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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明明只有短短几分钟,高渐离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荆轲最终还是松开了他,面上微微泛起红晕,像喝醉了酒。他盯着手里的匕首,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随即转身,一步一步,渐渐远去。
他没敢回头,一旦回头,就会失去这一刻的勇气。他怕自己没胆量迈出这一步。
高渐离沐着雪花,冰冷的触感使他渐渐清醒。千万次设想过,告诉自己不要悲伤,到了这一刻,眼角还是会泛起酸涩。
双唇尚留有余温,在冰冷的碰撞下无声嘲笑着他,他的痴情,他的无能……
黑衣隐没,厚重的雪花刹那间迷了双眼。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没有停留,带动着白绫缠绕在身边。
说是再见,其实心里都清楚,一旦去了,不论成功与否,都再也回不来了。
泪水氤氲,模糊了双眼。方才饮的酒卡在嗓子眼里,一阵阵苦涩袭来。
再抬头时,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那夜,高渐离独自在江边奏了很久。悠扬中带着沉重,如沉到心里的酒。
倾尽所有心血,与万物同歌,天地互鸣。新曲添旧人,旧人……再不复。
他奏的再完美,荆轲也听不到了。
雪花飘飘忽忽,在朦胧的夜色中逐渐散落。高渐离的手指被琴弦磨破,一滴滴鲜血将筑弦染成暗红,汇成血席嘀嗒着。
痛,反而更是赖以清醒的药剂。他拼尽全力弹着,心中为一的希望顺着鲜血将这世间念想紧紧连接。
从前未曾想明白的问题,在星光笼罩之下,倒是想明白了。
荆轲有着心系天下的壮志,侠士的豪情,刺客的决然,亦有只对他的动情。
因为他是侠士,所以他能在江湖中闯荡出一片天地;因为他是刺客,所以他毅然踏上不归途;因为他心系天下,所以他能在这一刻,燕国最需要他时,决然站出……
高渐离闭眼倾听,水声潺潺。若是从前,他定泛舟而上,享受这一刻的惬意。天下兴亡,与我何干?
但他心中,其实一直在意着。遇见荆轲,他更是窥探到了自己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自己,也能为燕国,也为荆轲,付出一切。
包括性命。
浊酒觅知音——
只一壶酒,以此在江湖觅知音,此生相逢亦无悔。
江湖上一点一滴,滚烫倾心。
天下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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