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星秋月

　　寅末，皇城上空乌云翻滚，闷雷滚动。
　　赵天行立于金殿丹陛，望着含章仓冲天火光与御街假月魄的蓝光，面具般的微笑第一次出现裂痕。
　　“声东击西？”他轻声自语，随后厉喝，“封锁九门，飞鱼卫全体出动！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翻出来！”
　　铁蹄如雷，甲胄如潮。皇城一夜之间变成铁桶。
　　与此同时，暗渠出口外的护城河湾，三艘快船刚泊岸。
　　沈墨寒扶幼帝登岸，李逸风断后。
　　忽然，水面“咕嘟”冒出连串气泡——
　　“水鬼！”林骁拔刀。
　　十余名飞鱼卫潜水而来，手持倒钩短戟。
　　水下交战，无声却凶险。
　　李逸风将月魄含在口中，双手各执一截断桨，桨影如轮，血线翻涌。
　　沈墨寒剑挑水下灯球，幽蓝火光炸裂，照出飞鱼卫惊惧的脸。
　　半盏茶工夫，水面浮起殷红。
　　但号角声已在不远处的城门响起——追兵将至。
　　沈墨寒果断下令：“弃船，化整为零！城内有暗桩。”
　　三百死士护着族人，分作十股，潜入晨雾。
　　李逸风与沈墨寒带幼帝、阿福及十名精锐，改走城西地下水道。
　　水道狭窄，只容一人匍匐。
　　阿福在前领路，幼帝体弱，李逸风便把他负在背上。
　　污水没过膝盖，腐臭刺鼻，偶尔有老鼠掠过脚背。
　　幼帝小声抽噎：“朕……朕能自己走。”
　　李逸风笑骂：“少废话，小命要紧。”
　　沈墨寒殿后，剑鞘轻击石壁，发出三短一长暗号——前方安全。
　　城西黑市，鱼龙混杂。
　　棺材铺老板早已备好棺中棺——外棺装药材，内棺藏人。
　　棺盖合拢前，棺材铺老板独眼闪烁：“水门已封，外城戒严。我能送你们到南熏门，但那里盘查最严。”
　　沈墨寒抬手，一枚月刃银符塞进老板掌心：“抵你十年棺材本。”
　　老板咧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沈小将军，欠你沈家一条命，今日还。”
　　棺木被抬上驴车，吱呀吱呀向南熏门行去。
　　南熏门，吊桥高悬，守军千人。
　　赵天行亲自坐镇，面前摆着一排木笼——
　　笼里，是李逸风年迈的教书先生、沈墨寒的乳母，还有两个孩子。
　　每过一刻，便有一人被推上斩首台。
　　赵天行声音温和，却传遍城头：“月魄不交，人质偿命。”
　　棺材车被拦在护城河外。
　　守卒掀棺，药材散落，露出夹层。
　　老板脸色煞白。
　　千钧一发之际，城头忽然鼓声大作——
　　“走水了！武库走水了！”
　　浓烟滚滚，是沈家死士趁乱放的火。
　　赵天行被迫分兵。
　　沈墨寒与李逸风趁机掀棺而出，月刃一闪，斩落吊桥铁索。
　　轰隆！
　　吊桥砸落，死士蜂拥而上，城门陷入混战。
　　南熏门乱作一团，却仍有飞鱼卫死咬不放。
　　为分散追兵，沈墨寒与李逸风决定分道：
　　沈墨寒率百名死士，护幼帝与族人往西山猎宫——那里有沈家旧寨，易守难攻；
　　李逸风携月魄，引开主力，东渡秦淮河，联络江湖势力。
　　分别前，两人在断壁残垣间短暂对视。
　　沈墨寒递上断剑“照月”剑鞘：“鞘留给你，剑在我心。”
　　李逸风扯下颈间残月玉坠，塞进他掌心：“少一根头发，我拿赵天行祭你。”
　　没有多余言语，两人错身而过，背影被火光拉得极长。
　　李逸风刚出南熏门，便陷入飞鱼卫的包围。
　　三十名弓弩手，箭镞涂黑，见血封喉。
　　李逸风翻身滚入护城河，借水遁形。
　　箭雨落水，激起串串血花——却非他的血。
　　水下，一道黑影拖住他手腕——
　　是棺材铺老板。
　　独眼在水里睁得极大，胸口插着三箭，仍咧嘴笑：“沈家……不欠人了……”
　　他猛地把李逸风推向暗渠入口，自己却被乱箭钉在河壁。
　　李逸风眼眶血红，却不敢回头，钻入暗渠。
　　身后，飞鱼卫的火把映得河面如沸。
　　秦淮河岸，芦苇如刀。
　　李逸风浑身湿透，单膝跪在泥滩，胸口起伏。
　　他摊开手掌——
　　月魄在掌心流转，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远处，渔火点点，一艘乌篷船悄然滑来。
　　船头立着蓑衣人，斗笠压得很低，声音沙哑：
　　“李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李逸风抬眼，瞳孔里映出斗笠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竟是三年前“死”在狱中的前朝御史，林墨！
　　林墨微笑：“赵天行欠下的债，该一起讨了。”
　　李逸风握紧月魄，踏上乌篷。
　　船影没入夜色，像一粒星火，即将点燃更大的燎原。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