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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一)
“林郎中,可是想要这个?”他握拳抬起手腕,待到林枝意转身后张开手掌,手掌中赫然是早晨齐默凡腰间挂着的钥匙。
那把钥匙很特殊,有官衙的专属云纹,林枝意一眼便认出。
她激动地快步上前,紧攥住迟知许的手腕,厉声质问道:“你偷的?这是从何而来的?”
迟知许将钥匙递给她,淡淡开口道:“我在去茶摊的马车上顺得已经物归原主,这枚是我找锁匠新做的,齐捕头并未察觉什么。”
林枝意听言这才松了口气,说了句:“下不为例,不过干得漂亮!”
这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偷到一向机敏的齐默凡之物,能力不容小觑,会不会有圈套?不若让他一同前往,以免有诈。
她向迟知许轻拍他的肩膀以示赞扬,摆弄着手上的钥匙说道:“到时你与我一同前去。何时去呢?”
迟知许走上前慢慢分析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齐捕头众人皆在各地收置的百姓,官衙定是会看守松懈。”
夜色已经很深了,衙门的飞檐在昏暗中只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
门前的石狮子立在那里,月光照在上面,显得有些发白。一只野猫从狮头上跳过去,踩着墙头的瓦片发出轻微的声响。
朱漆大门开了半扇,门轴因为生了锈,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门里面的廊下挂着一盏灯笼,光不太亮,还被风吹得来回晃,果不其然,官衙里的多数人都被派去安顿疫情,只剩几个看门的小吏。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刚敲过三更,声音顺着长街传过来,到了巷口好像顿了一下,又慢慢往远处去了。
砖缝里的蟋蟀叫得正欢,突然间停了 。
迟知许趁着夜色带林枝意悄悄潜到了架阁库门口。
几缕月光从叶缝里漏下来,正好照在门楣上那块 “明镜高悬” 的匾额上。
他拿出钥匙,插进锁扣中轻轻转动,“咔嚓”一声架阁库的铜门缓缓打开。迟知许侧身让林枝意先进,林枝意手上提着一只烛台,迈步走进。
她轻轻咳了两声,里面实在是呛人,厚重的尘灰被风扬起直冲她的喉间。迟知许抬手挥了两下,缓缓关上铜门。
林枝意取出腰间竹筒状的火折子,拔开软木塞,轻吹一口。烛台被点亮,照射出一排排书架。
案卷文书被杂乱地堆放着,毫无秩序可言。
林枝意拿起一本,用衣袖捂住口鼻,抖了抖灰尘。慢慢翻开,这是一本关于上年程员外女儿失踪的案卷,她随意扫了两眼放回原位,
一旁的迟知许只是静静站在门边,林枝意叫了他一声:“你找一下七年前的案子。”
迟知许并没有多问,就在一旁翻找起来。
片刻后,几本七年前的案卷文书被摞在了林枝意面前,她一一查看都不是关于林家灭门案的文书。
正在她疑惑之时,锁扣再次被转响,门徐徐打开,一双金边皂靴踏入,是齐默凡。
书架后的二人屏住呼吸,看着齐默凡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来,拾起地上的案卷文书,小捕快在门外探进个脑袋:“头儿,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齐默凡背着手绕着前排书堆转了一圈,指尖偶尔划过积灰的书脊,沉声道:“不放心,过来瞧瞧。”
他抬眼扫过歪斜的书架,最上层的几本文书滑出大半,边角都卷了毛边,眉头不由得蹙起:“虽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旧档,也不能这般胡乱堆着。”
小捕快赶紧摸了摸后颈,掌心的汗蹭在短褂上,赔着笑应道:“是是是,明日一早就叫弟兄们来归置,保证码得整整齐齐的。”
齐默凡没再接话,随手将攥在手里的那卷文书往书堆上一放,纸张碰撞发出哗啦轻响。他转身往外走,玄色袍角扫过地上的竹筐,带起一阵浮尘。
“砰” 的一声,架阁库的木门被带拢,最后一点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也被掐断,满室顿时陷入黑暗。
林枝意这才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齐默凡刚刚说此处的文书不重要,那其他的案卷文书到底被放于何处?
七年前,洛川城也曾发现过水毒,刚刚的几卷文书中也未提及此疫,不若给些线索,也许能查看些七年前其余的案卷文书。
...
翌日,清晨。
迟知许早早便醒来了,走出房门上上下下找了一圈,也不见林枝意的身影。
他一把抓住拿着簸箕准备去前院晒草药的苏木,他薄唇轻抿,微微朝着苏木颔首,语气冷淡地问道:“苏公子,林郎中去哪了?”
苏木瞧了他肩膀受伤的位置,关切地说道:“师父一早就出门了,他交代迟公子今日先好生养伤,不需要跟着了。”
迟知许眼眸微颤,昨日二人说要乔装潜入花涧坊,但也不至于一早就过去,可林何这么早是去哪了?
正被迟知许猜测去向的林枝意如今在何处?
她身着一件洗的发白,满是补丁的直裾长袍,戴着斗笠,唇边还有两撇白胡须。
林枝意拿着个蒲扇,拍了拍书前的飞虫坐,叫卖着:“卖书喽!卖书喽!”
不一会便见着了,那个她苦苦等待良久的男人,仵作身上的长衫因为赶集,有些凌乱。他仓促地拨开拥挤的人群,紧攥着手上的麻绳,上面吊起的新鲜猪肉是烧红烧肉的好材料,他边走边嘟囔着:“这破早市每日都这般挤,不过是想买点鲜肉,差点没挤死我!”
“客官”林枝意伸出蒲扇挡住了他的去路,抬手捻了捻胡须,装模样地扯着嗓子开口:“我看客官您器宇不凡、文质彬彬,我这有几本书正适合您这样读书人。”
仵作刚要发作,听见林枝意恭维的话,咧嘴一笑,放下手中的猪肉,胸脯一挺,笑问道:“你倒也没老眼昏花,什么书?”
林枝意心中“呵呵”一笑,开口边却是:“哈哈哈,老夫最善识人,客官一看就会官运亨通,这几本官场秘籍适合您。”她用蒲扇点了点几本成色较新的书。
“这几本多少钱钱?我要了!”仵作随意的翻了翻书页,拿出钱袋就准备付,林枝意扇了扇风,故作姿态说道:“不贵不贵,这三本给您十贯如何?”
“什么,这么贵,你坑我啊!”仵作听见价格,顿时扯紧了钱袋。
林枝意不急不慢地解释道:“客观我这书,可都是绝版的,这样吧我再随意送您一本旧书,您选!”说罢,她从脚下拎起一篮旧书,多是些破皮皱褶的烂书。
仵作皱着眉用指尖在书框里挑了挑,上面的几本书纸都被虫蛀烂了。就在这时,他瞧见了一本较新的册子,写着《杂病随笔》。
他拨开上层的几本旧书,拿出册子,翻了翻里头竟是些关于虫疫的书,心中大赞。
他举起书,激动地说道:“就要这本了。”
边说边掏出十贯钱扔给林枝意,拿起几本书就兴冲冲地小跑走了,林枝意拿起铜钱,对着远处喊道:“客官,您真有眼光!”
仵作走得着急,都忘记了刚放在桌上的猪肉。
“春芳姐,我买了猪肉,我想吃你烧的红烧肉了!”林枝意卸下伪装,走到璇玑阁的后厨,白苏在准备午间客人的吃食,林枝意朝她得意地举起手上肥瘦相间的猪五花。
春芳姐扭着腰,小跑过来,瞧了眼猪肉,兴奋地拍着林枝意的后背赞道:“林郎中,你一大早去买肉啦!这肉可难买勒。”
林枝意将肉甩在了案板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擤了擤鼻子,眯着眼语气疲倦地说道:“是啊,早上可多人了,累了,我上去歇会噢。”
说罢就迈步走上楼了,在楼梯上遇到了在擦拭扶手的迟知许。林枝意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早!”
迟知许没回答,鼻头微微耸了耸,皱眉面色冷淡地问道:“出去怎么不喊我。”
林枝意差点忘了他“贴身护卫”的身份,瞧了眼他,淡淡开口答道:“买菜也要着侍卫,我排场也太大些吧!”说罢,头也没回的便走上楼去了。
暮色悄然降临,林枝意穿着仔细,月白色的锦缎长袍修饰出修长的腰线,玉冠束发,腰间还别着几个香囊玉佩,她静静地站在梨树下,手持一把绘着花鸟图的折扇轻扇着,活脱脱就是一个闲散少爷的打扮。
扇起的微风拂过她清秀的脸庞,几缕发丝从束发中散落,她抬手挽到耳后。
桃花人面各相红,不及天然玉作容。
迟知许在暗处打量着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片刻后,他抬步上前,拱手道:“林郎中。”
林枝意侧身看去,折扇一合,见他似是有话要问,打断道:“今日我与友人相聚,留在玄机阁吧。”
不等迟知许开口,后院的门“砰”的一脚被人踹开,一双薄底快靴率先踏进了门,齐默凡今日没穿着他的捕头行头,一席玄色长袍,戴着顶墨色的冠帽。
他大手拎着一个被麻绳捆住的人就闯了进来,大臂一挥将他甩在地上,那人在地上拱了拱,嘴里塞着块破布“呜呜”地囔着什么。
齐默凡一脚踩在那人胯上,碾了碾靴底的尘土,抬手拎起那人的后领强迫他抬头,问道:“这人,林郎中可认得?”
林枝意短暂地凝视了一番,也没认出此人,好奇道:“不认得,这人是谁?”
齐默凡抬腿又踹了他一脚,答道:“此人在璇玑阁侧门,鬼鬼祟祟的,一看便知有鬼,我在他身上翻到一包这个。”
他从衣襟中掏出一方纸包,交到林枝意手中,她窄袖中扯出一方丝帕包住指尖,手指拨开粗糙泛黄的纸张,里面被人细致的折叠起来,紧紧裹着那一小撮粉末。
林枝意低头嗅了嗅,又从腰间掏出针囊,捻起一根银针刺入,银针慢慢变黑。
“有毒!”齐默凡立即脱口而出,他勾唇一笑开口道:“林郎中,看来有人想取你性命啊。”
林枝意收了收纸包,抬眸望了眼他,假笑道:“托林捕头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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