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之梦

　　储仟翊提前看了裴栖砚的课表，挑了他体育课的时间去找他。他猜裴栖砚一定不会好好上体育课。他没有提前给裴栖砚发信息，找到了他们班活动的室内体育馆区域。

　　他四处张望，却没看到裴栖砚的身影。储仟翊眉头一皱，找了他们班的同学问了一下。

　　储仟翊在国际学校很出名，他的大名经常出现在学校的公众号喜报上，也是各大活动的学生发言代表人。所有教过他的老师都会在班上说百八十遍关于储仟翊沈某学习态度好学习方法好之类的。没教过的老师也会说上几句。

　　所以被随机挑中的幸运初中生一开始还很惊讶，后来听说是问裴栖砚的去向，拍头恍然大悟说裴栖砚来体育馆点来一个到混了个脸就走了。

　　至于去哪了，他就说头有些疼去个静点地方歇歇。不过看他走的方向，应该是实验室那个方向。

　　储仟翊说了谢谢，那个同学忙摆手说没事没事。储仟翊当然不会觉得裴栖砚去了实验室，他去了实验室旁边的艺术楼去看看。学校的艺术展虽然表面上整得高大上，但是像裴栖砚吃惯了细糠也不会突发奇想来尝尝粗粮。

　　他去了平时大家绘画的美术教室，他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瞟，最后在一间光线很好的教室里看到了裴栖砚。

　　光线好像特别优待他，温柔地将他笼罩在有形的光中。周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膜，像是沐浴在圣光中。裴栖砚坐在一张椅子上，左手拿着调色盘，右手的画笔却不在摆弄颜料。储仟翊不禁轻轻推开了教室的门。但裴栖砚却好想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他就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画，手悬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画中的切花月季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羞涩中却尽情舒展着枝身。落在桌面上的月季花却是已然绽放，，被花瓣包裹着的花蕊躲在其中若隐若现。

　　倏然间，储仟翊的鼻翼翁动，空气中飘来一股舒缓的月桂叶清香，还没多久立刻迸出甜甜的水果味道。气味的来势愈发汹汹，浓度高到储仟翊仿佛眩晕了一刹。

　　储仟翊迅速缓过来，他抬起眸子朝着裴栖砚的那个方向望过去。果不其然，刚刚还若无其事的裴栖砚现在面部潮红一片，手上也颤抖起来，最后画笔无力地“啪”地一声摔倒在地上，洁白细腻的手臂不慎被擦到一些颜料。

　　裴栖砚似是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的余光瞥到门口有一个人，他勉强抬起沉重的脖子，嘴唇动了动想呼救，最后只流露出喘息声。

　　“昭昭。”

　　裴栖砚此刻的意识已经很不清醒了，他觉得自己的后脖颈那一块已经烫得不正常了。

　　身体也好烫……我是发烧了吗？裴栖砚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他听见有个人在叫他的小名，声音有点耳熟，但他现在已经无暇去想是谁了。他恍惚觉得自己的身体重心有些不稳，他想他估计要摔在地上了，想一想就好疼啊。

　　下一秒，他落进一个泛着冷冽气息的怀抱。

　　肌肤相触那一刻，身上的一团火像是得到了冰的救赎，裴栖砚餍足地呼出一口气，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往怀抱深处钻。

　　好舒服……还想要贴贴……

　　“昭昭，你可能分化了……”储仟翊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怀中的人一直不安稳，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嘴里不知道在嗫嚅着什么，“我帮你打急救电话，你撑一下。”

　　“我……我是要分化了吗……”裴栖砚嘟囔道，他想难怪自己这么难受，空气里的味道都是自己的吗？有点甜，Alpha会这么甜吗？好奇怪啊。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已经浓到能把计量表炸掉的程度，月桂叶和黑莓细细绵绵地缠绕在一起，像是为Alpha编织的童话仙境，引诱着猎人一步步掉进陷阱。

　　储仟翊在这样的情境下，稳住自己的气息，打了急救电话，告知这里有个有人分化了。要是有个人在这里，一定会觉得他条理清晰，不紧不慢。但是，只有储仟翊知道，他意识到裴栖砚信息素那一刻脑中的空白。

　　他接连着又给学校值班的老师告知了情况，他这个手机上没有存方阿姨和裴叔叔的联系方式，他就打给了裴珈晏让它联系一下方阿姨。

　　裴珈晏现在在学校礼堂里排练，她是这次活动的学生代表发言人。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愣了一秒，马上就跟旁边的老师说自己今天临时有事就走了。当时接到储仟翊的电话，两人很快完成了对话，挂断的时候，裴珈晏觉得自己的手都是抖着的。

　　裴栖砚回国的时候，裴老爷子就找了国外知名的医生给裴栖砚预测了一下分化时间和分化前会出现的临床症状。当时国外的精密仪器显示裴栖砚最起码还要再过一年才会分化。

　　裴老爷子甚至为了裴栖砚的安全着想，答应在他出现要分化症状的时候，准许他呆在家里好好休息，适当学习即可。

　　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了，裴珈晏当时知道了第一反应就是冲到裴栖砚的地方，但是就在拿着手机跨出第一步时，她意识到自己一个Alpha冲过去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头脑渐渐冷却下来的第一秒，她想到储仟翊一个Alpha竟然在裴栖砚身旁，她低骂一声，但想到储仟翊的人品她信得过，他也不是乘火打劫/色欲熏心的人。

　　裴珈晏尽量掩掉声音中的不善，沉着声音道：“储仟翊，你自己也当心一点。”说完，利索挂了电话，联系他们父母。

　　和裴栖砚呆在一个屋子的时间似乎像是被无限拉长，储仟翊一个没注意，自己的信息素就泄露了一点。他闭着眼睛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会外露，尽量不让自己去看裴栖砚现在的样子。

　　裴栖砚感觉体内烧得厉害，他掀起眼皮，看到眼前人的轮廓。

　　是Rolstuen吗……应该是的吧……这飘飘忽忽的，是做梦吗……是的吧。

　　脑中像是立即接收到了某个信号，肌肤间相触的感觉像是打开了某个神奇的开关。

　　下一秒，储仟翊的身子猛得一抖，他瞬间睁开眼睛，手上抓住那只用力扯开他衣领想要伸到里面去作乱的爪子。

　　裴栖砚的手被抓住后，还在努力从储仟翊的手心里挣脱出来，最后却以失败告终。他想果然Rolstuen在梦里也和在现实里一样高冷啊……真不得劲，真的好遗憾啊。

　　他像一只跟别的猫打架输了的小猫，蔫蔫的，谁都不想理，只想跑到主人的手底下顺毛心情才能好，他泄气似的缩在储仟翊怀里，他像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是隔了一层衣服的胸膛了。

　　储仟翊闭着眼睛的时候，感受到自己胸上一烫，那一秒他的信息素就乱了，强行闯入黑莓丛里的木质香，前调是强烈纯粹的冷意，中后调却慢慢转成温润沉厚的安心。空气中略微的变化让裴栖砚手上的动作更加剧烈。

　　储仟翊有点后悔了，他其实可以刚刚就到房间外，从门上的玻璃上确认裴栖砚的情况，避免自己遭受信息素的干扰。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裴栖砚窝在自己怀里安静了没多久，就开始寻找那股木质香调的源头，他的脸贴在储仟翊的颈窝里，温热的气息喷在储仟翊的肌肤上，让储仟翊有点坐立难安。

　　他没想多少，还是决定自己出去比较稳妥。他把裴栖砚移到一块空地大的地方，让他躺在靠着墙的长椅上。犹豫了两秒，他一手扶着裴栖砚，一手脱下自己的外套，放在地上，提防他要是滚下来会砸到头。

　　“裴栖砚，别怕，马上医生就来了。我现在去外面，你一个人可以吗？”

　　不料，裴栖砚攥紧他的手腕嘟囔：“不要……不要……我难受。Rolstuen，你好香，这是你的信息素吗？你能再给我闻闻吗？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味道……”

　　“Rolstuen，你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在Omega不同意的条件下，Alpha给不是伴侣的Omega强行释放信息素，就是属于侵犯行为，也是十分不尊重Omega且不负责任的行为。

　　而且初次分化的Omega对信息素的敏感度极高，排异性也强。他生怕自己的信息素一个不对，导致裴栖砚的信息素紊乱，那就是大问题了。

　　储仟翊在不小心泄露出信息素的时候，就懊悔了，他唾弃自己的自制力这么差。

　　另一边，裴栖砚抓住的他的手腕不松，其实裴栖砚抓得不紧，储仟翊轻易就可以挣开，但就在他扭动手腕的那一刻，裴栖砚的声音就溢出了哭腔。

　　“你还是要走吗？”

　　“我……”

　　储仟翊的嘴唇蠕动，话还没出口，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急救的人到了。

　　急救人员现场给裴栖砚做了暂时的处理，就急速把他抬到楼下的救护车上。

　　储仟翊和裴珈晏也自觉地4上了急救车，一到了医院，医院门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待命着，方妤溪和裴衽川在别的市参加聚会，听闻了消息，就联系了之前为裴栖砚准备的医生，然后订了回来的最早的航班。

　　一群人自然接过了裴栖砚，为他进一步的诊断。

　　“真是谢谢你，这次麻烦你了。”裴珈晏道。

　　“没事，你弟弟这次分化症状有点重。”储仟翊道。正常分化也只是身体不适，控制不住信息素外露，最多发个低烧。但是裴栖砚这次连意识都是模糊的，体温也是高的吓人。

　　裴珈晏揉了揉眉头道：“我也不知道，看医生具体怎么说吧。”

　　裴衽川和方妤溪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现在是陈子正在处理事情。裴珈晏和储仟翊怕打扰到裴栖砚休息，两个人在vip病房里的客厅聊天。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陈叔在就没事了，最近听说你事情还挺多的。”裴珈晏道。

　　“刚忙完，还是挺闲的。”储仟翊斜眼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确实现在不早了，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呆在这里不走，“那我等栖砚醒了以后再来看他，我先走了。再见。”

　　裴栖砚清晨醒来，刚想伸个懒腰，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动作小一点，少爷，您在打点滴。”陈子正提示道。

　　裴栖砚慢慢地坐起身，就看到对面沙发上坐着的裴老爷子，他怔愣了一秒，又看看自己身处的病房，第一反应是自己不会是身患了什么大病吧。

　　但方妤溪女士正在手机上看着这一季某品牌新出的珠宝，品牌方提前把珠宝图片发给方妤溪，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再派人送到家中。而裴衽川的头靠在方女士肩上闭着眼睛小憩。

　　见裴栖砚醒了，方妤溪女士把手机放到一旁，慢步走到病床前道：“恭喜你在15大龄完成分化，成为一个Omega。”

　　“哦，谢谢。”裴栖砚刚起来，不怎么有精神。他说完后，神元才渐渐归位。

　　不是？什么？我分化成了什么？Omega？逗我的吧……这次必倒的flag竟然没倒？

　　裴栖砚挤出的笑容顿时比冻了15年的冻肉还要僵，他的眼底满是不可思议道：“您……是在开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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