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

　　第二天，沈知意就知道叶知秋说的好戏是什么了，不只她，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许佳年的右眼眶乌黑了一圈，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他所到之处，就没有人能忍着不偷笑的。

　　不知道是不是体育课篮球事件的催化作用，上午第三节自习课，沈昌国带来一个重磅消息，他决定将调整一下座位。

　　沈知意忙着跟作业较劲，听到这话，不免忧虑，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跟叶知秋同班又同桌的：“坐得好好的，干嘛换啊？”

　　其他同学也小声抗议，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沈昌国听见。

　　“老师，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都习惯了现在的位置了，突然换座位也不适应。”

　　叶知秋挂着青黑的眼袋，神游天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下的境遇，也不由皱眉。

　　“开学也才半个月。”沈昌国拍了拍巴掌示意众人安静，对着台下望过来的几十双眼睛，不太耐烦的样子：“老师也不想折腾，可你们也看到了测试成绩，难道月考还想继续丢人现眼？”

　　他伸手指了指门边的两张成绩表，抗议声瞬间消失。

　　沈昌国满意地点点头，话题继续：“年级开组会想了个办法给你们提升成绩，就是前进生帮扶后进生，一对多帮扶，前进生要乐于助人，后进生要用于开口，不会就问，互帮互助。”

　　满室静默。

　　沈知意一头栽进桌面，抓着她的衣摆问：“是自己选还是老师安排？”

　　“估计老师安排。”叶知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不然我去找班主任求求情？”

　　沈知意双眼顿时一亮，又瞬间暗淡下去：“你检讨还没交呢。”

　　叶知秋默然无语，心里也说不清有没有悔恨：“早知道我昨天就不砸许佳年了。”

　　话音刚落，她紧张地盯向沈昌国，生怕从他嘴里吐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她们可不想跟许佳年当前后桌。

　　所有学生站在走廊里等待分配，沈昌国站在门口唱名：“叶知秋，你去第三排最中间的位置，许佳年，你去靠窗那边第五排的外边……”

　　谢天谢地，她们和许佳年离得很远，不必担心有交集。

　　将课桌搬到新位置，叶知秋迫不及待地回头，和沈知意隔着人群相望，像是被王母用银河隔开的牛郎织女。

　　余光瞥见新同桌，她迅速将脸一板：“我们约法三章，上课时不许打扰我。”

　　新同桌林云周恨恨地咬一口面包，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叶知秋睨他一眼：“老师来了。”

　　林云周‘咻’地一下坐直身体，掏出卷子装模作样地写作业。

　　叶知秋撇嘴，小样。

　　换完座位后，不习惯的不仅是学生，数学老师秦继业进门时一愣，又探出门外重新看了遍墙边的班级铭牌。

　　同学们哄笑起来，秦继业跟着调侃了几句才开始讲课。

　　解完最后一道大题，叶知秋随手剥了颗糖扔进嘴里，又顺手剥开一颗伸手递到身旁。

　　按照惯例，沈知意会默契的将糖果叼走。

　　然而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温软，她触碰到的是硬邦邦又结实的骨骼。

　　叶知秋惊恐地扭过头，与同样愕然的林云周视线交汇，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那颗糖上。

　　她眨眨眼，触电一般缩回手，将糖塞回嘴里：“不好意思，弄错人了。”

　　林云周挑了挑眉，没看出来她还喜欢吃糖，他以为只有小孩子才喜欢这些玩意。

　　叶知秋又眨巴几下眼睛，为了缓解尴尬，从桌肚里掏出几颗糖递过去，迟疑着问：“你要吃吗？”

　　男孩子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甜食吧？而且只剩下这几颗了，她还想留给沈知意。

　　这恋恋不舍的模样将林云周气得连呼吸都粗重几分，他抬起下巴，故作矜持地接过奶糖扔进嘴里，轻哼了一声：“还挺甜的，谢谢。”

　　叶知秋面无表情：“不客气。”

　　她趴回桌上，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虽然才分开一节课，可她有点想沈知意了。

　　中午放学后，叶知秋还没写完手头的作业，头也不抬地问：“中午吃什么？”

　　“鸭腿饭吧。”

　　清亮的男声入耳，她呆滞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同桌已经换了人。

　　叶知秋回身看向教室后方，沈知意正跟新同桌聊天，不知道谈了什么，笑得极开心，牙龈都露出来了。

　　她不禁回想，沈知意跟她在一起时的笑容有这么大吗？

　　牙齿露出来几颗来着？

　　还有，以前铃声一响沈知意就会嚷嚷说饿了要赶紧走，现在过去两分钟了，她还坐着没起身。

　　叶知秋的心情急转直下，变得有点小糟糕。

　　林云周将卷子随意往桌肚里一塞：“走了，吃饭了。”

　　叶知秋鼓着腮帮子，直勾勾地盯着后边，没搭理他。

　　林云周顺着她的视线，目光定格，哦，是沈知意。

　　才分开两节课，至于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失恋了呢。

　　那更不对，她不是喜欢他吗？

　　现在他都是她同桌了，也不给个笑脸，难道是想欲拒还迎？

　　他忍不住伸手挥了挥。

　　叶知秋回过神，“啪”地一下将碍眼的手掌拍开，没好气地问：“干嘛？”

　　林云周‘嘶’了一声，边揉手边答：“吃饭了。”

　　“你先走吧，我晚点再去。”说着从桌肚里摸出一本书，随意翻开一页，单手撑头看了两行。

　　林云周不由咂舌：“《活着》？看这个干嘛？”

　　叶知秋掀起眼皮，目光里迸出火花，大有他再说一句就揍他的意思。

　　林云周立即噤声，瞄她一眼：“那我走了。”

　　叶知秋点点头，等他走后，又低头继续看书。

　　深埋在心里的那点儿不能为人所道的戾气又开始向上翻涌。

　　她想，不该这样的，也不能这样，这样不对。

　　沈知意是独立的个体，会有新生活，再好的朋友，也不能一直围着彼此转，不能因为依赖和占有欲就去干涉她的社交自由。

　　她捞过水杯猛灌了一口，透着凉意的水流顺着喉咙一点点淌进肠胃，慢慢浇灭心尖那点心火。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做人应该知足常乐，更要顺其自然。

　　好在，沈知意来得很快，她指了指身后的三个女生，笑嘻嘻开口：“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叶知秋面色恢复如常：“好。”

　　正值用餐高峰，食堂里乌泱泱坐满了人，叶知秋问：“你新同桌怎么样？”

　　沈知意踮脚看了看前面的队伍：“还挺不错的，你呢？”

　　“林云周听课不认真，但安静不扰民，也还行。”

　　“我好不习惯啊，下课的时候差点去抱她的胳膊，结果把人吓了一跳。”

　　原来不习惯的也不是她一个人。

　　叶知秋心里舒服了一点点。

　　方子琪咬一口红烧茄子，踢了踢对面的林云周：“她们俩呢？今天怎么还没来？”

　　林云周抬眼环顾四周，下巴往右边点了点：“呐，人在那儿呢。”

　　叶知秋她们五个女生正端着餐盘找位置。

　　恰好旁边的长桌空了下来，方子琪赶紧冲她们挥挥手。

　　叶知秋边吃饭边听大家闲聊，偶尔出声附和几句，沈知意喝了口蛋花汤，哪壶不开提哪壶：“后天周日，我们约了一起去动物园，你去不去？”

　　哼，才认识两节课就能约着一起去动物园了，再多认识几天那还得了？

　　叶知秋摇摇头，吸溜一口酸辣粉，又麻又辣，忙灌了一口冰红茶降火：“不去了，检讨还没写完呢。”

　　“好吧，那我们去了?”沈知意有些遗憾，抢走她碗里的一块卤鸭掌，冲她撒娇：“那我明天晚上去你家睡？”

　　旁边一个女生不免好奇：“你们是初中同学吗？”

　　沈知意竖起手指摇了摇：“不对，再猜。”

　　另一个女生想了想：“发小？”

　　“bingo，猜对了，我们出生起就认识了。”沈知意比了个赞，说着，又皱着脸，对叶知秋说：“以前我还想过，如果你有个哥哥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当你哥女朋友，咱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咳，咳……”叶知秋捂着嘴咳嗽几声，很是惊恐：“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那会儿还小嘛，又看了几本言情小说。”

　　叶知秋将碗里的卤蛋夹给她，似是不经意地问：“那你怎么没希望我是个男生？”

　　沈知意喝完蛋花汤，懒得再去盛第二碗，直接拿过她的冰红茶灌了一口，嘟着嘴：“你是不是傻，那样我就没有好朋友了。”

　　叶知秋抿着唇笑，将碗里最后一个狮子头夹给她。

　　“你不是也喜欢这个吗，怎么不吃？”

　　“今天不怎么饿。”

　　方子琪伸着耳朵听完这边的动静，

　　方子琪伸着耳朵听完，小声问：“什么检讨？”

　　林云周端着餐盘起身，烦躁地哼了一声：“吃完了没，吃完了就赶紧走吧。”

　　呵，刚才还跟失恋一样，这会儿别人说几句好话就哄好了。

　　哪天被人骗着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方子琪赶忙扒拉完剩下的米饭，端着餐盘跟上去：“你跟叶知秋闹掰了？”

　　林云周鄙视地横他一眼：“关你屁事。”

　　“该不会是人家不想理你吧？”

　　“你话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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