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系列之旧大厦

作者:東山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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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通


      虞沧不太情愿跟她们走,没办法,太害怕了。
      发觉到虞沧没有跟上来,乌叶叹了一口气,说:“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
      “……你得保证,你不会杀我。”虞沧犹豫再三,提出条件。
      乌叶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憔悴的笑容:“别害怕,妖怪乱杀人会遭天谴的。你看到我后背的伤了吗?那就是被雷劈后留下的伤。”
      虞沧听到之后更害怕了,没底气地问:“那你以前杀、杀过人?”
      “杀你个头啊!”没等乌叶回答,春来直接跳起来给虞沧后脑勺一巴掌,“是金蟾!都说是金蟾了!”
      虞沧脑袋被打得嗡嗡响,吃痛地捂着耳朵:“对不起……对不起……”
      好说歹说把虞沧忽悠上车了,春来依旧是司机,乌叶和虞沧坐后座。
      “虞老板,出过远门吗?”乌叶跟虞沧肩并肩,侧着脸问道,一点没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虞沧有点不自在,向后退了退:“很少吧……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很远吗?”
      “去你家。”乌叶笑了笑,补充说明:“收拾好东西,我们要去金城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金城江,但虞沧还是收拾出一个背包,装了换洗的衣服,还有乌叶叮嘱要拿的冲锋衣。
      虞沧在房间里一边叠衣服,一边好奇地问:“带这么多御寒的衣服,我们要去爬山吗?”
      春来很自来熟地推开他房间门,走进来。搞得虞沧有点不好意思。
      看了一眼他的房间,春来感觉到古怪:“虞老板,不是吧,连床你都不舍得买?快去抱抱乌叶大腿蹭点福气吧,哪天你运气好了给自己来个两米的大床,多舒服啊!”
      虞沧羞红了脸,感觉到难堪:“不是买不起,是我不喜欢睡床……”
      春来撇了撇嘴,自从被虞沧发现自己是妖怪后,她也懒得装出天真可爱的样子了。
      东西收拾完,三个人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点吃的,就上路了。
      虞沧被这么折腾一番,确实饿了,买的两个大肉包子,他吃了一个,显然没饱。乌叶把自己的包子掰了一半分给他。
      虞沧一开始觉得不太好意思,转念想了想,乌叶是猫,跟猫分一半吃……不算是搞暧昧吧?
      吃饱喝足后,乌叶打了个哈欠,歪在虞沧肩膀上睡着了。虞沧不敢吵醒乌叶,也觉得盯着人家看不太好,只能看向窗外。
      让猫靠一下……不算搞暧昧吧?
      他昨晚也没怎么敢睡,春来开车又稳,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虞沧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和紧张,眼皮也合上了。他大概睡了两个多小时,再睁开眼,车已经停在了服务区。春来已经不在车里了,虞沧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春来,才叫醒了乌叶。
      乌叶伸手揉了揉眼睛,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春来大概去休息了,她昨晚整夜都没睡,又开了三个多小时车,肯定累坏了。”说着,她下了车,伸了个懒腰。
      虞沧也跟着下了车,两个人随便找了点吃的,解决了午餐后在周围逛了逛。这个服务区不大,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参观的,消了食,乌叶眯着眼,说:“现在一点多了,春来两点左右就会回来,再开三个小时就能到金城江。我们订好了民宿,到了收拾一下就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大概要忙到很晚……”
      矿泉水瓶外面起了薄薄一层水雾,虞沧伸出手指在上面乱画:“你还没说,我们到底去做什么呢。”
      “找东西,很重要的东西。”乌叶冲他眨了眨眼,“就在山上,我一个多月前就着手准备了,也想让虞老板开开眼。”
      到达民宿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民宿的阿姨帮他们准备了晚饭,大家吃饱饭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虞沧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做了个不清不楚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父亲母亲争吵的场面,一会儿是母亲在开车,一会儿又是在葬礼上。乱七八糟的,睡醒后他的耳朵又开始嗡鸣,一下一下地刺痛着。
      缓过神没多久,乌叶就来敲门。
      她依旧是平时的打扮:一件工装夹克衫,一条黑色的西装裤,一双帆布鞋。没有半点要登山的样子。
      “你怎么?”虞沧皱了皱眉。
      乌叶转了一圈,颇为自负地说:“你忘了?我可是登山的高手。”
      确实,他在车上百般无聊的时候搜了一下乌叶的原型,才知道她是一只金猫。金猫本就是生活在山林里的,为了捕食,什么山沟沟没去过?
      何况乌叶已经是只独当一面的妖怪了,的确不用为她担心。
      虞沧穿上了冲锋衣,换了一双运动鞋,背上背包就跟着乌叶出发了。
      春来今晚就不凑热闹了,待在房间里睡大觉。
      乌叶跟虞沧都不会开车,只能步行。
      乌叶也没带什么吃的,就带一瓶水,和一只手工做的竹灯笼。大概走了有两个小时,虞沧觉得自己的小腿有点酸痛的时候才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一座不知名的大山的山脚下。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乌叶手里那只怎么吹都不灭的灯笼发出一丝微光。不知道山里有什么动物,发出渗人的鸣叫,虞沧心里有点打怵。
      “虞老板,我在前面开路,你要跟着我哦。一定要跟着我哦。”乌叶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微笑着说。
      “……哦。”虞沧木讷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乌漆嘛黑的树林,不确定地问:“这里,真的没有什么野生动物吗?”
      “有啊,我啊。”乌叶没有回头,拨开一片杂草,熟练地开始往上走。
      虞沧害怕已经被丢下,什么话都不敢说了,立刻跟上了她的脚步。
      “看到左边的那棵树了吗?伸手抓着。”乌叶回头,轻声引导着虞沧。
      虞沧看着她轻盈的身姿,在崎岖的陡坡上穿梭着,如履平地般自在。又看了看气喘吁吁,手脚并用的自己,不禁感到有些挫败。
      “当心脚下,左脚不要踩那块石头。”
      “对,抓着那根藤蔓,放心吧,不会断的。”
      “这里有点难爬,抓住我的手。”她空出一只手,朝虞沧伸过来,灯光在微微闪烁着,虞沧低下头,一手抓着一棵树的树根,一手搭在了乌叶的手腕。
      温暖之中透出一点凉意。
      虞沧的耳朵很快红了,乌叶没有发现,她专心看着前面的路,说:“过了这里,往后的路就好走很多了。”
      “嗯。”虞沧回应道,拉开拉链以便散热,用袖子擦了擦汗,问:“还有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吧。”乌叶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们的速度比预想得要慢了许多,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虞沧休息得差不多了,说:“走吧,你看着挺着急的。”
      “那倒也不是,就怕来的太迟。不然我们还得再来一次。”乌叶对着灯笼吹了口气,使它更明亮些。
      “对了,之前的事还没说完呢。上次说到哪儿了?我想想……”乌叶眼珠转了转,轻呼道:“啊,我想起来了,说到你母亲。”
      “其实我们不算熟悉,只见过对方几次,这是真的。我那个时候跟现在不太一样,毕竟总是一个样子,别人总会怀疑的嘛。”乌叶咬了一下嘴唇,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记得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大学生,很年轻,很聒噪……这句是真的,她说话真的很大声,经常吵到我睡觉。跟你完全不一样,你不说话的时候又严肃又内敛。”
      她突然停下脚步,有点兴奋地说:“有人跟你说过吗?你跟你母亲长得挺像的。她呢,眼睛比你大一点,鼻子也很秀气,喜欢涂红色的唇膏。一开始还经常看见她,后来……”
      乌叶无意识地笑了一下,省去了某些部分:“我就知道她嫁人了,往后那些你应该也知道,她嫁给了你爸爸,没多久就生下了你。我因为有些事情,跟她好多年没见过面……一直到那一天,说真的,其实我不想再跟这些事情有关系了,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听说你妈要跟你爸离婚。那天大概是带着你回她娘家吧,就是在半路发生的意外。”
      虞沧捏了捏手里的瓶子,试图抹去心里那一丝不愉快,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问:“这么说,你没有看到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乌叶摇了摇头:“那地方是山区,又是晚上,我就算是神仙也赶不及。我赶到的时候,车子就在山崖下,已经摔得变了型,还有点冒烟。”
      “然后你……你从破了的窗户进来了。对吗?”虞沧突然发了个冷颤。
      他想起来了……那个梦!
      “没错,车门被卡住了,打不开,我只能变回原形,从车窗进来。你母亲确实没救了,我闻一下就知道。”乌叶还在回忆着。这件事对她而言不算久远,但是长年受病痛的折磨,使得她的神经开始衰弱。她为了保持清醒和维护重要的记忆,只能摒弃一部分久远的、不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她还是一只小金猫的时候,她来自哪里,她出生的时间,她度过了怎样的岁月,这些事情她已经忘记了。
      “我……”虞沧的耳朵又开始刺痛了。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双耳,蹲在地上,慢慢等待痛苦过去。
      刺痛感并不会维持很久,一分钟后,虞沧晃了晃脑袋,脸色惨白地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有一点头痛。”
      乌叶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把脸凑近了,用安慰地语气说:“没关系,很快就不痛了。”
      虞沧别开脸,扯开话题:“然后呢?你怎么救的我?”
      乌叶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如果你妈妈在车里,车门打不开,车窗没有碎得很厉害,但是你平躺在出事的公路上,大家肯定会觉得奇怪。所以啊,我只能渡了一口真气给你,确保你能撑到救护车来。”
      他们绕过一块巨石,前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跟之前那一片树完全不一样,像是人为栽种的。
      乌叶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似乎害怕惊扰到什么东西。虞沧见她这个样子,也没有再往下问,只跟着她谨慎地往竹林深处走。
      竹林深处有一座亭台,亭台里放着一把古琴,乌叶轻手轻脚地走到古琴面前,伸手轻轻拨了拨琴弦。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琴弦明明在颤动,却没有半点响声。乌叶却很高兴,喃喃道:“找到了……”她说着,提灯照看琴身,发现背面有一个小孔后,就把灯杆塞到虞沧手里,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玻璃小瓶。小瓶子里装着一些黑色的粉末,乌叶撒了一些粉末在洞口,立即有一只虞沧从没有见过的绿色小虫爬了出来,背后隐约有些金色的线。
      乌叶欣喜若狂,从小虫伸出手来,轻声念了一句虞沧听不懂的话。
      小虫似乎听懂了,爬到她掌心来。
      虞沧看的目瞪口呆,说:“原来,你找得是这只小虫子啊?它是你朋友吗?”
      乌叶轻笑着摇头,示意虞沧坐在石凳上。
      虞沧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想着难道一只小虫能要了我的命?仍旧听话坐下了。
      乌叶走到了他的右边,托举着小虫的手放在了虞沧的右耳旁,她柔声说道:“古书《琅嬛记》有记载:‘有虫名为鞠通,绿色小虫,背有金线文,喜食枯桐,尤爱古墨。有耳聋人置于耳边,少时即愈。’”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虞沧听到了那小虫展翅抖动发出嗡嗡的响声,像是涨潮的潮水涌进他的大脑,侵占他头颅里每一寸角落。虞沧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他就在这无形的海洋里沉浮不停,一直到五官麻痹了,手指都不能动弹了。那声音褪去了,竹影斑驳,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才发觉自己右耳能听见声音了。他听到了风穿过山谷而发出的呼啸,听到了夜间田鸡和其他小虫的鸣叫,听到了竹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听到了乌叶清冷的嗓音:“怎么样?你听到了吗?”
      八岁那年,他跟母亲发生车祸,母亲当场殒命,他因为乌叶的法力捡回半条命,但是右耳只剩下百分之三十的听力。不借助助听器的话,他的右耳听不到半点声音。
      他倔强、执拗,哪怕被人嘲笑是聋子、是残废,与声乐无缘,也不肯佩戴助听器,不做手术。他怕自己像父亲一样无情无义,怕自己也会忘记母亲。人类能最直接感受到的东西就是疼痛,他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仍是爱母亲的。
      只是,话说得再漂亮,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因为这缺陷自卑自哀。这点,倒是无人知晓。
      他一脸错愕地看向乌叶,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湿润,既真诚又可怜地看着她,像狗狗在等待的神情。
      谁能忍心拒绝楚楚可怜的狗狗呢?
      乌叶伸手拨了拨他的额发,解释道:“还记得那个晚上吗?你急着回家又拦不到车的那晚,春来载你回去。我坐在你的右边的时候发现的,你不是想事情想的太入迷,是你右耳听不见。”
      虞沧恍然大悟,打心底佩服她的聪明与细心,却更加感到疑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
      绿色小虫展翅飞到了装满了古墨的小瓶子边,享用着它的大餐。
      乌叶微微弯腰,从虞沧手里接过灯笼,温热的呼吸撒在了他的脸上:“我为人害羞内敛,话已至此,要你自己回去细细琢磨了。”
      她直起腰,风吹得她的头发有些乱,她也不在意:“回去吧,天快要亮了。”
      重获听觉的虞沧在下山的时候想:是我耳聋太久了,竟然不知道人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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