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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早上一共两节课,一节两小时,现在是第一课后课间,萧翎跟在这位教授的身后。
他在教授下课吩咐分组的时候趁机上“暮色”查了查他——“暮色”就是莱温纳开发以供校内使用的APP,论坛是它的功能之一——他成功在校园板块找到了这位教授的名字。
沈允阔,毕业于联邦大学,读完博士后拒绝了联邦大学的高薪聘请转而回到了他的母校莱温纳公学进行教学工作,这本就让萧翎有些疑惑,然而更加令他奇怪的是,沈允阔的毕业论文,竟然是有关于武器制造方面的,再详细的信息就没有了。
“进来吧,”中年教师推开门,微微侧身,正好露出两鬓斑白的发丝,他穿着浅蓝色衬衫,打着领带,外面罩了一件米色毛线衫,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得儒雅,“别太担心,不是要骂你。”
萧翎无所适从,“嗯”了一声,踏入这间单人办公室,关上了门。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萧翎摇头,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还要被教授为难的话他才是真的后悔接手这个烂摊子了。
“那个实验我只讲了一半,”沈允阔十指交叉放于桌面上,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他面带笑容,“我记得上个学期你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是因为谢定澜走了吗?”
萧翎摇头,眸中弹出惊异,他知道这是被试探了,没等他回答,沈允阔笑着摇头:“我看过你的信息,你是以资助身份入学的,不过背景和特招生无异,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但我觉得你似乎有心改变?”
萧翎见状,黑色的眼睛眨了一下,不假思索道:“教授,我想换一个方向。”
“打好申请表交给你的导师,如果没有的话,”他椅子转了一拳,摊开手,“我怎么样?”
“只要这样?”
“只要这样,行了,你完成的很好,除了最后一个b剂问题需要注意,没别的问题,回去打申请表吧。”
沈允阔抬头看他,身上散发着一种随和的气质,像是……溪流,缓慢的,细长的涓流,缓缓汇入林间深处的小谭,神秘柔和又温柔。
萧翎应下便准备离开,手压下门把手的时候,猝不及防再次听到沈允阔的声音——
“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
萧翎回头,沈允阔却并不在看他,而是神情专注看着手中的论文作业,左手捏笔,时不时圈圈点点。他似乎知道萧翎在看他,扯着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很有天赋,如果在普通学校,身份不是你的阻碍,但在莱温纳就是,在这里学生们过早见识到了特权阶级,绝望和仇恨或许会随之而来。不过莱温纳有最顶尖的师资力量,这也是机会。我知道你接近谢定澜是为了保护自己,但请不要陷进去。不要看我这样子,我很严格的,达不到我的标准我是不会让你出去说是我的学生,明白吗?”
“意思是,不努力的话,我是不会让你毕业的,选择发展方向后,莱温纳的导师有权申请延毕。”
他放下文件,摘下眼镜看着萧翎,同他对视,灰蓝色的眼睛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我曾经也是特招生,贫穷和身份不是原罪。”
萧翎站在原地看着他,他忽然发现自己识人的本事变弱了,这哪里是什么通往寒潭的潺潺溪流,这明明是初春之时冰雪初融的小河,春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看起来温暖摸起来冰冷,甚至带着细细碎碎的冰棱,但却滋养着河边的稻田。
他有五年没和外人接触,看不明白其实也正常,萧翎自嘲一笑。
“我知道的,老师,以后麻烦你了。”萧翎真诚地鞠了一躬。
沈允阔摆摆手,继续批改论文。
萧翎收拾好自己后,站在实验大楼外,现在是上午十点,雾气消散了很多,雨也停了,地面已经干燥,天阴阴的,他提着手提包,拿着黑色雨伞站在楼外,在来来往往赶路的人群之中像个怪类。
莱温纳很大,没有固定的教室,上课要赶往不同的教室,课间的学校是步履匆匆的,萧翎甩着步子,将伞用作拐杖,在校园里游荡。
特招生吗?
[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哈,真是好笑,像你们这种人,出生就是错误啊]
[人就应该待在自己应该待地方,跨越阶级?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想要改变人生?你的人生本就是烂泥啊]
[啊,你要救他?那你代替他吗?成为全校——]
萧翎猝不及防踉跄一下,大脑刺痛,他按住太阳穴,蹙着眉,眼前不断浮现形形色色的人,耳畔是他们尖锐的声音。
那是原主的记忆。
他艰难吞咽了一下,有个名字在耳畔格外清晰——[你以为你也是陈景遗吗?好可惜啊,我以为毕业之前至少能玩到他的,现在好了,你说他会死吗?]
陈景遗……是谁?
“喂!”
回忆被强行打断,萧翎先是抬头看了来者一眼,随后才挂着讽刺的笑容直起身。
“萧翎,你很得意吧?!”
范飞文怒气冲冲地站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眼皮遮住了一半的褐色眼珠,整个人阴郁至极,与两日前嚣张至极的模样完全不同,他咬着牙:“是你干的吧?”
“我没不承认啊。”萧翎看着他。
“你!”他气急败坏,怒气未消却笑出了声,像是被撕扯扭曲的恶鬼,发出余生仅剩的恨意,他双眼像是要掉出来,嘴巴向上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点着头,“好、好……好,你等着,等我回来,我们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范飞文的脑袋上还包着白纱布,额角青筋微凸,双手握紧又松开。
萧翎很好奇他的下一步动作,他正欣赏着范飞文的疯魔模样,不速之客便冒了出来。
“范飞文,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范飞文闻言,顿了一秒,像是机器识别主人的声音,识别成功后,褐色的眼珠子转向右侧,露出遍布红血丝的眼白,随后才缓缓扭头,假笑着,“啊……会长。”
他说:“我马上就走了。”
他看着萧翎,“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然后摇晃着离开,像是故障的机器。
萧翎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他幻听到那些声音中有一道很熟悉,刚刚更加证实了这一点:范飞文是那些声音的主人之一。
他又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帖子,范飞文和权景的关系……无论他怎么想,都只有一个:他们都是三段的学生。
包括方栖在内的五位主角,一段的只有方栖,二段的有燕玉泽、谢定澜、维斯珀,三段的只有一个人——权景。
“在想什么?”
维斯珀的声音一如既往让人如沐春风,他打量了一下对方,视线在他的黑色雨伞上停顿了一会儿,“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他抬头和维斯珀对视,言语之间颇为冷淡,好奇的情绪都没有,他说:“TD是你们创建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维斯珀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色,他转身做出邀请的动作,他穿着长风衣,萧翎这才注意到他高大的身形,比不上陆奉青,但也足够挺拔,他迷人的蓝眼睛描摹着萧翎的脸,“不是,TD一直存在,成员取决于这所学校里现存学生的财力和家世。”
萧翎没有丝毫犹豫跟上去,“所以说,如果来了更高层次的人,就会被挤掉。”
“如果新人愿意留下他的话。”
“TD有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吗?”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萧翎握紧了手机,他低着头走在路上,努力掩饰眼底的算计和探究,也就完全错过了维斯珀冰冷眼睛里的玩味。
“当然没有,人总是来来去去,联邦那么大,有权有势的多了去了,就算是顶端享受阳光的树叶,不也数不胜数吗?”
维斯珀的声音有一种魔力,会让人静下心来忍不住听他继续,像魔鬼,萧翎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对他来说这未尝不是个好事,猎人当多了总会自大。他们路过树林的时候,维斯珀从他的肩膀捻下一片泛黄的叶子,对他笑笑又扔在树林中,“作为养分。”
萧翎看着那片叶子,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原主,想到了方栖,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脑中的名字——陈景遗,还想到了……范飞文。
范飞文帮过权景,所以权景赋予他横行霸道的权力,范飞文享受了快乐的生活,然后忽然坠落,摔得稀碎却没流出血来,表皮剥脱后散落了一地恶臭的黑水和一颗发霉的心。
范飞文当然可恨,但他想不明白权景扮演着什么角色。
“到了,这里是TD的地盘,周日的宴会在顶楼。”
萧翎站在高楼之下,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他用视野一点点探索着高楼的尽头,他想到了什么,看着维斯珀:“特地带我来认?”
“怕你找不到,我走了。”维斯珀十分有礼地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身离去,风衣的摆摇晃着,手里握着把伞,像是捏着武器。
萧翎却高兴不起来:原主缠着谢定澜,怎么会不知道TD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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