想到的方法是，不如自己上去挡刀，然后想办法以故意伤害的罪名起诉陈婧。

　　（有法治意识很好，但这种极端想法不要学习！！！）

　　即便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刻，成芷悦也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小孩子很难理解什么财产分割之类的话题，但只是知道自己珍视的人目前正处于很需要帮助的状态，哪怕自己做不出什么实际的行动，能陪在他身边就是好的。

　　成芷悦一开始是这么想的。成芷悦很理解他。

　　成芷悦眼睁睁看着褚誉骓每天在教室最后一排不听课，和四周的同学笑闹，成绩一落千丈，心里清楚他还可能晚上还要喝点酒。

　　但是他会走出来的，她相信。

　　这样坚固的信任，若是是从外部来的压力，一时间是无法摧毁的。

　　问题出现在内部，更具体来说，是褚誉骓先逃开了。

　　在别人看来，褚誉骓当时的逃避勉强还能解释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干脆让成芷悦失望，好让她下定决心转身离开，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但是和成芷悦更亲近的朋友知道，那是因为褚誉骓把更多时间花在了另一个女生身上。

　　这种事情，任何一个正位女生都不会容忍。

　　而到现在，褚誉骓亲口揭开最后一层真相的面纱。

　　褚誉骓只有成芷悦这一个女友，但不是只有这一个女性朋友。

　　那是他的发小，仔细算算，他和那个女生相识的时间还要比和成芷悦多三年。

　　她生了病，胃癌，寿命最多也就只剩下三个月。

　　她的父母联系了她的朋友们，希望他们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再和自己的女儿见见面，也让她能开心一些。

　　“我当时不知道成芷悦也很需要支持。我忽视了她。我伤害了她。是我错。”

　　正应了那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

　　成芷悦给出了自己的全部信任，希望也得到对等的回应。

　　在褚誉骓数次前往医院的时间里，也是成芷悦第一次得知亲生父亲与母亲离婚的原因是奶奶的极力劝说，而论点是，她是一个女孩。

　　严厉的奶奶和温和的父亲？重男轻女的奶奶和没有主见的父亲。

　　成芷悦的认知有些碎裂。

　　偏偏在她如此需要一个人的情感支持的时候，褚誉骓转向了另一个人。

　　“我真的很佩服她。知道她决定和你分手的时候，我们都拍手叫好。但是如果是放在这个背景之下，我只会觉得没有崩溃，还保持住了自己的成绩的班长太厉害了。”听到这里，宋谅深刻感受到语言的无力。

　　褚誉骓笑了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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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时间拨回到高一的尾巴。

　　经过褚誉骓的不懈努力，终于等到了证明自己的时候——分班的这一刻。

　　如果是以目前九科的成绩来看，褚誉骓在班里的排名不过是中等偏上，但是一旦刨去以刚及格为首的物理等文理科成绩，褚誉骓语数英三科的排名绝对在班级前三。

　　换句话说，去文重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大飞宣布分班结果的时候，裴楚骞和韩瑞怡还有点疑惑。

　　褚誉骓本来可以好好地解释，文重只是一个名号，每年具体是哪个班都不一定，去年就是文四。

　　但是，他偏偏不想。

　　不只是想装一把，更重要的是……

　　哈哈，爷要离开你们了！

　　天知道褚誉骓每天看着这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氛围，但是由于韩瑞怡的同桌过于迟钝察觉不到，自己无处倾诉的苦闷啊。

　　解脱啦——

　　……

　　褚誉骓高兴早了。

　　他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

　　“褚誉骓？”柏雨打招呼，“你在哪个班？”

　　褚誉骓努力扯了一个笑容：“文二，你呢？”

　　柏雨看起来还挺得意的：“我在文一，重点班。”

　　“哦，那挺好的。”

　　两人短暂并肩之后，各自进入了自己的班级。

　　其实褚誉骓才是对的，这一点从他班里原先在重点班的人的数目就能看出来。

　　这个班里三分之二都是重点班进来的。

　　褚誉骓一直都知道，以柏雨的性格和认知，很容易被人利用。

　　就以刚才的会面来说，她选择文科班应该也是早就决定好了的，毕竟她偏科比褚誉骓更严重。

　　但即便是这样，她都没有提前了解一下文科班具体的安排情况，先入为主地认为文一就是文重，沾沾自喜。

　　好在柏雨没和自己一个班，褚誉骓还是得庆幸。

　　另外，褚誉骓遭遇了和裴楚骞一样的困境：社交困难。

　　同样是重点班，内卷的氛围是大差不差的。

　　褚誉骓这边附加的难度是，文科班里女生会更多。

　　而这个年纪，男女生走得太近，男生要么会被老师警告，要么会被同学戏称为“妇女之友”。

　　附加的不算优势的优势是，这个班里的男女对立没有那么严重，甚至可以说双方相处得很融洽。

　　因为说不定正和你聊得火热的这个男生其实是姐妹。

　　但是褚誉骓自认不能完全融入这个，能为历史老师和英语老师，两个加起来超过百岁的组合，写同人文写得火热的集体。

　　褚誉骓在食堂遇到了唯一一个能和他称得上交心的朋友，是个理科重点班的男生。

　　两个人阅读过的书有相当大部分的重叠，思维也很相似。

　　褚誉骓甚至有点害怕了。如果这不是个男生，保不准还真能谈一个？

　　开玩笑的，人家有女朋友。

　　另外，这位挚友的自我认知是女性。巧了，他女朋友的自我认知是男性。

　　所以，尊重，祝福，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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