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协奏曲

　　“吸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
　　霍童是一个从小看了无数的武侠/动作/超英片长大的孩子，就连看动画片都要看哪吒奥特曼，遥控器被他姐抢了一步，被迫跟着看少女漫的时候碰上小樱也会瞄一眼，这意味着如果是在乱世，他估计会习武从军行侠仗义英雄救美，由于他生在了和平年代法治社会，他就从行侠仗义英雄救美变成了乐于助人，但从小养成的中二之魂仍然在他的胸腔里熊熊燃烧，所以当进入大学选体育课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拉着严玺选了太极拳。
　　大一上学期，教他们太极拳的老师姓杨，据传跟杨氏太极有点关系，功夫也是实打实的，且根据线人可靠情报，该老师性格有如清风拂山岗，十分和蔼可亲，不论你学的多烂肢体多不协调从不给人挂科，所以选这门课的同学如过江之鲫，霍童当初还是找学计算机的附中同学开了外挂才选中的。
　　一学期下来，同学们都非常满意，纷纷给出了五星好评，想要下学期再选杨教的课，可惜噩耗传来了，杨教下学期不教本科生了。因此这学期选课，霍童本来是打算答应乐航森的邀请一块去上隔壁篮球课的（虽然音表专业课老师们都不让打篮球但是这并不能阻挡学生尤其是男生们逐梦校园NBA的热情），但考虑到严玺白长那么大高个却对球类运动尤其是篮球一窍不通，学太极好歹动作慢还有基础，就这还是上学期霍童一对一亲自调教出来的，也不知道严玺弹钢琴的时候肢体那么灵活，到了体育课怎么就不协调了呢？动作不协调不说身体还十分僵硬，霍童一碰他的腰啊腿啊他就硬得跟块木头似的。就严玺这样，恐怕老年去跳广场舞也没哪个小老太太愿意跟他一块组队。严玺却说他到时候不跳舞，和霍童一块接着打太极。
　　霍童笑说：“俩老头儿一块打太极？你先把白鹤亮翅给我亮明白了吧！别到老了还练的跟小鸡崽啄米似的。”
　　话虽如此，这学期开学，他还是挥泪告别了乐航森等人，跟严玺接着打太极了。
　　平心而论，这学期体育老师虽然比不上杨教，但还是不错的，就是说话有点神神叨叨，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他顶多摆架势摆十五分钟，两节课下来大半时间都在自由活动，期末考全靠学生自学，好在不咋爱挂科，对于大学生来说，不挂科就是永远的神了。

　　今天的十五分钟又很快死光了。
　　同学们一哄而散，体育老师先他们一步找了个阴凉地歇着了，现在大学里倒是很难见到看上去比学生还虚还没有精神头的体育老师。
　　正好乐航森他们篮球课就在隔壁球场上，霍童每周五固定会跟乐航森等人偷摸打一场球，有两次碰到他们体育老师也在打球，还约着来过一场友谊赛，彼此早就混熟了。霍童一天到晚闲不住，打算趁自由活动时间先混半节篮球课，于是让严玺从包里拿出来他那条发带系上，然后便欢欢喜喜地跟乐航森打球去了。
　　严玺抬头瞥了他一眼，接着坐观众台子上默默当小木头人了。从小到大，他和霍童的喜好无限趋近于一体，但只有两件事不同，一个是打游戏，一个就是运动了。严玺不爱打游戏，段位还行就是不爱玩，据他所说是不想在虚拟世界为了通关升级消耗太多学习和练琴的时间，霍童当时无言以对，只得为严大学霸竖起来一根响当当的大拇指。
　　至于运动，严玺倒还会一点，就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通样样稀松，经年下来，他早就认清了自己不适合走运动路线的道理，他的运动神经还没有发达到可以一边跑一边运球对抗投篮的地步，所以现在除了会去健身房撸撸铁啥的，其他需要复杂机能处理系统的运动他是敬谢不敏了。
　　可是霍童爱动，少年时候一度还是附中篮球队的队长，虽然到了后期他这个队长形同虚设，经常不参加比赛活动，充其量算个精神领袖。霍童个子在篮球队里算矮的，也就一米八出头，但他身手矫健，技术一流，对抗虽然不大行但闪避值点满，只要给他摸到球，就没有不进篮的，好几次带领球队力挽狂澜，顺利接棒了队长一职。
　　那时候，霍童每次打球，严玺就坐替补席旁边，身后和左右两侧还有好些妹子，有的是冲霍童来的，也有的是冲他来的，还有一小撮是冲他和霍童俩人来的。霍童每次绕场跑的时候，都喜欢特意跑到严玺跟前，头发随着跑步的姿态扬动，像是起伏翻涌的海浪，汗水顺着鬓边淌下，阳光透过绿叶照射下来，叫他整个人好像一阵晶莹剔透的风，这阵风来去匆匆无影踪，却总爱在他身边多停留一秒，笑着对他眨眼，露出来两颗朝气勃勃的小虎牙。
　　一笑便掀翻整个球场。
　　这一段竹马情在附中人尽皆知，老师也好学生也罢，男男女女都爱拿他俩起哄，女生们还好，也就是激动地疯狂摇闺蜜手臂或是捂着心口作晕倒状，男生们，尤其是球队的男生们，简直把严玺当做他们队长夫人，平日里就喜欢开玩笑，到了球场上更是吼声震天。
　　他们都笑着闹着，笑完了，观众都散场了。霍童笑过了，又变作一阵风从他身边跑走，只留下来视线里越来越远而朦胧的被汗蒸湿的白色身影，白衣白袜白鞋，连皮肤也是白的，这一道风一般的白影撒着娇打着呼噜，和那个亮闪闪的笑容一块化作一弯皎洁的月光，勾住了他的心房。于是他们都走了都散了，只他一人还在为之迷惑。
　　严玺迷惑着，霍，是获亦或是祸呢？或者那活该是少年时一团永不熄灭的青春炽火。
　　他于是从书包里拿出来纸笔，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这一幕，他画了太多次，已不需要勾线起形。
　　今天严玺却顿了顿，差点笑出来了。
　　他看见了霍童那双很是亮眼的本命年袜子。

　　霍童打了一会球，就不再打了，他坐下来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水。严玺无声无息地盯了一会他滚动的喉结。
　　“嗐，真不该穿这双红袜子！”霍童撇撇嘴，“我感觉他们都想笑我！”
　　严玺又看了眼他的脚腕，霍童脚腕子比较细，但又是瘦而有力的，轮廓有一段锋利的弧度。严玺道：“是挺显眼的。”
　　“啊——！”霍童仰头大喊，“显眼包啊显眼包！”
　　“放宽心，就算你穿着圣诞老人的袜子也不影响你风驰电掣的速度。”严玺搂过霍童肩膀，给他看自己刚刚画完的一张速写，画上霍童快得都变残影了。霍童心满意足，眉开眼笑道：“看来我还是很帅的嘛！”
　　严玺道：“就是缺了点东西。”
　　“什么？”
　　“色彩。”
　　“……速写要什么颜料这张画你不许上色！”霍童嚷着跟他抢画，严玺伸长了手臂偏不给他，两人扑作一团胡闹，突然一声巨响，当空一颗篮球水灵灵地砸了过来！
　　严玺一把揽住霍童，飞快躲开了这个猝不及防的篮球。
　　“有暗器？！”霍童一声怒吼，忽瞥见严玺被篮球砸得稀里糊涂的背包和画本，顿时心疼死了，“谁啊打球也不看着点是眼瞎吗？！”一边喊一边忙着收拾一地散落的画纸，忽地一顿，正要转头问严玺，却又来了一颗天外飞球！
　　这次却是明摆着冲着严玺的人去的。
　　霍童原本带笑的眉眼一下子冷了，眉锋乍现，闪电一样反手一拍，篮球没打到严玺，倒是被反弹回去砸到了始作俑者的肚子。
　　易飞霆皱眉“嘶”了一声，篮球落地，他抬起头看向霍童，忽地舔嘴笑了，道：“霍童，打球没注意而已，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这么狠吗？”
　　霍童冷眼看着易飞霆，这个人他认识，是学打击乐的，一米九的大个，剃了个寸头，看上去很是威风霸气，之前俩人一块打过球，平时也都挺好说话，不知道今天吃了什么药发什么疯突然袭击严玺。
　　想到刚才被弄得散了一地的画和差点被砸到的严玺，霍童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一次不是故意的两次还不是故意的？你他妈是打球还是打人啊！”
　　易飞霆被他一骂，脸色竟然缓和了下来，道：“是我不好，对不起，你没伤着吧？”
　　霍童莫名其妙，道：“我能有什么事？但是你弄坏了严玺的画还差点砸到他了，给严玺道歉！”
　　易飞霆刚才缓和的神色又露出来一丝狠厉和挑衅，道：“老子凭什么给他道歉？”
　　靠！这人好不要脸！
　　“你神经病吧都搞偷袭了还有理了？！”霍童喝道，“严玺是我朋友，给他道歉！”
　　“朋友？”易飞霆冷哼，“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霍童一顿。
　　擦擦擦这人怎么看出来的难道男同的气质是会传染的吗等等这到底要怎么说啊！不对啊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干什么这样看着严玺难道说——他崆峒！
　　不是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因为崆峒就要打人家男同的，这什么人啊呸呸呸！
　　霍童胡乱一挥，喝道：“关你什么事一天闲得蛋疼有功夫赶紧去校医院把你的脑子治治还打球呢我看是被球给踢了！”说着抓起严玺就走。
　　易飞霆脸色发青，喊道：“霍童！”
　　这会功夫，附近几个刚才还在打球的人见情况不对，围了过来，乐航森也跑来了，一脸懵逼地道：“有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啥？”
　　易飞霆还要再拦，严玺侧头冷冷道：“滚。”
　　乐航森惊呆了，严玺原来也是会骂脏字的啊！
　　易飞霆看了一眼正在飞奔而来的体育老师，咬着牙道：“严玺你等着……”
　　严玺用一种十分轻蔑的目光把他在无形中踩了个彻底，又十分轻松随意地挑了挑眉：“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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